第97頁(1 / 1)

哥。

十二阿哥往日不顯,最近越發用功起來,特彆是策論方麵,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行文穩重,言之有物,對於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來說,極其了不得。

和同僚一說,他們都在感慨,皇上的兒子,又有幾個天資差的?

分析完前日布置下去的策論,師傅頭一次誇讚了胤裪,說他觀點明晰,見解深刻。這下滿座皆驚,就連一個勁盯著九哥的十阿哥也回過了神,咂咂嘴,眼睛睜得有些大。

十二弟一向是兄弟之中最為低調的那一個。九哥曾經同他像模像樣地猜測,說十二弟信佛,自小養在蘇麻喇姑膝下,秉承什麼“中庸之道”,讀書不好不壞,不犯錯也不出頭,要他說,這樣的弟弟最是省心。

如今忽然用功,還奪得師傅誇讚,十阿哥倒沒有嫉妒或是羨慕的情緒,隻略微有些驚奇,十二弟出息了啊!

九爺同樣覺得驚奇。他吃力地撐起眯眯眼,上上下下打量十二,見他稍顯窘迫,平和冷靜一朝衝散,渾身彌漫著喜悅的氣息,在心裡暗嘖一聲。

腦子靈光了還是怎的?

九爺忙著他的毛衣大業,沒有攀比的心思,這般念頭隻是一瞬,又重新幽怨起來,小心摸了摸自己的臉。

丟臉的事兒不能告訴大侄子,屋裡屯著的藥膏不管用,等會下了學,叫人去太醫院拿上幾瓶。

還有老四老五老八,給他等著!

——

整整一晚上,夢裡縈繞著九叔的求救聲,弘晏清晨醒來,揉揉眼,抱著被子沉思。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按這情形,不是應該五叔求救麼?

套上溫暖的小毛衣,揣著精致的小手爐,弘晏例行去皇莊巡視,偶遇一番五爺,瞧瞧他有沒有事。

哪知五爺瞧見他,依舊笑嗬嗬的,除了頸間幾道可疑的、新鮮的痕跡,紅紅的,看著像是抓痕。

弘晏沉默下來,心道五嬸好生彪悍。

……問題來了,五嬸不是剛懷上沒多久?

弘晏睜大眼,眼底明晃晃透出兩個大字——“禽獸”!

五爺就算再遲鈍,也瞧出些許不妙。壓製許久的怒氣重新翻湧,他訕訕一笑,“元寶啊,五叔和你九叔鬨著玩呢。”

弘晏半信半疑,準備回宮找九叔求證,順道問問毛衣的銷量如何,誰知傍晚沒有找到人影,遣人一問,九阿哥不在乾西五所。

第二天,九阿哥依舊不在。

第三天,九阿哥像是人間蒸發。

第四天,弘晏終於坐不住了,猶猶豫豫詢問他汗瑪法。

“男為悅己者容,”皇上淡淡道,“老九對他的臉,很有自知之明。”

弘晏:“?”

——

冬日已至,相比京城的乾冷,江寧則是徹骨的濕。

剛剛下了一場小雨,織造府籠著一片朦朧。正屋裡頭暖意融融,角落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擺得層層疊疊,沒有一絲煙塵,江寧織造曹寅的夫人李氏正和老夫人孫氏商量送京的年禮。

李氏笑道:“皇上那兒的珍品自不用說,老爺的意思,是給毓慶宮的年禮增添三成。”

短短一年,京城風起雲湧,種種變故傳到江南,讓人目不暇接。

整頓國庫的事情另提,雖說地方官員有被摘了烏紗帽,也有貪汙丟了性命,到底沒有波及江寧織造府,以及曹家的姻親李家,因著他們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放在江南的耳目。

