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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嚇,最後失了冷靜,有些語無倫次地道,“今兒不用讀書,便想著幫、幫幫侄兒,如今卻是發現我淺薄了。”

同時生出點點惱怒,他被弘晏愚弄了!

但他無法說出口,讓皇上主持公道,誰叫侄兒再三拒絕,自個卻主動要求。如今,十四阿哥隻想逃離這個莊子,離得遠遠的,等養豬這事過去,另想辦法謀得出路。

他堂堂一個皇阿哥,怎能與豬為伍?!

“淺薄”這個詞說得妙,可十四那點小心思,放在皇上麵前實在不夠看。

於是劁豬的事就此翻了篇。彆說皇上了,太子,五爺,甚至跟在皇上身邊、平日耳濡目染的大總管,誰人看不出來?

十四爺年僅十歲,不僅浮躁,心眼實在太多了些。

皇上甚是失望,目光沉沉地瞧著他,聽聞元寶養豬,就退縮了?

劁豬更是長膘必經的過程,若連這也看不得,這也吃不得苦,反倒好高騖遠,心懷算計,叫他如何放心培養這個兒子,不如回爐重造來得好。

十歲了,不小了。再過幾年便能娶親,皇上實在不願看見一株歪苗的長成,壞了齊齊整整的一畝地,連帶著蹦躂不起的老大再生心思!

頭一個念頭,便是交給老四看管。隻一瞬間,皇上否了這個念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四又是一副硬性子,焉知十四會不會恨上同胞兄長?

思慮再三,皇上恢複溫和之態,微微一笑,“你有幫忙的心,甚好,隻這兒有老五,實在用不著彆人。”說罷沉%e5%90%9f道,“朕交予你一個差事,如何?”

十四愣住了。

他的雙眼驟然一亮,廢了好大勁兒,才壓住從心底上湧、源源不斷的驚喜,恭恭敬敬地拱手,“汗阿瑪,兒子鬥膽一問,是何差事?”

“京郊大營。”皇上平靜地放了一顆驚雷,“你既擅長騎射,不若與將士一道起居,前去鍛煉幾年,回宮讀書也不遲。”

十四阿哥死死掐住手臂,呼吸重了一瞬,幾乎要喜極而暈。

京郊大營駐紮的皆是精銳,這是大哥征戰準噶爾,立功之後班師回朝,削尖腦袋也沒去成的地方!

若能與將領同吃同住,如此一來,戶部算什麼?幾年積攢下來的軍中人脈,連老四都要央求於他。長大之後,長大之後……

聽聞此話,五爺不可置信,太子眉心一動,弘晏淡然不已。

淺淺遺憾浮上心頭,他要有好些日子,見不到十四叔了。

留給十四足夠的反應時間,皇上沉聲補充:“從底層士卒做起,不得透露皇阿哥的身份。爬到哪一步,都是你的本事,若有違令,不得回宮。”

“……”十四的喜意僵住了。

許是覺得語氣太過嚴厲,皇上頓了頓,慈和道:“不願去往京郊大營,還有西北大營,江南大營,朕都由你。”

西北大營,江南大營,與京城相距千裡,同放逐有什麼區彆?!

五爺大吃一驚,隨即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向來對兄弟敦厚,放在往日,定會生出不忍,從而為十四阿哥求情,可今兒,五爺沉默了。

侄兒養豬,自有爺來幫忙,不需要你。

自征討準噶爾之後,大清久無戰事,京郊大營,更是安全不過的去處。為磨十四弟的性子,汗阿瑪可算用心良苦,思及此,五爺歎息道:“十四弟,還不謝恩?”

——

時辰漸漸流逝,日頭漸漸高照。

熱鬨的長街人聲鼎沸,這兒聚集著京城最為繁華的商鋪。一位長相美豔,珠光寶氣,卻稍顯豔俗的婦人從藥鋪婀娜而出,手裡提著幾副配好的藥方,眼底暗藏欣喜。

主子欣喜,伺候的人同樣欣喜。貼身婢女恭賀道:“有了爺的首肯,夫人總算可以了卻一樁心事,光明正大入府了!”

