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察,同住對外友好交流館,聊天時,相投甚歡,聊著聊著就說起祖上的事情,原來,祖輩一起參加的抗日,還同待過一個連隊。
兩人一見如故,後來去了同一個部門工作,此後很多年一直保持著友好的往來。
這次這樁親事,雙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覺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剛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沒有反對。
到了禮拜六,湯子期依約赴約。因為沒什麼期待,連個妝都懶得畫,上麵一件白毛衣,下麵搭了條老掉牙的格子闊腿褲就出了門。
去的是海澱那邊的一家餐廳,下午4點15分,這點幾乎沒有什麼人。
她隨便張望了一下,就南邊靠窗的位置坐著個男人,背對著她,穿軍裝,肩膀寬闊,背影看著很高大。
她踩著高跟鞋快步過去,二話不說就拉了他對麵椅子坐了下來,招呼都沒打:“有話就說,相親就免了,都是家裡逼著來走過場的,閒話不用我說了吧?”
她垂著眼簾慢悠悠品茶,低眉斂目,根本沒正眼瞧對麵人一眼。
這時,對麵那人卻慢悠悠開了口:“既然不想來,又為什麼過來?”
這聲音耳熟極了,湯子期一口茶噎在喉嚨裡,捂著嘴嗆了老半天,臉都漲紅了。她像是不敢置信,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
俞北平神色平和,在她對麵坐定,目光一瞬不瞬望著她。平靜的眼神看不出半點兒情緒,可是,她卻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
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湯子期悔青了腸子,咽了咽口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相個親還能碰到個熟人?這是什麼緣分?那天在出租屋裡,她還造次了一把,好在他沒計較。
她本能地有點怕麵無表情的他。
俞北平爺爺是西郊司令部大院的,雖然現在不管事兒了,人脈輩分在那兒,是人都得敬著。俞北平幼年喪母,從小養在老爺子膝下,跟他爸不親。
他是典型的子弟脾氣,工作跟生活分的很開,公事一絲不苟,隻要事情沒乾好,彆人說他什麼他都受著。可到了私事上,他很少遷就人,隻是看著彬彬有禮,實際上油鹽不進,隻按自己的原則來。
不笑的時候,看著特彆嚴肅。
湯子期心裡沒底,乾脆閉緊了嘴巴。
氣氛有些僵。
後來,還是俞北平發了話:“不願意來相親?”
湯子期抿了抿唇,沒應。
他看了她一眼,語氣放柔和了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沫兒:“家裡人逼你來的?”
“……也沒。”
她抬頭看他一眼,模樣有點兒戰戰兢兢。
俞北平笑了,抿了口茶。
“您笑什麼?”
“沒什麼。”他想了想,這飯還得吃下去,這親也不能不相了,便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姓俞,叫俞北平,在家同輩裡排第六,今年二十九,大學在南京讀的通訊指揮係專業,畢業後去了境外辦事處,現在調回北京這邊武警消防總隊直屬通訊站,任站長兼參謀長一職。你還有什麼問題,現在就問吧。”
他姿態倒是從容,一番話說得落落大方,倒顯得她有些小家子氣了。
湯子期還是說不出話,低頭捧住一杯茶。她這會兒特乖巧,哪裡還有平時跟人過不去的架勢?
老半晌的沉默。
俞北平問她:“沒問題?”
湯子期搖頭。
“真的沒有?”他微微挑眉,又問。
湯子期臉頰微紅,搖頭。
他的臉色和來時一樣平靜,語不驚人死不休:“既然沒問題,那就談一談結婚的事情吧。”
“什麼?”湯子期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他。
俞北平說:“當然不是現在結婚,我的意思是先訂婚,然後選個好日子再辦婚宴。”
——她問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就這麼——”湯子期%e8%88%94了一下嘴唇,聲音有些乾澀,“這麼草率地決定要跟我結婚?”
人就是犯賤,之前覺得他長得好看,忍不住想撩他。可現在他要跟她結婚,她反而退卻了,有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感覺。
轉變得這麼快,他瞧上她什麼了?
“草率?”俞北平笑了一下,看著她,“你對我不滿意嗎?”
湯子期一個激靈坐直了,頭搖得像撥浪鼓:“您很好!隻是……是不是太……”
算上這一次,兩人也才見了兩麵而已。
俞北平心思通透,一眼就看出她的顧慮。
他跟她交代:“我之前一直呆在外地辦公,前兩年還去了境外辦事處,這些年一直單身,家裡天天催。我想了想,這都快三十了,確實應該成家了。”
俞北平的條件不差,配湯子期真的綽綽有餘了。不過,見了一次就相親,相親一次就拍板,她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哪兒哪兒都怪怪的。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您喜歡我嗎?”