惠妃又是降位,又以待罪之身死去,以致大貝勒徹底出了局;德嬪患病挪宮,十四阿哥行蹤不明,許是被皇上下放到兵營曆練,更多的卻是打聽不出。

最引人注目的是毓慶宮。皇長孫的聲名傳遍天下,太子儲位越發穩固,遑論漢人聚居,文風鼎盛的江南,民間擁戴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

曹寅和李煦全都明白,隻要他們忠於皇上,家族富貴便能綿延不休。

特彆是明珠與索額圖鬥得如火如荼,局勢不甚明朗,未免波及地方,曹大人與李大人聯手,兩邊各自孝敬了三十萬兩。三十萬兩確有成效,他們成了兩邊都要拉攏的香餑餑,可就在萬事不沾、謹慎觀望的時候,明珠倒了。

局勢變得萬分明朗,稱得上始料未及,隻因憑空顯現一個皇長孫,以及人手一本的《養豬手冊》。

皇上愛重太子,到了不再遮掩的地步,況且倒了太子,還有一個皇長孫!即便王貴人與曹家沾親帶故,但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太過年幼,絕無承繼大位的可能。

此等形勢之下,他們總要為家族計,為兒女計,為自己尋條退路。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太子登基,他們握有整個江南,卻是不受寵信,哪能討到好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暗地裡進行,譬如送給毓慶宮的年禮增添幾成。

老夫人孫氏曾是皇上的%e4%b9%b3母,在宮中浸%e6%b7%ab多年,自是知曉兒子的心思。聽聞兒媳的話,她剛要點頭,又有些憂心,慎重出聲道:“三成,會不會太過矚目?”

江南富饒不是妄言,對於京中大大小小的主子,曹家的年禮向來最厚。

李氏笑著解釋,“老爺說了,今歲不同往常,想要討好太子爺的不計其數。三成已是斟酌之選,還有更多的呢。”

孫氏放下心來,溫和地拍拍她的手,“這就好,這就好。”

隨即細細叮囑,慈祥的雙目閃過亮光,“正月過後,皇上便要南巡,接駕事宜也該備起,不可倉促,更不可怠慢,你可知曉?”

京中傳來密折,南巡諸事,曹寅怕是第一個知道的。李氏忙不迭答應:“妾身知曉,更讓手下人緊著皮子,母親放心。”

兒媳掌事妥帖,將織造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向來挑不出錯,孫氏滿意地點點頭,“你且去吧。”

告退之前,李氏似想到了什麼,希冀地望向老夫人,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

她輕聲說:“芸姐兒……”

芸姐兒剛滿七歲,乃是曹寅的嫡幼女。老夫人斂起笑,慢慢坐直身子,“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寅哥兒的主意?”

李氏低下頭去,心砰砰跳著:“妾身不敢擅自做主。”

老夫人撚著佛珠,半晌吐出一口氣。

“小爺的生辰,就在二月初一。待南巡回京,恰好就讀無逸齋……”她凝了凝神,“這是萬裡無一的好時機。”

李氏心弦一鬆,又是一喜,母親這是應了?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老夫人拍板道:“從明兒起,芸姐兒同我一道起居。芸姐兒向來聰慧,隻盼她耳濡目染,學去幾分規矩。”

若能培養青梅竹馬的情誼,那是芸姐兒的福氣,也是曹家和李家的福氣!

第112章 妙筆 一更

離江寧相隔千裡的盛京,第一家毛衣店鋪開業的時候,正落著紛紛揚揚的雪。

郊外破破舊舊的村落,破破舊舊的茅屋,根本擋不住嚴寒,更擋不住骨子裡竄出的冷意。一個兩鬢微霜,身形消瘦,依舊可以窺見清臒正氣的老人,跪在屋外,顫唞地接過聖旨,溝壑縱橫的麵上流下一行熱淚。

老人身著粗布麻衣,露在外頭的皮膚凍得通紅,他卻渾然不覺,整個人煥發出矚目的光彩。

屋內響起低低的、喜悅的哭聲,傳旨侍衛不發一言,替他披上一件厚實的大氅,又給同僚使了個眼色。同僚會意,搬來驢車卸下的物資盤纏,有衣有炭,都是上好的過冬用品,把它扛到門外,任由老人的家眷兒女取用。

一絲不苟按照皇上吩咐的流程走,侍衛心下一定,低聲說:“戴大人,我們何時啟程?”

