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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脊背冒出冷汗。

用這樣天真的語氣,說出這般殺人不見血的“箴言”,淩普心尖一抖,愕然又敬畏地朝弘晏看去,小爺他——

廣儲司眾人鵪鶉似的抖啊抖,閉緊嘴巴不敢出聲。

四阿哥原也沒有如何,可聽到鳳釵的一瞬間,猛地攥緊了掌心。德勝瘋狂朝他使眼色,他權當沒看見,唇線繃得很直很直,沒有半點弧度。

太子鳳眼如刀,環視小院片刻,牽了弘晏的手緩緩道:“綁了幾個狗奴才,即刻備轎出宮!”

晌午時分,永和宮。

內務府今晨送來一碟子紅莓,午膳過後,德妃叫了偏殿的章佳庶妃一塊用。

章佳庶妃生有兩女一子,十三阿哥胤祥就養在德妃跟前。說是養在跟前,德妃的十四阿哥與之年紀相仿,平日有操不夠的心,對十三隻過問幾句,關懷一二便罷,故而胤祥大多由生母照看,與章佳氏的感情甚篤。

章佳庶妃生得溫婉柔和,一到正殿便福身謝恩,感激道:“娘娘總惦記著我。”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德妃笑得親切,朝她招招手,“過來坐吧。”

吃了幾粒紅莓,聊了一會子天,忽有宮女在簾外探看,看樣子很是焦急。

瞧那打扮是大宮女的式樣,章佳庶妃望了一眼,極有眼色地起身告辭。德妃溫和應了,待章佳氏出了正殿,她的笑容淡了淡,問:“何事?”

“娘娘,”大宮女綠蕪性子沉穩,少有失態,可當下的神情甚是驚慌失措,“舅爺、舅爺的家給抄了——”

德妃反應過後,“蹭”地一下起了身,“你說什麼?”

綠蕪深吸一口氣,依舊掩飾不住慌亂:“德勝舅爺的家給人抄了,聽說領頭的是……是四貝勒!”

第11章 奪筍

德勝的家坐落在城西朱巷,統共有三進院落,還鑿了一道又深又寬的天井。身為德妃的兄長,德勝比起正宗的皇親國戚,身份還差那麼一點兒;可屋子裝的那叫一個財大氣粗,處處顯現“有錢”二字。

太子作為儲君,本就配有侍衛親兵,他們一來便將府邸團團圍住,腰間刀劍鋒利鋥亮。鬨出這般大的動靜,府中女眷個個花容失色,領著孩童細軟奔逃而出;粗粗望去,沒有一個顏色差的。

德勝軟倒在地,想起方才那抄家的恐怖景象,哆哆嗦嗦翻著白眼,連話都不會說了!

有弘晏“不經意”的指點,太子很快領悟了精髓,先圍住,再查抄。四阿哥做事雷厲風行,親自帶隊進了幾人的屋子,方才那三個不住叫冤的大管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抄出了贓銀,還有貪下的禦用製品。

金魚眼那十多萬銀兩藏在茅廁裡,且藏的角度極其刁鑽,平日裡誰會注意?侍衛們忍住翻江倒海的嘔感,就要把木匣遞給主子瞧,惹來太子麵色鐵青的瞪視,於是訕訕地放到了地上,心想回去得搓個百八十遍,洗去這一身晦氣才好。

八字眉的住處乍看一覽無餘,銀兩好似無處可藏。在元寶阿哥的友情指導下,他們終是找到了暗門,等按下機關,後頭的空間簡直驚呆了一眾人。

金光閃閃不說,綾羅綢緞應有儘有,都是內務府上呈給娘娘們的上好衣料。還有一匹煙沙雲羅緞,那是四妃都用不上的好東西!

