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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

這話堵得明珠氣壓升高,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更可惡的是皇長孫的無辜表情,看著可愛又天真,讓人想抱在懷裡好好疼哄,哪裡舍得出言質問!

明珠為官幾十年,頭一回這麼丟臉。他一把老骨頭也沒法跟皇孫計較,於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隻得匆匆撂下一句“阿哥說的是,奴才得罪了”,然後拱了拱手,鼓作鎮定地離開。

徒留大阿哥一人麵色忽青忽白,眼神茫茫然的,最後化作深深的焦慮與忌憚。

——胤礽這是在借弘晏之口警告他。

東宮的勢力竟發展到了如此地步,連舅舅的庫房都安插了眼線,這下棘手了。他沒了心思與太子對峙,慌慌忙忙地追尋明珠的腳步而去,那六成銀兩難道就這麼充盈國庫了?

不,不能!得想一個萬全的對策才好。

弘晏的隨心之作,震懾是強大的,影響是深遠的。

除卻欣喜若狂的索額圖與太子擁躉,有遠見的臣子們目睹這些,皆是心下一凜,若有所思。

佟國維琢磨著,佟家上上下下統共借了三十萬兩銀,向聖上請求寬限的法子當是行不通了。

太子的手段若有這般卓絕,大阿哥哪還蹦躂得起?故而今日弘晏阿哥之言,他倒認為,是皇上特意教給孫兒的。

這幾年,皇上的手眼越發通天,氣性與平三藩時越發相似,多了鋒利少了寬仁。瞧瞧他教弘晏阿哥的話,殺了雞儆了猴,還讓人毫無反駁之意,誰不說一聲絕?

五歲娃娃童言無忌,他們無法怨怪,隻得捏著鼻子謝恩,畢竟誰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學明珠出一回醜。

佟國維沉%e5%90%9f之後越發凜然,最終敲定了主意。就算節衣縮食、變賣家產,也得把現銀湊出來,畢竟銀子可以再賺,失了聖心,可就什麼都沒了。

朝堂還是有聰明人的,同他這樣想的不在少數。更深一層地挖掘下去,皇上之所以教導長孫,暗中助力,還不是因為愛重太子?

嘶,這儲位簡直穩如泰山。

於是他們再次瞧向太子,神色恭恭敬敬的,儲君形象好似前所未有的高大起來。

太子:“……”

他有些恍惚,好似背了黑鍋的同時,也收獲了許多快樂。

忽然間,弘晏小聲叫了句阿瑪。太子抬眼望去,隻見胤禛杵在跟前,目光灼灼地開了口:“二哥,廣儲司諸事臨近收尾,國庫欠銀的事兒,也該提上日程了。”

太子哪會不知四弟所想?

整治完內務府,怕是第一站就去明珠府上!

他默然一瞬,輕輕捏了捏眉心,心道明珠與那些狗奴才可大不一樣。奴才的家可以隨意查抄,朝廷重臣萬萬不行,且明珠身後站著老大,總要有幾分顧忌。

若是簡單粗暴地催促還錢,不就把人得罪了麼。明珠他不在乎,但其他皇親國戚、文武官員呢?會有他與四弟的好果子吃?

明珠那老貨,絕不是捏著鼻子捐銀的性子,這回惱羞成怒,還不知會使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元寶有汗阿瑪派人保護,他是不怕;可兒子小小年紀便要見識黑暗,他怎能忍心。

還有老大,老大與他相鬥多年,算得上知根知底。那些倚仗身份的、倚老賣老的,誰也不願還銀,利用這點攪亂渾水,無需多少成本,胤禔何樂而不為?

