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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著怒吼:

“逆子——”

第20章 瞎話

簡親王年初生了風寒,斷斷續續總不見好,臥床修養至今已有三個月。加上年紀大了,精神不若以往,太醫委婉暗示過後,簡親王心裡便有了數,他怕是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幸而世子雅爾江阿年過二十,他走之後,簡王府不至於失了頂梁柱。老王爺交挪完事務,放心地撒手養病,周圍清淨了好些日子;可就在方才,一陣喧鬨響徹府邸,竟如鬼哭那般刺耳瘮人!

簡親王立馬從渾噩中驚醒。沒等侍從出去打探,下一瞬,有人跪在外頭大聲哭訴:“王爺救命,王爺救救我們世子!太子爺,太子爺還有四貝勒……”

怎麼同太子扯上了關係?

老王爺忍住昏沉,招人進來詢問。隻聽了個大概,他差些沒有氣暈過去,國、國之蛀蟲?雅爾江阿乾了什麼齷齪事??

要是掛上牌匾,簡親王府焉有臉麵在?!

“逆子,逆子!”老王爺勉強下了地,指著世子的鼻子罵,越罵中氣越足,氣得整個人都精神了,“竟敢冒犯天家,誰給你的膽子?!”

雅爾江阿沒料到此事竟驚動了阿瑪。他不住搖頭,麵色一片灰白,實在來不及辯解一二,隻哆嗦著指了指外頭——

老王爺抬眼一看,一口氣沒喘上來。好啊,太子爺親自拿了匠具,四貝勒淡定扶著木梯,身旁站了個極俊極俊的男孩兒,以及那鬥大的、令人血壓升高的矚目牌匾。

弘晏指揮完他爹他叔,繼續指揮何柱兒和蘇培盛,以及跟在身邊的三喜:“梯子不夠高,再去雜貨鋪買一個。你記著,匾額角度要對齊……”

太子心知弘晏在裝模作樣,畢竟牌匾是造的,真掛上去那還得了。但他一反常態地沒有訓斥,也沒有阻止,一副笑%e5%90%9f%e5%90%9f的模樣,順著兒子的劇本演:“說的極是。”

胤禛更願意給雅爾江阿一個教訓,一雙鳳眼冷厲至極。蘇培盛諾諾應是,視死如歸開始動工,沒過多時,不遠處傳來一道蒼老聲音:“還請太子爺恕罪,四貝勒恕罪!”

老王爺已從雅爾江阿嘴裡拷問出前因後果,恨不能當場昏厥。

舍不得五十萬兩,竟還想著挾恩圖報,太子爺奉命催債,如何會搭理這狂妄自大的蠢貨?

還有這牌匾,皇上、皇上難不成知道逆子的打算了?!

簡王府依賴皇恩,決不能有違逆之舉,簡親王越想越是恐懼,顫巍巍地行了禮:“逆子無狀,甚至冒犯小爺,都是臣管教無方。以明日為限,不消太子爺催促,王府自將五十萬兩儘數歸還!”

雅爾江阿呼吸一窒,心痛得不能自已,就聽簡親王繼續道:“逆子犯下如此大錯,臣慚愧!還請太子爺領路,我這就進宮向皇上請罪。隻是這牌匾,這牌匾……”

簡親王亦開始心絞痛。如此批語,逆子活該受著,可從今往後,京城哪還有他們立足之地?祖祖先先掙下的功勞都丟光了!

太子微微驚訝簡親王的出現,見他如此,輕輕點了點頭,轉而瞥了弘晏一眼。

弘晏向來就事論事,也不欲為難老人家。他歎了口氣,憂愁道:“王爺是個好人,可世子半點也沒有承繼您的風骨。正月初五,他收下了八萬行賄,正月初十,他欺負了有夫之婦,二月十九,他郊外縱馬撞傷百姓,連醫藥錢都不給。”

好似被人扒開了外皮,雅爾江阿麵色扭曲一瞬,變為無窮無儘的驚怒與恐懼。

怎麼會?皇長孫怎麼會知道?

