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跨過門檻進了院子,何柱兒眼睜睜地望著弘晏拐了個彎,朝立在牆邊沉思的四貝勒而去,目標堅定都不帶停的。

何柱兒:“?”

這廂,太子得了好一番溫柔撫慰,心情霎時由陰轉晴,連帶著膳食也變得順眼了,拉著太子妃訴說了一通心裡話。

也不知為什麼,自打成親以來,皇上對他挑鼻子豎眼的,越發沒有幼時的嗬護與耐心,還偶爾露出嫌棄。無端端接了得罪人的活兒,太子心裡委屈,他不再是汗阿瑪最心愛的崽了嗎?

太子妃:“……”

原來他愁的是這個。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恨不得敲醒那顆委屈的腦袋,礙於身份才沒有付諸行動,繼而柔聲道:“爺怎麼會這麼想?汗阿瑪喜愛弘晏,不正是因為您麼。”

一席話說得太子振奮起來,終於想起了自家聰明伶俐的長子。憶起清晨在眾兄弟麵前大大長了回臉,他見弘晏的心忽然迫切:“元寶呢?元寶去哪兒了?”

“他與臣妾一道,想來是要安慰阿瑪……”太子妃說著一愣,元寶現在人呢?

很快,何柱兒得到了兩道灼灼注視。

他縮在牆角,顫巍巍地開口:“回主子,阿哥與四貝勒說、說完話,腳步不停往乾清宮去了。”

太子委屈,弘晏也覺得委屈。

狗賊係統,呼喚他找到四叔還不罷休,等四叔再一次訴說自己的煩惱,譬如內務府盤根錯節極難整治,大臣借用的庫銀難還……他竟說了聲:“莫憂,我幫你。”

胤禛被弘晏沉著篤定的語氣驚呆了。

他說要帶弘晏開開眼,不過玩笑而已。如今真要整頓吏治,一個五歲的孩子怎能摻和?

四阿哥半晌說不出話,緊接著就聽侄兒安撫道:“四叔等我。”

很有一副霸道皇孫的架勢。

再然後,弘晏承載著滿腔渴望,撇下他的知己四叔,一刻不停來到了乾清宮前。

——仰頭望著金燦燦的牌匾,皇長孫殿下終於醍醐灌頂,徹底想明白了。

【抄家我在行】這月拋能力,真乃名副其實。係統就是要讓他與四叔組隊,掃儘天下貪官的庫房,歸還所有不義銀兩!

瞧瞧,機會這不就來了?

什麼“莫憂”,什麼“我幫你”,還真是應了那三個字——我在行。

弘晏想罵自己一聲烏鴉嘴,什麼康熙四十七年,什麼時間還早著。如今他才五歲,就要扛起沉甸甸的擔子,一刻也不能鬆快了。

他英明神武的皇祖父,莫不是和狗賊係統串通好的?

係統在不停召喚,能力在不斷催促,弘晏轉念一想,既然怎麼也逃不過,那就隻能認命了。

換個角度思考,他阿瑪也得辦差去,與四叔一塊組隊,同樣也是給阿瑪助攻哪。

弘晏忍住心痛,不再去想心心念念的煙雨樓、烤羊肉,放空一張圓臉踏進乾清宮。

一見皇長孫,立馬有宮人進去通報;來到禦書房,弘晏迅速轉變了乖巧神色。

等他遲疑著說完來意,李德全臉色有了片刻空白,皇上手腕一抖,朱筆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胡鬨!”皇上鐵青著臉,頭一回斥他,“真是胡鬨。朕交給你阿瑪與叔伯的差事,哪能,哪能……莫不是胤礽告訴的你?”

“阿瑪沒同我說起過。”弘晏一個勁地搖頭,眼神亮晶晶,“汗瑪法,八叔可以去,我也可以的。”

八阿哥胤禩年方十七領了實差,誰不說聲少年英才,可一個十七一個五歲,那能是一回事嗎?

