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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孤還使喚不動你了?”太子打定主意要給個教訓,否則臭小子能上天去。先斬後奏玩得溜溜的,還把皇上的宮妃往死裡懟,嗬,除了讀書,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弘晏萬萬沒有想到,兩世為人最大的危機不是生存,而是保住眼前的屁股。半晌,他泫然欲泣地瞅著太子,卻沒有動搖那顆冷酷無情的心腸,隻好慢吞吞轉過了身。

心下數著,三,二,一——

沒等旮旯角裡翻出的雞毛撣子落下,太子妃匆匆趕來救場。她極為不讚同道:“爺在做什麼?”

太子惡狠狠地瞪了眼何柱兒,心道遲早要把你發賣了,繼而麵不改色地說:“此乃新尋出來的玩具,孤在同元寶玩樂呢。”

弘晏:“……”他爹,好生不要臉。

太子妃沉默片刻,道:“那臣妾也陪您玩上一玩?”

“不必了。”太子咳了一聲,“福晉懷有身孕,動不得。”

如此這般,太子妃成功將兒子解救下來,冒著太子幽幽的目光讓人護送弘晏回房。隨即柔聲問:“今兒宮裡發生的事,爺可知曉?”

太子作為親身經曆者,跟在始作俑者身邊,如何會不知曉,提起這個,他立馬來了精神。

通往正院的小徑上,夫妻倆喁喁私語。

“皇上罰了德嬪,又提了章佳庶妃的位分……十三那孩子,和四弟有些相似,孤很看好他。”

太子妃對十三有印象,不僅僅是純善,還有與四阿哥相像的純粹。“敏”字是個好封號,敏嬪總算熬出了頭,不說彆的,親額娘成了主位,兩位公主出嫁都會有底氣些。

不期然的,太子妃想到了後院的李佳氏,沉寂多年卻忽然活躍起來。她不動聲色地問:“李佳格格近來大不一樣,爺可要去看看她?”

“後院的事你管著,孤沒那個閒心。”太子隨意道。

太子妃笑%e5%90%9f%e5%90%9f地應了。

緊接著,太子長長地歎了一聲:“福晉有所不知,元寶太過膽大包天。”

“他大清早的出了門,”太子妃越聽越是哭笑不得,佯怒道,“怎的還和四弟成知己了?也不怕礙著人辦差,回頭我去說說他。”

太子這下不認同了。他趁弘晏不在身邊,略顯驕傲地道:“咱們元寶有上天眷顧,可不是扯後腿的。許是獬豸的化身也說不定,隻需一眼,貪官汙吏便無所遁形。”

太子妃聽完愣了神,心頭同樣漫上驕傲,可驕傲過後,竟是憂心忡忡了起來。

“您能幫他遮掩一時,萬不能遮掩一世。汗阿瑪可會生出猜忌?”她低聲問。

太子篤定搖頭,笑意盈然地望著她,等太子妃慢慢睜大眼,卻什麼也不肯說了。

無人知曉太子十八歲這年,皇上做了一個模糊的夢。

一覺醒來悵然若失,什麼都不記得了,想要愛子成家的心卻十分迫切,於是親自召見扯皮了好幾年的禮部與內務府,拍板三個月內,太子必須大婚。

這太子爺成親,乃是本朝的第一例,什麼格局規製全是兩眼一抹黑。皇上忽然下令,禮部官員走路都在打飄,內務府熬禿了頭,終是給出一份完美的流程。

皇上滿意了。自打太子妃入宮,又日日盼著嫡孫的降生,盼著江山後繼有人。

兩年後,弘晏出生的那個雨夜,春雷大作,皇上再次夢見了未來,清晰無比的未來。

曆經九龍奪嫡,黨爭之禍,廢太子被囚鹹安宮,繼而挪往鄭家莊,那不甘轉為死寂的眼神惹得皇上大吃一驚、冷汗涔涔!