越是查抄,四阿哥的眼神越冷。

下一位奇醜無比的管事,養了七八個嬌滴滴的外室,還分彆安置在不同的院子裡,端的是左擁右抱,大致一數,光是地契都得數萬銀了。

弘晏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太子唰地捂住他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元寶可不能學這狗奴才的做派……”

弘晏乖巧點頭,在心裡歎息,不隻他沒見過這陣仗,他爹也沒有啊。

再然後,就輪到了烏雅德勝。

有淩普的悄悄解釋,父子倆才知道這人是胤禛的親舅舅,德妃的親兄長。太子腳步一頓,弘晏心道,這事難辦了。

行進途中,弘晏望向四叔的眼神那叫一個小心翼翼,太子也是欲言又止。胤禛起先摸不著頭腦,許久才恍然,扯出一個淡淡的笑,道:“二哥與元寶不必顧慮,先論家國,再論親疏。”

聽了這話,德勝終是嚇破了膽。

身為皇阿哥的侄兒非但不幫他遮掩,反而想著大義滅親,連妹妹的麵子都不顧了,他怎麼就碰上了這種倒黴事?!

德勝引以為傲的依仗沒了,他軟著身子哭嚎:“貝勒爺,奴才可是您唯一的舅舅啊!德妃娘娘幼時與奴才最親,奴才、奴才真是冤枉的!”

四阿哥眉頭沒皺一下,冷靜地進了德勝的家門,連隻蒼蠅也沒放過。

半晌,他們從半乾池塘的淤泥裡翻出了數個鐵盒,其中有銀票,有數本賬簿,還有一支極華美、極貴重的九尾鳳釵。

胤禛一見那鳳釵,整個人怔住了。

鳳釵的樣式很是熟悉,常常出現在夢回時候,他顫唞地接過,動了動唇,咽下三個字:“……皇額娘。”

這正是孝懿皇後佟佳氏生前最喜愛的首飾。九尾鳳釵為皇後規格,佟佳氏還是貴妃的時候,皇上有回龍心大悅,破格賞賜給了她。

胤禛以為鳳釵已隨皇額娘葬入地陵,而今竟出現在了宮外,出現在了小池塘裡,被人鎖著不見天日,且任泥水踐踏!

最後一絲猶豫消散得無影無蹤,他緩緩閉眼,氣息變得極為冷厲。

德勝不過是個管事,如何偷盜皇後的鳳釵?至於其他的可能性,胤禛實在不敢想,也不願去想了。

那廂,詹事們仔細查閱翻出的賬簿,而後麵麵相覷,目露驚駭。

“幾位爺……”他們的聲音微啞,強自鎮定道,“上頭所記乃廣儲司曆年支出,看著像是真的。”

話落,頓時一片嘩然。

太子的呼吸重了一瞬,不敢置信此行居然如此順利,他扭頭望了眼兒子,繼而回頭道:“給孤瞧瞧。”

弘晏被那似讚賞似驕傲、又似埋怨的目光給盯得一激靈,悄悄後退一步,琢磨起德勝的賬簿來。

真賬簿萬分要緊,藏在這兒也不是沒有道理。一來德勝有德妃的裙帶關係,處境安全的很;二來麼,德勝沒出息,就是個扶不起牆的爛泥,誰會想到最要緊的東西反而落在他的身上?

高啊,實在是高。就如他有係統,也隻注意到了鳳釵與銀票,差些把賬本漏了過去。

四阿哥收拾好情緒,辦差更是儘心儘力。

角落裡,房梁上,一個不落地掃了過去,等到晌午之前,贓物齊齊整整地擺在一起,讓人看著眼花繚亂;通過高強度的翻找,德勝的府邸再也沒了漏網之魚。

“四弟,孤帶元寶去乾清宮覲見,你回屋好好歇息。”出府後,太子揉揉眉心,低聲同胤禛道,“至於德妃娘娘那兒,我親自解釋。”

此刻的四阿哥渾身被低氣壓籠罩,聞言還是心下一暖。

他摸了摸弘晏的臉蛋,沒有拒絕太子的好意,“多謝二哥。”想了想,他輕聲道:“侄兒年歲還小,這些功勞……”

“孤哪能不知道。”太子失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罷。”

乾清宮。

外頭有人來報,說太子與長孫請求覲見,皇上立即準了。

宮外的動靜逐步鬨大,卻還沒有傳到宮內來,故而太子一說方才查抄的收獲,不僅李德全驚呆,皇上亦愣了神。

——這短短半天,就揪出了廣儲司真正的賬簿,還抓了帶頭的大蛀蟲?