太子緩緩眯眼,冷聲道:“是該提上日程了。隻是孤覺著,納蘭明珠放在最後為好。”

明珠不願還,那就用大勢逼他還。除此之外,把貪的全都吐出來,才不枉他們費心費力辦一回差。

四阿哥抿唇細思,半晌慎重道:“是該如此。”

弘晏聚精會神聽他們說話,許久才發覺,太子與四阿哥不約而同略過了江南的曹李兩家。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天高皇帝遠,現在還不到時候。

兄弟倆達成一致,可新的問題又來了。

難不成要一個個宴請,或是一家家敲門,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才能讓朝臣心甘情願地還錢?

太子身份何等尊貴,他受不了這委屈。這時候,豎耳聽了許久的索額圖精神一振,開始充當智慧的狗頭軍師。

他微微笑了:“太子爺與四貝勒不必掛心!隻需製一份欠銀名冊,邀五品以下京官相聚於微臣府邸,酒過三巡之後,四貝勒露上一麵,這事便自然而然辦成了。”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五品以上的值得費些心思,至於五品以下,他們借的銀子占極少數,放在京城連個響兒都聽不見,哪敢違逆皇上的意思?四貝勒出麵都算天大的抬舉了。

太子剛想應下,忽然略覺不妥,卻沒捋清哪裡不妥。

四阿哥眉頭一皺,正想說些什麼,弘晏便甜甜地開了口:

“曾叔祖父,宴席多繁雜呀,又得牽累您的身子骨,弘晏舍不得。四叔身強力壯,適合乾這等苦力活,我倒寧願累著他,您等著享福就好!”

……

霎那間,太子醒悟了,胤禛沉默了。

索額圖頭一回被這樣對待,何況開口的還是皇長孫,他的小主子,赫舍裡氏未來的依靠。

——四貝勒乾苦力,他隻需享福就好。兩廂對比,索額圖那叫一個受寵若驚,被弘晏捧得飄飄然摸不著北,狂喜之情十裡外都能瞧見。

越是回味,索額圖越是動容,差些熱淚盈眶,心道有長孫這話,這一輩子值了!

“小爺儘心關懷,老臣怎會不領情?”此刻他望著弘晏,滿腔慈愛無處發泄。

沐浴著太子一言難儘的目光,索額圖激昂無比地道:“日後小爺若有吩咐,老臣必鞍前馬後,絕無怠慢!”

弘晏抹了抹眼睛,同樣感動了:“曾叔祖父對我真好。隻要我有請求,您就會答應嗎?”

“自然。”索額圖斬釘截鐵。

說罷疼惜地想,小爺竟還用了‘請求’二字,多麼懂事的乖孩子。

“那,您向國庫借的三十七萬兩銀,明日便還了吧。”弘晏抿唇一笑,歎氣道,“一想到這個,我吃不好也睡不香,曾叔祖父心疼我,定是願意做表率的,對不對?”

索額圖不假思索:“當然願——呃。”

他如卡住脖子一般:“………………”

弘晏雙手捧心:“曾叔祖父的品行,高出明珠多矣。”

第15章 黑手

索額圖的滿腔慈愛還在,隻心疼漸漸上湧,麵色化為一片空白。

用通俗的話來說,好不容易乘了火箭上天,還沒飛出大氣層,載人氣囊就彈了出去——沒氣兒了。

怎麼就扯到了他的銀子。他實在舍不得哪……

早先索額圖還在竊喜,既是太子爺處理債務,赫舍裡氏總能通融一二,明珠和大阿哥必定要倒黴嘍。

進展多順利啊,怎麼就碰上這般進退兩難的地步,怎麼就輪到了他?

要說高興,他沒有很高興;要說難受,他也沒有多難受。

高高的帽子迎麵套來,索額圖不得不把它接住,牢牢地戴在頭上,還堅決不能摘了。

瞧瞧,小爺都吃不好睡不香了,這是在剜他的心哪。還有他的品行……能比明珠那老貨差嗎?