他掙紮著要醒,下一瞬,一條金龍直入雲霄,嘹亮龍%e5%90%9f驅散了夢魘——

皇上立即睜開了眼,伴隨著李德全匆匆的腳步聲:“奴才賀皇上喜,就在一刻鐘前,太子妃誕下了小阿哥,母子平安!您瞧,外頭雨都停了!”

從此皇上堅信,弘晏是不一樣的,是上天賜給他的福星。

過後,他招來太子胤礽旁敲側擊,得到“兒臣夢見漫天紅霞”這個答案,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而後微妙地瞥了太子一眼:“退下吧。”

那一眼滿含攀比成功的傲然,殊不知太子什麼也沒夢見,他是胡亂瞎編的。

有給寶貝兒子貼金的機會,誰不趁杆往上爬?胤礽最想說的還是五爪金龍,問題是皇上會不會劈了他,說他覬覦老子屁股底下的皇位?

金龍有大風險,還是紅霞低調些!

有皇上的帶頭迷信,久而久之,太子成功給自己洗了腦,相信弘晏生來不凡,那與仁孝皇後幾分相似的樣貌更是讓他感謝老天恩賜,皇額娘一直在天上護佑他。

——猛地回過神來,太子隻覺甜蜜又煩惱,元寶今年五歲,怎麼就突然叛逆起來了呢。

第二天早朝,跌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不等禦史們長篇大論皇長孫辦差的可行性,太子出列,四貝勒補充,將整頓廣儲司的成果講述得明明白白,得了皇上好一頓誇讚。

皇上還特意提了提弘晏阿哥,說他“助力甚多”,那與有榮焉的笑容讓朝臣對視一眼,齊齊沉默下來。

罷,皇上寵愛長孫,想怎麼誇怎麼誇,他們心裡有數便好,誰還上趕著唱反調,怕不是要吃掛落。

要緊事還在後頭——聯想到昨兒德嬪的降位,還有聲勢浩大的抄家,他們倒吸一口涼氣,連呼吸都變得顫顫。

聽說烏雅德勝那兒,是四貝勒親自帶的頭……

聽說太子爺查遍賬簿,拔出蘿卜帶出泥,將所有涉事名單上呈,其中六成是烏雅氏的族人,八人在永和宮當差……

慎刑司都人滿為患了!

索額圖笑得頗為含蓄,背脊挺得直直的,以佟國維領頭的佟佳氏族,麵色冷凝萬分。

烏雅一族涉事者賜死、德勝及其家眷子女流放嶺南,全族勢力大減還遠遠不夠,皇上顧及九公主以及兩位阿哥,已是網開一麵了。但內務府有烏雅一日,佟佳氏便不會輕輕放過,總有將他們連根拔起的一天。

至於太子和長孫,他們記住這恩了。就算無心插柳,德嬪沒了協理宮權的資格,貴妃終是得了皇上首肯,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佟國維和緩地望向四阿哥,眼底閃過一絲可惜,轉而默念烏雅氏三個字,目光越發冷銳。

大阿哥硬生生揪斷了一根短須,整張臉青紅交錯,即便昨日略有耳聞,他還是不敢相信。

這怎麼可能呢??

昨兒看太子笑話,今兒自己成了笑話。短短一天就理清了所有亂賬,難不成賬簿是胤礽自個兒造的?!

他還在卷宗裡痛苦遨遊,人家都把貪官贓物打包送進宮了。廣儲司不是內務府最為臃腫、最為繁雜的機構麼?大阿哥恨不得怒斥一聲,去你的繁雜。

現在倒好,連五歲娃娃的功績都比他大了!

