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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熱鬨。朝臣們接連上奏,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的像個菜市場,禦史有支持有反對,總體還是反對的居多。

諸如明珠、索額圖、佟國維等等老臣,麵上不言不語保持沉默,心道這可棘手了。

皇上等他們吵夠了,伸手壓下議論之聲,重重歎了口氣:“好叫眾愛卿知曉,如今國庫吃緊,並非危言聳聽。除此之外,內務府俸祿不繼,昨兒皇額娘竟是提議於朕,將太後禦膳縮減為五道,自上而下裁剪開支,至於綾羅錦緞,更是不宜上身。”

“皇額娘何等尊貴之軀?朕何等慚愧!”皇上鷹眼如刀,繼而高聲道,“國庫無財,不若從朕的內帑拿銀子,先供內宮之需,再作京官俸祿。你們說如何?”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朝堂嘩啦啦地跪了一片:“聖上,臣等無能!”

主辱臣死不是虛言。皇上都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若他們堅持反對,他日史書都得記上一筆,記的還是罵名!

“也望眾愛卿能夠體諒於朕,”皇上望著黑壓壓的人群,神色和緩許多,溫聲道,“切莫阻礙皇阿哥們。”

“退朝。”

待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大臣們依舊跪在地上,半晌,稀稀落落起了身。

一雙雙眼睛望向左前方,眾皇子所在之處,有沉思,有估量,還有畏懼與忌憚。太子噙著微笑,淡定地先行離去,索額圖見此,向左右同僚告了聲罪,快步跟了上去。

朝臣這才一一散了。

大阿哥身側跟著明珠,兩人低聲談論著話。

“戶部,兵部,貝勒爺怎麼偏挑了這兩個,”明珠揉了揉眉心,麵色凝重道,“沒一個好相與的。”

戶部管著戶籍和賬簿,兵部管著軍籍和糧餉,水深就不說了,關鍵是如何把握好度。挖的深了,必不能全身而退;挖的淺了,這不是在皇上跟前討嫌麼。

大阿哥哼笑:“當我不知道這些?老三那幾個精明得很,這不是沒法子嗎。何況太子的內務府也不逞多讓,過段時日,他和老四還要向您討債呢。”

明珠若有所思,隨即不說話了。

這國庫的銀子,誰沒有借個一兩二兩的。借錢容易要錢難,特彆是宗室的幾個親王郡王,這要把人得罪透了,太子的儲位還會穩如泰山?

略微一想,明珠立馬舒坦了。

另一頭,索額圖憂心忡忡,暫且沒心思關懷自家的庫房,和宿敵想到了一塊去:“太子爺的手段可要溫和些。”

隨即壓低聲音道:“也就是催債難……內務府倒是好辦。淩普是爺的奶兄,雖說平日不管實事,話語權卻是足夠,能給您提供諸多方便。”

索額圖出謀劃策的模樣像極了狗頭軍師,太子沒說話,側頭看了他一眼。

便利?

爺的十萬兩,沒了。

那一眼有些涼颼颼的,索額圖心下生疑,下意識地收了聲,暗道不對啊。

他還在這裡琢磨,太子驟然停下腳步,轉頭喚了聲四弟,“收拾收拾,咱們去廣儲司。”

廣儲司是內務府最為龐大的機構,手下管事無數,專管物資供應,錢財周轉亦在此處。四阿哥跟在後頭,聞言頷首加快腳步,忽然間,他渾身一僵。

胤禛終於知道,被他遺漏的不對勁是什麼了。

弘晏隨他辦差這事,他還沒來得及同二哥解釋!!

早朝過後,大臣們結伴而行,腳程快的已然臨近乾清門。有眼尖者看到一頂金黃小轎停在一旁,不禁吃了一驚,此乃何人?