皇上張嘴就要說話,弘晏就這麼默默地看著他,瑞鳳眼濕漉漉的。

皇上見此住了口,朝他招招手,語氣放緩了許多:“來,到朕這兒來。這個年歲的阿哥都在啟蒙,就算我們元寶聰慧過人,不比少年人差,可辦差太苦太累,朕也舍不得。”

李德全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心道皇上,您今早可不是這樣對皇阿哥的。

弘晏慢慢挪過去,仰頭看向他祖父,眼神依舊濕漉:“汗瑪法,孫兒不想辦差,孫兒是想跟著四叔開開眼,長長見識,就當一串小尾巴,絕對不會影響正事。”

聲音小小的,聽著便惹人憐愛,皇上的神情愈發和緩,伸手點了點他,久久不語。

他還是頭一回見嫡孫這樣請求。

半晌,皇上道:“你四叔性子硬,怕是帶不了你……”

“四叔親口說了,我是他的知己。”弘晏心道有戲,抿唇笑了笑,眼睛眨得越發水靈,“四叔可喜歡我了!”

知己?喜歡?

皇上被噎著了。什麼時候的事?

他瞪向李德全,李德全叫苦不迭,隻得躬身賠笑。

叔侄倆在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他竟然不知,皇上不高興了,冷哼道:“老四有了弘暉,還成天宮中閒逛……”

“汗瑪法。”弘晏也不高興了,委委屈屈道,“您就會冤枉人!”

“朕冤枉他?”皇上一回神,不對,差些被這小子拐到溝裡去。

祖孫倆大眼對小眼,半晌,皇上終是妥協:“……朕允你了。不許惹事,多看少說,就當觀摩。”

一瞬間,弘晏的笑容甜甜的,比豔陽都燦爛,“謝主隆恩!汗瑪法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行了,彆恭維朕。”皇上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隱隱有了後悔的征兆。弘晏反應極快,瞧見苗頭不對就要溜走,沒過多久就被叫住:“慢著!”

“朕撥給你幾個人,平日跟隨左右,”皇上歎了口氣,“就當護你周全。”

這宮外不比宮內,魚龍混雜忠奸難辨,何況大幕將啟,不乏狗急跳牆之人,萬一傷了他的乖孫可怎麼好?

眼瞧弘晏乖乖應了,皇上無奈一笑,目送他雀躍離去。

等小小背影消失不見,皇上收起笑意,眼底閃過深思,隨即吩咐李德全道:“查查弘晏和老四的交集,若有遺漏,朕饒不了你。”

乾清宮無宣召不得進,唯有弘晏一個例外。自侄兒說了那樣一番話,四阿哥心神不寧,猶豫半晌終是回了阿哥所,越琢磨越是不對勁。

如果玩笑話當了真,二哥還不得劈了他?

琢磨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乾清宮傳旨太監來請。

皇上坐在上首神情難辨,胤禛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禦書房靜悄悄的,唯有呼吸聲。

“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都該死。”皇上開口,目光炯炯,語氣倒也和煦,“這話,是不是你教給弘晏的?”

四阿哥心下一凜,急忙俯身拜道:“還請汗阿瑪明鑒!兒臣萬萬不敢。”

皇上唔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繼續問:“作為元寶阿哥的知己,烏雅德勝向德妃借銀的事兒,你怎麼看?”

第8章 亮相

元寶阿哥的知己?

“……”胤禛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有一股醋味兒,四阿哥回過神,耳朵慢慢地燒紅。知己這回事,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幸而有烏雅德勝這個名字,生生將他從困窘中拉了回來。

胤禛好懸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雙目一淩,深深垂下頭去,“德勝行止荒唐,不配為官,是兒臣知情不報,犯下大錯,請汗阿瑪恕罪!”