他們是這麼盤算的。多年來貧困交加,戴大人的身子骨還算硬朗,那也隻是看上去而已,就怕受不住長途跋涉,何況還要帶上一家老小,不如修整一些時日,年關之前赴京便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戴梓攏了攏大氅,感受到久違的溫暖,珍惜地摸了又摸,眼底透出熾熱的水光。

快十年了……

皇上的特赦,他終於等來了。

“老夫的兒子兒媳,都是熬得住苦的。”他毫不猶豫,斬釘截鐵道,“即刻出發!”

——

戴大人是出了名的頭鐵。即便流放的這些年,身無分文靠書畫謀生,性格有了長足變化,頭鐵化作無窮無儘的堅毅,侍衛還是沒有拗過他。

何況家眷渴盼回京,個個都說馬車比茅屋好了千倍萬倍,那一張張喜極而泣的麵龐,讓見慣世麵的他們感慨萬千,當即有人快馬加鞭向宮中捎信,表明戴梓毫無怨言,渴盼為朝廷效力的態度,想在皇上心裡加加分。

一行人往京城趕路。

吃的穿的,像是回到風光時候,戴梓恍惚多天,終於有了被赦免的實感。狂喜激動的同時,又有數不儘的憂慮冒出,他忐忑地旁敲側擊,向侍衛問起日後去處。

這麼多年,就算有再多的怨氣,再多的不忿,他也想明白了。

他不求官複原職,隻怕皇上依舊在意他的忤逆,讓他清閒一輩子。幾千個日夜,他從沒有放棄熱愛的東西,隻要讓他在工部做個小官——不,一個匠人即可!

其中一個侍衛看向戴梓的眼神,忽然變得複雜,還有些羨慕。

按理說,他不會知道,可偏偏皇上授意了他。

“您今兒得赦,全賴皇長孫殿下的求情。”將戴梓震驚的神色儘收眼底,侍衛按捺住羨慕的小眼神,“皇上讓您跟隨皇長孫殿下……”

跟在小爺身邊做事的,譬如農事官,譬如太醫,全都飛升了。更彆提幾位爺,還有神秘的灰衣侍從,據說混了個間諜之王的名號,多威風,多動聽!就如戴大人此去,無官無職又如何?

至於皇上冷笑時的低語,說要讓戴大人‘進宮當個公公’‘好好伺候元寶’,侍衛選擇遺忘。

他豔羨地想,戴大人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

近來朝中發生兩件大事,一是皇長孫主持,眾位太醫編纂的《調養手冊》出世,二是戴梓案的重審。

深知戴梓乃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一旦求情便有性命之憂,這些年,戴大人一直是無法言說的京中禁忌。在所有人的瞠目結舌下,欽天監監正白晉終於養好傷處,遞交皇上戴梓冤枉的證據,且在朝會時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哭相極為辣眼睛。

那證據誰也沒有看過,除了刑部尚書王大人,畢竟皇命傳達繞不過刑部。

時過境遷,很少人知道王士禛與戴梓有舊,當年還拚老命給他求過情,於是在君臣不可言說的默契之中,這樁陳年舊事以飛一般的速度翻案,效率驚呆了眾人。

至於在地下長眠的南懷仁,生前立有大功,此番功過相消,在史書上落下壞名聲,也當是為戴梓正名。

皇上心意明了,其餘人安靜如雞,即使困惑如潮水般瘋狂湧來!

張廷玉等漢臣大喜過望,紛紛打探戴大人回朝的去處。

不論交情如何,戴梓的風骨為他們所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