能來乾清門的,萬不可能是後妃娘娘。況且飾物金黃,唯有本朝皇子能用,要說唯一的例外,便是被皇上特許的皇長孫殿下。

看這轎輦的規模……

大臣們按下猜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餘光下意識地朝太子飄去。

恰在這時,索額圖亦是注意到了小轎,油然而生一股熟悉之感。

“太子爺,”他遲疑著問,“這是……”

四阿哥正想張口解釋,聞言擰眉望去,很快眼前一黑。

在他的搖搖欲墜中,一隻嫩手掀開轎簾,沒過多時,鑽出一張玉琢似的臉。瑞鳳眼,圓圓麵,深梨渦,小小的嘴唇上翹著,說不出的清俊可愛。

弘晏眼神不住地搜尋著,一見胤禛便笑了起來。

他甜甜喊了聲四叔,“四叔,有汗瑪法的準許,我來隨你辦差了。”

刹那間,乾清門死一般的寂靜。

大貝勒吃驚地瞪大眼,明珠手腕一抖,串珠嘩啦啦地掉在地上。佟國維的長須上下翹動,麵色有了瞬間空白;索額圖愣在原地,靈魂出竅似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三貝勒以及諸位皇子呆滯片刻,小心瞥了眼太子,又齊刷刷朝四阿哥望去。

太子:“…………”

胤禛:“……二哥,你聽我解釋。”

第9章 震懾

太子驟然被“天降大禮包”砸到,麵色紅紅白白好不精彩。

眼見弘晏笑容燦爛奔胤禛而去,他冷笑一聲,涼涼道:“解釋?好啊,孤等著你解釋。”

嗬嗬,真是出息了。叔侄倆串通一氣瞞著他,聽元寶的意思,汗阿瑪也是準許了的。

他竟做了回小醜,不配擁有鼎鼎大名,太子氣得頭頂冒煙兒,也顧不上什麼儲君的姿儀,快步上前攥住弘晏的小肥手,把兒子抱了起來,壓低聲音質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從這個角度望去,太子的神情莫測,氣息分外危險,弘晏愣了一秒,暗道要糟。

四叔難不成忘了和他爹解釋?

背鍋的人沒了,這不是坑他麼。

弘晏暗自叫苦,立馬斂起甜甜的笑,乖巧得不能再乖巧,“您消消氣!我同汗瑪法說好了,今兒便跟在四叔身旁開開眼,長長見識,也為了替阿瑪分憂。”

“二哥,就如元寶所言,”四阿哥咳了一聲,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時機插嘴,歉然道,“是弟弟的錯。昨日得蒙召見太過驚訝,竟忘記同二哥說上一聲……”

太子英俊的麵容紅綠交錯,一時間竟不知怪罪誰好。

元寶胡鬨,汗阿瑪怎麼還支持他胡鬨?

隻這兒到底是乾清門,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就如當下,索額圖靈魂重新附體,急急忙忙趕了上來,一張老臉紅光滿麵的,激動地喚道:“長孫殿下——”

顧及場合與自個的臉麵,太子狠狠戳了一下弘晏的圓臉蛋,咽下怒氣,重新露出得體矜持的笑容,不情不願地把他放到地上。

得虧他爹有著偶像包袱,這一劫算是過了。弘晏鬆了一口氣,不禁感謝起救場的索大人,目光和善地朝他看去,就像看著一個適合背鍋的好人,“曾叔祖父。”

索額圖身為外臣極少見到弘晏,要說上一回,還是宮宴之時遠遠地望了眼,距離現在已經很久了。

要說皇上是他的君,太子是他的主,那麼長孫就是他用儘全力侍奉的小主子,赫舍裡氏未來的希望啊。

被弘晏這麼親切地喊,索額圖感動之下差些熱淚盈眶,連忙“哎”了一聲,“當不得阿哥這麼叫!臣惶恐,臣惶恐。”

瞧見索額圖那慈愛至極的笑,四阿哥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太子麵色一青,好懸抑製住斥他的衝動,連忙握住弘晏的小手,淡淡道:“不能再耽擱了,去廣儲司。”

兩大一小漸漸遠去,索額圖就這麼被撇在原地,淒涼淒涼的。.思.兔.網.