明珠徹底沉下了臉,眉心緊鎖,內心發出一模一樣的疑問,怎麼可能呢。

三阿哥呆呆地望了眼二哥,又愣愣地望了眼四弟,不禁有些悔了。五阿哥七阿哥微微張嘴,心裡唯有一個字,服。

八阿哥今兒得以破格上朝,年輕清俊的麵上劃過複雜與欽佩,隨即生出熊熊的不服輸之意,越發堅定了眼神。

二哥四哥如此,他也絕不會差。

太子與四貝勒‘一騎絕塵’,帶給眾人的震撼太大太大了。有人歡欣雀躍,更多人焦灼不安,明珠與大阿哥尤甚。

朝會結束後,大阿哥不發一言,悶頭向外走,明珠歎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又是熟悉的金黃小轎,又是熟悉的圓圓臉,大阿哥停住腳步,掃過弘晏的三頭身,生生瞧出了嘲笑的意味。

“真是後生可畏,”他憋著一口氣,似笑非笑朝牽著弘晏的太子道,“我遠遠不如侄兒。”

明珠素來穩重,可現下也憋著口氣。他拱手為胤禔圓場:“好叫太子爺知曉,我們貝勒爺的嫡子尚小,實在出不上什麼力,哪像長孫這般天縱英才,創下諸多功績……”

說是圓場,不如說隱晦的諷刺。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弘晏心知肚明,在明珠等人的眼裡,自己就是個躺贏吃乾飯的,他也懶得解釋,畢竟已經答應了皇上,少說話,多觀摩。

可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明珠,不禁沉%e5%90%9f起來,沒有他的上一世,阿瑪好似受過很多很多氣。

“納蘭大人,過獎。”弘晏扯扯太子衣袖,稚嫩而又冷淡的眉眼含了微微的愁緒,“隻是那年梨花似雪——”

太子渾身一震,明珠貌似恭敬,微笑聽著,實則不以為意。

論作詩,論才情,當朝當代,有誰比得過他的長子容若?皇長孫小小年紀賣弄文采,著實是班門弄斧,難成大器。

“——納蘭大人府庫藏銀。剔除俸祿、賞賜與辦差應得,共計六十萬四千五百七十二兩,其中約有六成來路不明的孝敬。”弘晏仰頭接話,大聲敘愁。

明珠嘴角有尚未收回的笑意,猝不及防與弘晏對上了視線:“……”

這數字分毫不差。他呆在原地,餘光望了望左邊的索額圖,又望了望右邊的佟國維,最後掠過一群豎耳偷聽的文武官員,掩住心底的驚濤駭浪,長須顫唞了起來。

明珠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長孫殿下,阿哥爺,您是在打、打趣奴才吧?”

第14章 吹捧

乾清門安靜得很,甚至能聽見風吹的聲響。

明珠強笑著開了口,所有人都興奮了。朝臣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投去關注的眼神,一雙雙眼睛亮閃閃的,比燈泡還醒目。

瞧明珠這緊張之態,長孫的話八成為真。六十多萬兩,六成來路不明的孝敬,這不是拐著彎地說他貪麼?

這是棺材板都讓人給掀了!!

有人驚呆有人八卦,有人止不住地冒酸水,這還隻是庫房之銀,沒算上家產商鋪呢。

更有畏懼恐慌的目光瞧向太子。五歲孩子如何得知的隱秘?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太子早就掌握了明珠的把柄,不過守株待兔、引而不發罷了!

被他們這般瞧著,太子:“……”

震驚過後,太子很快變得心如止水。他揚起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仿佛萬事皆在掌握之中,使得眾人更害怕了幾分。

四阿哥因著德嬪的事兒本就肅然,聞言擰著眉,眸光似利劍般朝明珠射去。可要說反應最為劇烈的,當數大阿哥與索額圖。

大阿哥瞪大眼,望望弘晏又望望明珠,短須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索額圖好懸沒有仰天大笑,麵上滿是喜悅與幸災樂禍,簡直比三伏天吃冰西瓜還舒爽。

就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弘晏憂愁地開了口:“納蘭大人,我沒有打、打趣您呀。”

結巴還挺明顯。

明珠:“…………”

“納蘭大人是朝廷肱骨,更是汗瑪法的忠臣,定會憂君之憂,積極響應整頓國庫的號召,您說是不是?”弘晏笑了起來,瑞鳳眼滿是信任的光芒,“到時,就用不著阿瑪和四叔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