他上一秒還在對弘晏慈和地笑,下一秒坐直身子,裡裡外外地打量太子,直把後者打量得心肝顫顫,半晌感歎道:“是朕小瞧了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太子:“……”

怎的,他在汗阿瑪心中就這麼點水準?

弘晏眼見走向不對,立馬開口搶話,使勁誇道:“汗瑪法,我阿瑪可厲害了!明察秋毫,抓的都是大貪官,還有四叔,四叔抄家的模樣真的很英俊。”

皇上哈哈大笑,聽著很是開懷;太子非但沒有高興,還酸溜溜的,心道孤還沒跟你這臭小子算賬呢,你就誇起了老四。

孤長得不英俊嗎?

太子飛速轉移話題,麵色漸漸嚴肅:“汗阿瑪,那些狗奴才都給綁了,等著您發落。金銀贓物收繳完畢,還有賬簿所記正一一排查,其中還有德妃娘娘的兄長德勝……”

皇上“哦”了一聲,興致盎然地問:“烏雅德勝,是老四親自帶人去的?他犯了何錯?”

見皇上沒有絲毫不悅之情,太子鬆了一口氣,拱手道:“貪汙銀兩,藏匿賬本,還……偷盜了孝懿皇後的鳳釵。”

鳳釵兩字剛剛落下,就有傳旨太監匆匆而來,在簾外小聲稟報:“皇上,德妃娘娘有要事求見。”

乍然聽到逝去多年的表妹,又是德妃求見,皇上怔了一瞬回過神來,眼神頗有些玩味。他像是轉變了主意,淡淡道:“宣。”

德妃匆匆趕來,隻來得及理理發鬢,深吸一口氣,穩穩當當地走了進去。

哪知太子與長孫都在,她暗裡掐了自己一下,笑容勉強了幾分,儘量鎮定地一一行禮,而後抬起眼,略微哽咽道:“皇上,臣妾絕不敢有半分逾矩,隻是臣妾的兄長受了無妄之災,這回連家都保不住了!還請皇上能夠明察秋毫,還兄長一個清白。”

弘晏再一次見到宮鬥贏家德妃娘娘,不禁感慨人家風韻依舊,保養有方。可聽著聽著,他覺得不對勁了,原是來給德勝求情的。

永和宮的消息可真夠靈通。那德妃是否知道,這其中有四叔的參與呢?

皇上沒說話,用眼神示意太子。

太子會意,他輕咳一聲,平鋪直敘地講述了德勝的罪行,德妃聽著,麵色愈發蒼白,到最後搖搖欲墜,站也站不穩了。

“皇上,”許久之後,一行清淚流了下來,德妃跪在地上顫聲道,“是臣妾沒有管教好他,臣妾罪該萬死!隻是德勝是臣妾唯一的哥哥,胤禛這般行事,臣妾……”

“德妃娘娘,德勝是您唯一的哥哥,可四叔不也是唯二的兒子麼?”

弘晏驟然打斷了她,皺起圓圓臉,楚楚可憐地紅了眼眶,“四叔很是用心良苦了。想那偷盜鳳釵、侮辱先皇後的罪名,少說也要誅九族,如今隻除掉一人,卻能保全您與整個烏雅氏,多便宜多劃算的買賣?四叔都是為您好呀!”

太子與德妃無甚交集,可就因她為兄長求情之事,無端生了少許惡感。此時他看戲看得正樂,忽然被兒子噎著了。

這副情態,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似的。

皇上也覺得眼熟萬分。他狐疑地瞅了眼弘晏,又瞅了眼德妃,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廂,德妃僵硬許久,眼淚也不流了。

她笑得更為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弘晏阿哥說的是。可臣妾與哥哥自幼親近……”

弘晏抽噎一聲,“四叔的孝順之意,真是天地可鑒!明知德順貪腐的數額巨大,還主動攬下了歸還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