他卻春風滿麵,絲毫沒有不悅的神色,先是感歎弘晏阿哥生得真好,又是聰慧又是孝順,如此感歎了三百餘字;隨即開始琢磨整頓國庫這棘手差事,以及皇上的用意。

——皇長孫尚且年幼,就能與叔伯們一道辦差,這恩寵可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呐。

索額圖忽然亢奮起來,眼底閃過精光,旁若無人地一甩衣袖,喜滋滋回府去了。

大阿哥目瞪口呆地望著索額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

“他……”胤禔的手微微顫唞,“汗阿瑪這是玩笑話吧?”

明珠緩慢搖頭,微微凝重了麵色,半晌又放緩許多:“貝勒爺不必在意,辦好自己的差事,足矣。”

皇長孫奉命跟隨又如何?太過離譜!五歲的年紀,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索額圖那老匹夫高興得太早。受寵歸受寵,若是惹出什麼笑話阻礙進度,或是不知輕重得罪了什麼人,小娃娃可真沒地兒哭鼻子去!

延禧宮。

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低低咳了一聲,清秀臉龐掩飾不住老態與疲累。

上座,惠妃正笑容滿麵地逗著嫡孫弘昱。弘昱今年兩歲,生得像極了大貝勒,虎頭虎腦眼神靈動,隻話依舊有些說不利索。

惠妃極有耐心地搖著小鼓,惹來弘昱咯咯的笑,聽見兒媳咳嗽,她停下手中動作,擔憂道:“怎麼斷斷續續總不見好?還是得請太醫瞧瞧。”

大福晉用帕子擦了擦嘴,溫和道:“額娘,都是老毛病了,無礙的。”

全京城人都知道,大福晉接連生了四朵金花,最後拚著命給大阿哥誕下嫡子。結果嫡子有了,她的身體也壞了,這些年不知請了多少太醫,就連民間大夫也是常看,卻沒有徹底根治的妙方。

惠妃歎了口氣,“瞧瞧總會好受些。”

當年大福晉嫁得早,太子妃進宮晚,大阿哥與太子互彆苗頭,誰都想爭一爭皇長孫的名號。大阿哥渴盼,惠妃也催得緊,可誰能想到,他們全沒有這個命。

兒媳成了這副模樣,如今不僅是胤禔,連帶著她也有愧意。惠妃沒了逗弘昱的心思,朝宮人招招手,吩咐道:“取本宮的對牌過來。”

話音未落,大宮女蓮兒急急地掀開簾子,福身道:“娘娘,福晉,如今宮裡都傳遍了,皇上準許長孫跟隨四貝勒辦差,辦的還是整頓內務府的活兒!”

惠妃一愣,長孫?

太子家的弘晏?

“皇上莫不是……”再三確認消息無誤,惠妃坐直身子,把“糊塗了”三字吞進肚子裡,不可思議道,“弘晏再怎麼聰慧,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哪能參與朝事?”還是這麼要緊的朝事!

這與兒戲有什麼區彆?!

惠妃擰著眉,示意嬤嬤接過弘昱抱給大福晉,緊接著在殿中來回走動,麵沉如水。

皇上寵愛嫡孫不亞於太子,看起來天經地義,可也叫她們這些做祖母的妃嬪不好過。生在皇家,說來說去不都是爭一個皇恩,她們老了、歇了爭寵的心思,也要為兒孫考慮不是?

惠妃雖對儲位有著一二念想,也知希望渺茫。就算拉下太子,還有居嫡居長的弘晏在,若皇上直接越過眾阿哥立了太孫,她真是沒處說理去。

不提儲位的事,退一步講,誰不希望孫子孫女得了皇上看重。彆人吃肉,她總要分上一口湯吧?弘昱還沒有到啟蒙的年紀,如今弘晏的寵愛礙不著誰,可再過幾年就不好說了。

老三有弘晴,老四有弘暉,老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