太子高深莫測地看著他,索額圖似哭似笑地拱手,像是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一般,咬牙顫巍巍地道:“小爺有此請求,老臣……老臣焉敢不應?”`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四阿哥整個人都震驚了。

索大人在順治朝可是出了名的滾刀肉,連阿瑪索尼都敢頂撞,也就是年紀大了,脾氣才稍稍收斂了些。彆說這三十多萬兩銀了,隻要到他嘴裡的,何時吐出來過?

從康熙初年挑選元後,到據理力爭冊立太子,什麼好處都讓索額圖得了,漸漸的,京城便流傳起‘索不吐’的諢號。四阿哥神遊天外恍恍惚惚,殊不知更讓他震驚的還在後頭。

他引為知己的乖侄兒元寶,眉開眼笑地大聲道:“曾叔祖父對我真好!”

索額圖聽聞這話,心疼難受總算褪去,自我感動重新上湧。他紅著眼眶,凜然說道:“隻要小爺高興,怎麼都值得的。”

“……”太子看他猶如看智障似的,正直如胤禛也受不了了。

“那您回去好好清算,或是換成銀票,明日我同阿瑪四叔親自來取。”弘晏笑眯眯地畫大餅,“到那時,全京城都知道赫舍裡家的功績,都知道曾叔祖父的高潔品行!汗瑪法定然也會大力嘉獎,說您真乃社稷之臣!”

索額圖一想那個場麵,立即振奮了,飄飄然地答應下來,提步就走。

太子眼睜睜地看著狗頭軍師脫離智者的行列,沉默半晌,低頭問兒子:“你這身本事,到底向誰學的?”

弘晏乖巧道:“方才和納蘭大人學的。他嫌我愚笨沒有文采,我都看出來了!都說笨鳥先飛,我作為阿瑪最貼心的兒子,怎能落於人後?”

不等太子發表意見,弘晏似是想起了什麼,迫不及待道:“阿瑪,兒子得向您討個人。”

四阿哥縱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還是被弘晏求知勤學的精神感動了。

元寶與他誌趣相投,又幫了他和二哥如此大忙,這點小小的要求實在是微不足道。想到此處,胤禛連忙問:“要什麼人?四叔這兒也有。”

太子原本想訓弘晏幾句,就逢老四和他搶兒子,頓時不樂意了。

“索額圖所說的宴席還需四弟操勞,若是多加勞累,孤如何過意得去。”他分外賢明地開口。

弘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十分有藍顏禍水的自覺,當即咳了一聲,軟軟道:“侄兒便不勞煩四叔了。阿瑪手下可有文采斐然的擅詩者?要年輕些的,一個就好。”

太子微微驚訝,隨即沉%e5%90%9f,也不問弘晏要人的用處。

論文采斐然,太子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納蘭容若,隻可惜天妒英才。他對容若的欣賞並不妨礙對明珠的惡感,於是略過納蘭家頗有天資的小輩,尋思他的外家赫舍裡氏……

赫舍裡一族,好似沒出過幾個自小學文的聰明人。

由索額圖可見,當伴讀夠,寫詩還是算了。太子打定主意回宮問問一眾幕僚,牽了弘晏的手淡定道:“孤記住了,明兒一早便撥人給你。”

隨即輕聲問胤禛:“四弟隨孤奔波,多日不得閒,可要回後宮一趟?”

四阿哥原本淺淺含笑的嘴唇抿了抿。半晌,他平靜地點了點頭,“是該去了。”

“貝勒爺,娘娘自慈寧宮歸來便身體不豫,不宜見人,奴婢正急著請太醫。”綠蕪手拿對牌,慌慌忙忙地福了福身,“實在對不住貝勒爺了。”

胤禛鳳眼深了一深,頷首問她:“額娘昨日可有不適?”

綠蕪搖搖頭,低聲道:“許是在太後宮裡受了氣,過一陣子就好了。”

德嬪何止是受氣,簡直臉皮都讓人給揭了下來。

恰逢初五到慈寧宮請安,躲又躲不過,畢竟太後傳了口諭,說要與她商議九公主的婚事。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