回話一板一眼,神色暗含堅毅。皇上望著他,良久,露出細微的笑容:“行了,起來吧。”

胤禛叩謝應是,不知不覺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老四啊,先有家國,再論親疏。”皇上望著四兒子,像幼時教導他那樣,目光悠遠,語重心長,“偶爾的徇私甚是尋常,畢竟水至清,魚也活不下去。可一旦越過了那條線,世道就亂了。不論前朝還是後宮,守線的當褒,逾矩的當罰,這就是朕的‘理’。”

皇上心裡如明鏡似的,老四看似冷情,實則最是重情。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就如他舍不下德妃,對十四也是如此,慣會做,不會說,譬如去歲炎夏的冰塊,過冬的炭火,內務府給的都是定數,他有福晉有嫡子,卻還勻出好些給十四送了過去。

這樁樁件件,十四沒說,德妃也半點不知。皇上盯著胤禛的眼睛,溫和而耐心問了一遍:“你可讚同這‘理’?”

四阿哥渾身一震,眼眶竟是有些酸澀。

皇上的目光好似將他看透了。好似懂得他的理想,懂得他的委屈,這話,他有多少年沒有聽過了?

唯有皇額娘還在的時候。

他拱手,低低地說:“汗阿瑪,兒子明白了。”

再次抬頭,四阿哥眸光明亮,眼底蘊藏了一往無前的銳氣。皇上滿意地頷首,忽然話鋒一轉:“元寶的抱負,同你是一樣的。”

陡然間,胤禛有了不好的預感。

皇上歎氣道:“那小子同朕說了,阿瑪四叔整治國庫,他也要開開眼去。”

話音一落,胤禛頓覺天旋地轉,急急說道:“汗阿瑪,兒子不過玩笑之語,您可萬萬……”

“朕能怎麼辦?朕還能拒絕不成?”皇上嗬嗬一笑,打斷了他的話,“誰叫你是他的好知己呢。”

四阿哥結結實實噎住了。

李德全擦擦額角不存在的冷汗,就聽皇上繼續道:“行了,朕把元寶交給你,明兒帶著他去辦差吧。”

說罷哼了一聲:“不過五歲的年紀,說什麼‘還天下太平’的大話。龍潭虎%e7%a9%b4都敢闖,還真不知隨了誰!”

胤禛的表情,那叫一個青青白白難以言喻。他瞅著皇上的驕傲神色,動動嘴唇終是緊緊閉上,半晌,艱難無比地點了點頭。

皇上擺手讓他退下,胤禛機械地拱手,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回到書房,他用了一晚上接受現實,直到夜半終於說服了自己。弘晏年紀雖小卻分外聰穎,搗亂萬萬不可能;且有他護著,無論如何,那些明槍暗箭都傷不到侄子……

入睡之前,胤禛左思右想不對勁兒,總覺得有什麼被他遺漏了。

到底是什麼呢?

弘晏從乾清宮回來,莫名得了他爹的一記冷眼。

太子坐在太子妃身邊,幽幽地望著他,語調酸溜溜的:“孤的兒子隻惦記著老四,早就把親阿瑪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想起何柱兒的話,太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弘晏不敢頂嘴,很是乖巧地認了錯,然後殷勤遞給太子一盞茶:“阿瑪消消氣,兒子保證,兒子最關心的就是您了!”

太子妃撲哧一笑,太子狐疑地接過茶盞,總覺得哪裡有問題。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就被弘晏不要錢的恭維話說得身心舒暢,什麼“阿瑪是兄弟裡排行最俊的那個”,“阿瑪威風八麵,是最受愛戴的儲君”,以及“阿瑪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瑪”……

太子霎那間生不起氣,就連明日要辦差的憂愁都散了!

當天夜晚,他滿含笑意進入了夢鄉。

翌日。

早朝時分,皇上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嘴諸位皇子新得的差事,一瞬間,朝堂炸了鍋。

如此盛況,就連封爵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