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1 / 1)

長孫殿下的名號響徹京畿,又有衙門一力支持,流傳出去不過時間問題,福晉不必擔憂。”

“春芽說的很是。”另一位婢女感歎,“若不是奴婢在您跟前伺候,也想覥著臉討上一本。”

說得眾人齊齊笑了起來。大福晉點了點她,眉眼彎彎道:“我這兒不就有一本?送你了,回去好好拜讀。”

話題離不開弘晏,也離不開養豬,惹得歡聲笑語一片,氣氛逐漸熱烈。忽然間,簾子重重地掀了起來,胤禔大步而入,麵色鐵青,目光掃過所有人,半晌沒有說話。

房裡驟然沒了聲。

誰不知道貝勒爺與太子爺關係不好,也不甚喜歡皇長孫,福晉與她們談論小爺的時候,回回都避著來。婢女們臉色一白,這個時辰,沒有通報,貝勒爺怎會出現在這裡?!

胤禔看著她們,冷冷道:“退下。”

婢女恐懼地低下頭,大福晉笑容漸淡,在心裡暗歎一聲,溫和道:“退下吧。”

不一會兒,房裡隻剩夫妻二人。

因著養豬手冊的事兒,他本就心情不虞,沒想前來尋求福晉的安慰,反倒在心上插了一刀。胤禔閉了閉眼,從牙縫擠出一句話:“我竟不知曉,福晉何時與弘晏這般親厚了?”

大福晉垂下眼,沒說話。

胤禔怒極而笑,連說三聲好,“侄兒真是好本事。一本妝容定製,引得福晉心向外人,怕是連自家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

大貝勒又急又氣,想要一個解釋,恍惚間覺得諷刺,覺得這與背叛沒什麼分彆。他與胤礽相看兩厭、水火不容,福晉難不成不知道?

空氣瞬間變得凝滯,大福晉抬眼望去,也不辯解,眉間顯出濃厚的疲累。

她輕聲問:“額娘受罰,明珠罷官,皇恩不複從前,到了這個境地,爺還在期盼什麼?”

一石激起千層浪,胤禔渾身一顫,死死盯著她,厲聲道:“伊爾根覺羅氏,你放肆!”

“放肆?妾身想說這話很久了。”大福晉咳嗽一聲,不閃不避,漸漸濕了眼眶,“爺還在堅持什麼?不過不甘心作祟,想著贏過太子,贏過正統。您使出諸多手段,可有效用?收手吧。”

“妾身更沒有心向外人。弘晏惦記著我,給了我這副麵容,我如何不能感激,如何不能有純粹的喜愛?”她流著眼淚,豁出去道,“是爺魔怔了!”

這話簡直揭開了他的臉麵,沒留下半點餘地。

胤禔容色由青轉紫,氣得嘴唇都在哆嗦,踉蹌著後退一步,“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你的心裡話。”

“禁足”二字就要脫口而出,到底咽進了嗓子裡。他紅著眼低吼一聲:“來人!福晉身子不好,理當修養幾日。遣人把守正院,不許奴才進出,若有違令,爺剮了你們的皮!”

說罷拂袖而去。

掀開簾的那一刻,大福晉望著他的背影,平靜道:“妾身活不了多少時日。孩子們沒了額娘,不能沒有阿瑪,還望爺三思。”

這話讓盛怒的大貝勒聽著,與火上澆油沒什麼區彆。胤禔腳步微頓,沉沉笑了一聲,“福晉怕是不能如意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大福晉合上眼,驟然失了力氣。

——

《養豬手冊》發行的第三日。

元寶養豬養出一番成就,連帶著親爹受益,太子彆提多高興,差點維持不住儲君的風度。何況功勞還有他的一份,這是皇上誇他都不能比擬的滿足,總而言之一句話:被兒子帶飛的感覺真好。

眼瞧太子回到毓慶宮,就像變臉似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後跟,太子妃:“……”

人前人後兩幅模樣,爺不累麼?