這絕無可能!

聞言,簡親王的臉越來越黑,差點白眼一翻昏厥在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賜字是有緣由的,皇上不會無緣無故警告雅爾江阿,這“國之蛀蟲”四個字,真是貼切無比,絕無摻假啊。

“既是自作孽,臣也沒臉進宮了。”老王爺慘淡搖頭,似活生生老了十歲。他平靜道:“來人,上棍棒。”

雅爾江阿打了個哆嗦,哪知弘晏話鋒一轉,脆生道:“世子既已受到教訓,牌匾就不必掛了,誰叫王爺的品行,連汗瑪法都讚賞不已,還同我說起您年輕時的英姿。”他停了一停,小聲吩咐三喜,“去把你背的東西拿過來。”

臨門被留在宮裡看家,三喜忙不迭地應了,在眾人的一頭霧水下,屁顛屁顛出了府門一趟,又立馬跑了回來。

太子有了不好的預感,四阿哥臉色微變——

依舊是個牌匾,做工精致,上寫“雄姿英發”四字,筆力遒勁,入木三分。

“王爺自己欣賞就好,萬萬不能大肆宣揚。嫉妒您的人多了去了,就如明珠大人,做夢都想汗瑪法賜字呢。”弘晏湊上前悄悄說,“唯有您得了這殊榮。”

簡王府寂靜無聲,半晌,老王爺堪堪抑住亢奮,連連點頭,直接滿血複活。他的臉色漲紅,這次是激動的,連將死之人的病氣都不見了!

簡親王老淚縱橫,嘴裡喃喃念叨著皇上,看向弘晏的目光蘊含感激,就像看著最最疼愛的小輩:“托小爺的福,皇上覺得我還沒老呢。不錯,老夫還能等到我孫兒長成,還能披掛上陣,為皇上征戰四方!”

說罷狠狠剮了世子一眼,胡亂擦了把淚,再次重複道:“來人,上棍棒。”

王爺很是激動,隻覺渾身有了力量,如今都不用人攙扶,打兒子打得更凶了:“我叫你收賄,叫你搶人!從今往後,乖孫由我親自教養,那些貪的,都給老子吐出來!”

伴隨陣陣慘叫聲,弘晏忍住笑,往太子身後躲了躲。

簡親王見此動作稍停,連忙安撫道:“這是逆子應得的,小爺莫怕,莫怕。”

胤禛沉默看著這一切,太子臉皮抽搐了一下,好半天找回聲音:“未免打攪王叔的雅興,孤也該回宮了。”

出來一趟,見證了醫學奇跡,還白掙五十萬兩功勞,太子與四阿哥大受震撼。

簡親王打完兒子之後,急急去了書房一趟,一刻鐘後,又神神秘秘塞給弘晏一封信件,說是給長孫的回禮。

馬車上,不等太子暗示,弘晏雙手奉上信件,神色很是乖巧。

太子哼笑一聲,想了想,這小子還是不能誇,於是叮囑說:“今兒事發突然,萬萬沒有下次。再胡亂編造,孤可保不住你,知道了?”

弘晏很好說話:“知道了。”

蛀蟲這塊匾既然用過,那就不算胡編亂造,在他爹允許的範圍內呀。

太子滿意頷首,拆開信件一瞧,眉梢高高挑起。

信中寫了兩件事。一來,簡親王身為宗令,在宗室裡頭輩分極高,有他背書,大部分的宗室債務都不用愁;二來簡親王提了建議,說若有不願還錢的,也該讓人嘗嘗“國之蛀蟲”的滋味兒,廢物利用也是方法嘛。

“……”對第二條視而不見,太子欣喜之餘,又有些不得勁兒。

短短幾日對元寶示好的,有多少個了?

胤禛坐在一旁,已然沉思許久。他越是沉思越是驚異,元寶的主意,看似天馬行空,卻次次有的放矢,從不做無用功。

這是天賦,也是聰慧所至,他再一次感歎,這麼一個催債的好料子,為何不是自家的呢。

胤禛琢磨來琢磨去,忽然醍醐灌頂,他同樣是有兒子的。

待弘暉弘昀長到五歲,也學元寶接觸這些,父子一脈相承,豈不樂哉?