美豔婦人瞧著二十四五的模樣,拎起藥包瞧了瞧,輕聲說:“隻為入府,卻是遠遠不夠。你說,這裡頭的劑量,夠不夠那賤人癱瘓在床?”

提起這個,婢女綠兒顯然不敢隨意置喙。李四兒也不在意,笑著說:“隻等買下莊子……”

一座安置赫舍裡氏,相鄰那座,安置自個買來的戲班子。讓那賤人天天聽戲,也算便宜了她!

主仆幾個緩步而行,忽然間,一個小廝氣喘籲籲尋了來,“夫人,夫人!”

“什麼事?”

“您要小的時刻注意的莊子,被人買了去……”

李四兒皺起眉:“什麼?”隨即不虞地擺擺手,“罷了,買周圍的幾座。”

“周圍的幾座,也都被人買了去,連帶地皮一起。”小廝搖搖頭,欲哭無淚,“他們連夜搬空家當,小的急得找了幾圈,連個人影都瞧不見,更彆說問出買主的身份了!”

李四兒臉色掛了下來,死死盯著他:“除了皇莊,玉泉山多的是莊子,全被人買了去?!”

小廝戰戰兢兢地點頭。

李四兒氣笑了。

玉泉山上的莊子,距府邸近且景色好,遠勝其餘地段,是她早就瞧上的,苦於沒有銀子罷了。昨兒爺遞給她一遝銀票,乃是爺額娘補貼的嫁妝;爺還說了,要給赫舍裡氏一個去處,順便安置她喜歡的戲班子,閒暇時分可以前往鬆快,一舉三得。

前日莊子還在,今兒就全沒了,李四兒如何也不敢相信,心間像是滴血一般。

京城排得上號的勳貴重臣,或是宗室王爺,手下莊子無數,用不著一買一大片,他們圖什麼?

買下莊子的,想也不會是多麼尊貴的人家,早知便報佟二爺的名號,早早預定下來,她倒要看看,誰還敢同佟家爭搶?!

朝思暮想許久,最後卻是一場空,李四兒思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沉著臉道:“若爺下了衙,你去回稟,讓他查查背後買家。綠兒,隨我去玉泉山瞧瞧……”

她就不信了。莊子買了,地皮買了,還能沒個人影?

——

玉泉山皇莊。

臨行之前,太子趁皇上叮囑五爺的時機,把弘晏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問:“十四的事,是不是你算好的?”

弘晏無辜望去:“阿瑪,我什麼都不知道。”

太子:“……”

太子嗬嗬一笑,孤信了你的邪!

送走失魂落魄的十四叔,繼而送彆汗瑪法與阿瑪,弘晏一邊鼓勵農事官劁豬,一邊開始飼料配置試驗,並且手把手教導五爺。

看在豬崽十分配合的情麵上,弘晏欣慰不已,眼見它們吃不下了,留了五爺看家,準備帶四小隻出門遛個彎。

唯獨衣裳得換一身,否則被豬崽拱了,得浪費多少銀兩。

特意換上樸素的灰衣,弘晏心情極好,揮退管事跟隨的請求。這一片都是他的,況且有小灰在,沒有誰敢來衝撞。

……

馬車骨碌碌停下,李四兒踩著小廝的脊背下了車轅。

這兒坐落著她看中的莊子,四周卻是寂靜無人。李四兒麵沉如水,左右張望了一番,忽而眼神一凝,遠處走來一個小小身影,穿著灰撲撲的衣裳,正拎著藤條趕豬。

趕豬?!