有太子妃的委婉提醒,太子爺輕咳一聲,終於恢複往日穩重。

除了元寶老往皇莊去,如今都快一個半月,養豬愛好還沒有發生改變;太子再也沒有其他‘煩心事’,於是乎,往日敏銳的嗅覺失了靈,五爺這個地下知己依舊藏得好好的,成日與弘晏暗通款曲、暗渡陳倉,日子過得美滋滋。

更美滋滋的來了。取得了知己名分,五福晉一個高興,終於放了五爺進門,不再讓他下池捉王八,還少見地給了好臉色,那是發自內心的。

書房裡的王八數量,終於保持在八隻,五爺感動得不知所措,感動過後乾勁更足,除了傍晚回宮,成日撲在皇莊裡頭,堪稱勞模代表。

四爺八爺幾個,儘管思念知己,拈酸老五與弘晏的相處時間,也知製作手冊的重要性,有誌一同地偃旗息鼓,偶爾去皇莊轉轉。

九爺一邊讀書,一邊圓滿完成知己交托的任務,忙得頭發掉了好幾根。《化妝大全》在京城火熱開售,引得姑娘夫人競相瘋狂,賺來的銀兩,六成落進弘晏的小金庫,其餘為九爺的毛衣大業添磚加瓦,看得十爺眼熱不已,想要尋求加盟——

然後在演武場,被九爺踹了個四腳朝天,並附兩個字:“嗬嗬。”

定下福晉的人,不配和他說話。

十爺:“……”九哥這是吃炮仗了?

皇上太後正式轉駕暢春園,見《養豬手冊》反響熱烈,弘晏放下提著的心,重新回到莊子裡。

如今的皇莊,模樣遠勝從前。上進有才的農事官,懂得給動物治病的高人,甚至兩位隨行太醫,全被皇上打包送來;更彆提畜棚的規模,日日都在擴建。

弘晏來時太陽高掛,五爺額間有著汗水,見了他趕忙道:“山下送來兩頭牛,渾身用黑布掩蓋,五叔瞧它沒進皇莊,反倒進了最右側的莊子。”

“這是侄兒吩咐的,”弘晏神秘一笑,解釋說,“它們生了病,不好與健康同伴待在一處。”

五爺困惑不解,正想問問用途,就見弘晏叫上兩位太醫,幾位獸醫,牽起豬崽奔出皇莊,背影透著迫不及待,“五叔莫急,很快您就知曉了!”

——

大貝勒府,正院。

四格格今年三歲,與弘昱分頭住在兩間暖閣,此時被大貝勒抱著,和弟弟一塊玩耍。瞧著孩子們的笑容,胤禔越發覺得心頭酸澀,放下女兒走到外間,“福晉可有遣人來問?”

貼身太監搖了搖頭。

胤禔扯出一個笑,重新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四格格所居的搖床裡,奶嬤嬤傾身看了一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格格睡相最好,枕頭怎的往左挪了幾寸?枕頭的重量不輕,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秉承著謹慎的念頭,奶嬤嬤伸手摸了摸,豁然間臉色大變。

枕頭底部,擺著一張黃紙。

她顫唞著翻開,黃紙分為兩層,中間包裹著的……是幾粒痘痂!

第81章 花生 一更

“貝勒爺,不好了!貝勒爺!”暖閣連著孩子們玩耍的廂房,奶嬤嬤恐懼地跪在外頭。

胤禔緊皺眉心,掀簾看向她,奶嬤嬤語無倫次地講述方才的發現,“不過一日時間。格格被人算計,枕頭底下塞了痘痂,奴婢不敢挪動,黃紙放在搖床裡邊……”

不僅是大貝勒,伺候的人麵色全變了。胤禔看向與弘昱玩耍的四格格,抖著聲音道:“你,拿爺的牌子進宮請太醫。”思慮太醫難等,他又急急吩咐,“你去請大夫。燒熱水,把窗打開,收拾四格格昨兒用過的東西,還有弘昱,等大夫診過再說!”