這問題一出來,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不過,俞北平還是認真考慮了一下,說:“你是個很特彆的女孩。”
湯子期卻不吃這套。
他話裡行間意思不就是——我今年已經快三十了,之前一直忙著工作,根本沒談過戀愛,而且我工作也很忙,現在正處在上升期,沒時間也不想浪費那個美國時間談戀愛。雖然你這人不怎麼樣,不過好歹家裡都認識,也知根知底,雖然湊合——
——也就湊合了吧。
雖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湯子期心裡還是不大對付:“我考慮一下。”
俞北平點點頭,然後想了想,加了句:“要是擔心處不來,我們可以先處著試試。”
聽聽,語氣多自然啊,像是在菜市場買菜挑菜,嗯,這顆白菜不錯,先撿回去試試看,好吃明天再買。也許因為不在意,他才能這麼雲淡風輕。
“……我……我考慮一下。”湯子期心裡有點堵。
“好。”他挺紳士地點點頭,還替她把水滿上。
第006章 風波
短暫的相親,告一段落。出於禮貌,俞北平開車把湯子期送回了家。
何舒青在窗口張望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見了,不由喜上眉梢,解了圍裙,關了煤氣罩就往門口趕。
門鈴就響了兩聲,何舒青就飛快地開了門,假得讓湯子期的厚臉皮都掛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媽——”
何舒青完全無視了她,對俞北平噓寒問暖,殷勤地把人迎進門,又給他倒茶水,用的還是家裡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紅袍,看得湯子期很是無語。
八字還沒一撇呢,有這麼上趕著的?
和她的表情尷尬相比,俞北平神色從容,態度謙恭,看不出半點兒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滿意,問他:“聽說你現在在京城這邊的武警總隊工作,是個參謀?”
俞北平回答:“我是乾通訊指揮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乾什麼的?”
俞北平耐心給她解釋:“就是在我的管轄內,保障通訊設施的完備和完善,任務中保障信息通暢,確保指揮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傳遞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細問,不過,她隻要知道這是個有技術含量的軍種,不是個閒差就行了。
接下來,又問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狀況,就差查人家戶口了。難為俞北平還保持著風度,全程陪聊,湯子期在旁邊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媽丟人了!
吃完飯,何舒青搶下湯子期手裡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長都要走了,你給送送啊。一點兒禮貌都不懂!”
湯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思→兔→在→線→閱→讀→
湯子期隻好乖乖陪著他出門。
兩個算上相親,總共見了兩麵的人,能聊什麼?湯子期覺得尷尬,出了樓道,一路垂著眉眼,沒抬頭看他。
可眼角的餘光還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著手在她身邊慢慢走著,約莫是在想事情,銳利的劍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頎長,肩膀寬展,一身軍製挺括英秀,怎麼看怎麼卓爾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勁瘦的細腰,武裝帶一勒,更顯風流,比例完美。
他這人說話行事都文質彬彬進退有節,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落,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其實是客套的疏離。
隻是瞧著不失禮而已,未必出於真心。
湯子期心情複雜。
“怎麼這麼看著我?”冷不防他側頭問她,笑道。
他之前壓根沒回過頭,湯子期都不知道他怎麼發現她在偷看他的,一時大囧,靈機一動忙道:“您剛剛不說有話對我講?”
俞北平沒答,沉默了會兒。
湯子期是個急性子:“您有話就直說,我都聽著。”
“算了,沒事。”他對她笑了笑,算是揭過這話茬了。
湯子期卻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時候,淡漠的神情讓人望而卻步,可笑的時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這個年紀,卻把自己整得像湯修荃那輩一樣,湯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衝動了一下,脫口而出:“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去玩。”
說完又有些後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來了,最後那一刻卻囅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湯子期就是個欺軟怕硬、蹬鼻子上臉的人,他不跟她計較,她反而來勁了,亦步亦趨在後麵問他:“還沒回答呢!首長,去不去啊?”
“工作忙。”
“總有空閒的時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機,“掃一個微信吧,有時間帶你玩。”
俞北平拗不過她,也不好跟個小姑娘在大街上爭執,把手機給了她。
湯子期心滿意足,在他車旁跟他道彆:“回見。”
他笑了笑,發動車子離開。
……
翌日去了趟京山,剛從會議室出來就接到了霍成歧的電話,語焉不詳,隻是催他趕緊回來,去俞亮的駐地,說家裡出了事兒。
俞北平連忙回來,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綠,走得急了,到了樓前肩上已經沾了滿滿一層花粉。
霍成歧大老遠就見了他,快步過來,指了指虛掩的大門壓低聲音道:“在裡麵呢。”
俞北平皺起眉:“怎麼回事兒?”
霍成歧歎氣:“周家丫頭出事了。少謙今早和朋友一道過去,不知道跟人家說了什麼,回來周啟蘭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來了。現在外麵傳得難聽,什麼風言風語都有,都說咱們忘恩負義,要悔婚。你爸正在氣頭上,一早就把少謙叫了回來,中午訓到現在了。”
“他怎麼這麼糊塗?”
俞少謙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為出勤罹難,俞亮就把孩子給接了過來,親自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