李四兒不可思議,提起裙擺慢慢上前,這一帶都是富貴人家,哪來的窮孩子。

“這兒的主人,是你阿瑪?”遠遠傳來一道驕橫女聲,弘晏扭頭望去,不認識。

平靜轉過頭,弘晏繼續遛彎,試圖多多了解豬崽的心聲,一邊聽一邊想,若它們能和雞鴨鵝牛跨種族交流……

回頭試試,許有奇效。

李四兒本就有著火氣,如今倒好,連一個放豬娃都能忽視她!

她氣得整張臉扭曲起來,加快步伐靠近弘晏,冷笑著道:“不過一介賤民,本夫人同你說話,耳朵聾了?”

第72章 天誅 二更

李四兒聲音尖銳,充斥著怒火與輕蔑,突兀打破了山嶺的寂靜。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小廝欲言又止,總覺得夫人太過了些;婢女卻沒有阻攔的意思,冷眼看著灰撲撲的“放豬娃”,在旁勸說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氣壞了身子,心疼的還不是爺?”

聽聞這話,豬崽氣得打了個響鼻。弘晏停下步伐,擰眉望去,忽而叫了一聲:“小灰。”

話音落下,小灰驟然出現在李四兒麵前,憑借雷霆千鈞之勢,重重扇出一掌——

用巴掌形容或許不太合適,因為李四兒整個人都被掀飛了。

她在半空停滯一瞬,“砰”地一聲掉下來,趴在地上人事不省,連句呻[yín]都沒有發出。衣裙與泥土混成一色,金釵珠環灑了一地,哪還有來時光鮮亮麗的模樣?

怕連牢裡的犯人都不如。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快,除了弘晏,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塵埃落定,小廝嚇呆了,婢女恍惚回過神,簡直唬得肝膽俱裂,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夫人,夫人!”

怎麼會這樣,世上怎有如此藐視王法的惡人?

這般荒唐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的麵前發生。

綠兒顧不得小灰,也顧不得下達命令的弘晏了。下山可以即刻報官,眼下最重要的是夫人,若夫人有個好歹,二爺還不扒了她的皮?!

她狂奔上前,用力抱住陷進坑中的主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惡狠狠地朝小廝道:“還不過來幫忙!”

小廝哆哆嗦嗦走上前,不敢多看弘晏一眼,兩人齊心協力,終於將李四兒翻過了身。

定睛一看,綠兒恨不能昏過去才好。因為姿勢原因,李四兒的一張臉,已然不成樣子——

形容狼狽至極,頭發散亂如雞窩,妝容與泥土混在一處,麵頰嵌進許多碎石,額頭正流著血。

綠兒眼前一黑,雙手顫唞起來,完了,破相了。

她的榮辱都係在夫人身上,要是二爺遷怒,哪還有命活?

理智拋到九霄雲外,綠兒一邊掐李四兒的人中,一邊扭過頭,朝弘晏主仆尖聲道:“有沒有天理了?這兒是京城,你們敢動佟二爺的夫人,等著瞧!”

弘晏微笑看著這一幕,聞言眉梢一動,佟二爺,隆科多?

繼而出聲問:“她是赫舍裡氏?”

綠兒見他半點愧疚也沒有,更沒有害怕的情緒,當即覺得不妙,又驚又怒地反駁:“我們夫人姓李——”

弘晏當即懂了,好巧不巧,他碰見了隆科多的真愛,這位真愛還喊他賤民。

這可真是撞上門的緣分。

微笑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平靜吩咐:“李四兒不敬皇家,妄圖造反。連婢女一塊綁了,帶走!”

在綠兒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小灰肅然應是。

不到片刻,四處空曠無聲,隻剩小廝一人。他茫然跌坐在地,半晌,連滾帶爬地跑上馬車,“駕——”

——

弘晏出門遛彎的時候,皇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四哥。”五爺迎上前,笑得有些心虛,“今兒下衙這麼早?”

一邊問,一邊在心裡大呼完蛋,誰不知道四哥乃是弘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