——

以貝勒府的名義請來的大夫,一共三人,醫術精湛,在民間頗有名聲。

先給阿哥格格診脈,他們對視一眼,麵色開始凝重。繼而檢查搖床裡的黃紙,翻開一看,心裡咯噔一下,觀這模樣,說不準是水疙瘩,還是人人聞之色變的天花。

大夫低聲問:“痘痂放了幾時了?”

奶嬤嬤顫聲道:“少則半日,多則一日!小主子待在一塊,玩了也有兩個時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半日,幼兒染上的可能性極大。痘痂放在枕頭之下,如今四格格的脈象,卻比大阿哥稍稍平穩一些。

這倒是奇了,許是四格格自打娘胎出生,被養得很好。

忐忑至極地同大貝勒稟報,胤禔雙拳緊握,啞聲道:“你的意思是,大阿哥發作的時日,會比四格格……”

說著停了一停,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阿哥格格年紀小,脈象卻極健康,未染上是最好的結果,隻是草民也拿不準。”大夫猶豫著道,“為今之計,隻能等。”

將兩位小主子隔開,等症狀發作,除此之外彆無它法!

大貝勒沒說話,半晌給了銀兩,讓人客氣地送走大夫。恰恰此時,太醫氣喘籲籲地到了,得出與大夫一模一樣的結論,隻他忌諱更少,翻過黃紙看了又看,透過窗楹、照著日光瞧,最終發現紙上印著幾縷金線,還有刻得極細的花紋。

手感柔軟,做工精致,絕不是普通的黃紙,竟像、竟像宮廷禦用之物。

把蹊蹺之處與大貝勒一說,暖閣霎時風雨欲來。

胤禔怒極而笑,“給爺查。近來三日,都有誰進出暖閣,還有進出貝勒府的下人,行蹤一並查清!”

裁剪拇指大小的一片黃紙,浸水晾乾,在日光底下曬了好些時候,胤禔辨認不出,隻剩名貴的印象。

他陰沉著臉,叫人前去內務府比對一二,“還請太子妃通融於我……”話音未落,生生拐了個彎,“回來。等阿哥格格發作再說。”

安排好一切,胤禔死死閉上眼,“去正房,通知福晉。”

說這話的時候,他竟生了怯意,終是放低聲音,“去吧,她最是在乎孩子。”

——

不到半日,大貝勒府劇變,大福晉昏厥的驚事傳入宮中,暢春園也得了信。延禧宮居於封禁狀態,若要得知消息,按理應延遲兩日;惠嬪按捺住急迫,準備兩日之後提出照料的請求。

再等兩日,再等兩日……

她在大宮女掌心,一筆一劃寫下“紙”的字樣,大宮女會意,輕輕點了點頭:黃紙成功交到茴香手上,娘娘不必擔憂。

惠嬪鬆了口氣,露出一個笑容,目光跨過虛無,好似望著遙遠的毓慶宮。

早年太子妃沒有入宮,宮務交由四妃掌管,供給毓慶宮的紙張,她借烏雅氏的手,為自己留了一份。

不為什麼,隻為未雨綢繆,當下不就派上了用場?

太子勢大,他們隻能沉寂。若胤禔發現不了,日後尋得時機,自有她揭出太子的把柄;胤禔發現也無妨,小不忍則亂大謀,他知道怎麼做。

水疙瘩不是絕症,更扳不倒太子,如今揭露,不是明智之舉。皇上漸漸年老,太子正值壯年,那時候的猜疑,才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手段陰險下作,竟尋侄女出氣,怎配儲君之位?胤礽,弘晏,赫舍裡氏害她至此,誰也彆想好過!

——

全嬤嬤稟報大貝勒府諸事的時候,弘晏恰在毓慶宮中。

太子妃懷有身孕,心腸柔軟,最聽不得這等事,何況孩子年幼,驀然遭受大罪,大嫂哪還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