·

同一時辰,乾清宮。

皇上翻了翻手中名冊,隨即擱在桌上,打量候在禦前的大阿哥:“上頭所寫,都是真的?”

“回汗阿瑪的話,兒臣與八弟一一篩查,決不敢欺瞞與您。”胤禔恭聲說,“這些隻是部分。”

半晌,皇上溫和頷首:“不錯。”

胤禔眼底露出喜色,卻聽皇上繼續道:“不若撥給你一隊人馬,查抄名單所記,如此一來,也算有始有終。”

大阿哥渴望功勞,張嘴就要答應下來,可明珠的話突兀出現在腦海,他當即凜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皇上不喜越權之人,貝勒爺可要掌好分寸,切記!

“汗阿瑪,兒臣做好分內之事便夠,其餘可由四弟代勞。”他謙虛一笑,猶豫道,“畢竟牽扯到四弟的側室,兒臣總該避諱一二。”

皇上嗯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擺手讓他退下,“太子辦得不錯,你們當以他為榜樣。去吧。”

大阿哥一個咯噔,難不成太子又有了進展?

他心下著急,無意識加快步伐,李德全看在眼裡,暗暗搖了搖頭。

禦書房靜悄悄的,皇上忽然冷笑一聲,“好一個分內之事,朕倒要看看,老大還能謙虛到什麼地步。”

重新拿起筆,皇上悠悠道:“根子爛了,就一次性連根拔起。在這之前,得好好養著它,養得成規模了,才好下手不是?”

李德全垂眼不敢說話,皇上說罷竟是樂了:“元寶真是聰明,剪了根%e8%8c%8e,還懂得澆水鬆土,讓它按想象的樣子生長。”

提起這個,李德全倒是有話要說。

小爺就算上了天,在您眼中也是好的!

就在這時,一個麵目機靈的小太監匆匆而來,跪在地上正欲開口,皇上卻是製止了他:“先彆急著說,讓朕猜猜。”

“雅爾江阿不願還銀,送他‘國之蛀蟲’,足矣。若簡親王出麵……莫非是‘長命百歲’?”皇上絞儘腦汁。

小太監捧場說:“皇上英明!隻後一個是‘雄姿英發’,聽說王爺喜極而泣了呢。”

皇上沉默了,李德全也沉默了。

半柱香後,皇上拍桌道:“朕不會睜眼說瞎話,來人,換塊‘老驥伏櫪’過去,順道把索額圖那倆偷回來!”

第21章 拆夥

皇上拍桌拍得震天響,小太監嚇得縮了縮脖子,李德全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擺出什麼表情。

“皇,皇上。”李德全陪著笑,小心翼翼道,“您說的很是,可元寶阿哥那兒……這不就露餡了嗎。”

還有太子爺與四貝勒,皇上記著賬呢,此間事了一個也逃不掉。皇上就想看二位爺驚慌請罪的模樣,這萬一提前暴露,延誤了催債不說,哪還有看戲的樂趣在?

李德全想得不錯,皇上就是這麼雙標。

元寶是他默許的,雖說對牌匾的題字不是很滿意,但成果擺在那兒,他驕傲都來不及。胤礽和胤禛倒好,兩人日日與元寶形影不離,隱瞞就罷了,身為長輩連建議都不會提!

想起“雄姿英發”四個字,皇上就生氣。狠狠給太子記下一筆大的,他若無其事地收回前言:“也是,要耽誤了元寶辦差,朕可受不住他的哭訴。”

李德全擦了把冷汗,諾諾應是,哭訴?不見得吧。

小爺兩日沒來乾清宮了,您猜牌匾猜得樂此不疲,就沒發現這回事麼?

弘晏還真有些心虛,心道等這一階段過去,牌匾沒了作用,他再去禦前刷臉。畢竟‘雄姿英發’太誇張了些,他實在對不起親親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