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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 蓬萊客 4268 字 5個月前

重天師教的緣故。在高嶠下了那道禁教令前,他借著奉教之名,對天師教在各地招募弟子的活動,大開方便之門。

天師教教眾遍布大虞境內,倘若發動起來,將會成為一支何等壯觀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來說,掌控天師教,便也如同掌控了一支變相的龐大軍隊。

教首吳倉,對他言聽計從,朝廷裡,隨著陸、許兩家的敗落,自己的人,也正慢慢提拔而起。

他正春風得意,做夢也未曾想過,今日竟會在邵玉娘這道他原本很是放心的關節上,出了如此一個致命的紕漏!

高嶠得知這些事情,要對付他,輕而易舉。

他又怎會放過自己?

前半夜喝下去的酒,頃刻間化為冷汗,從蕭道承全身上下的每一隻毛孔裡,爭先恐後地滲出。

他跳了起來,立刻要去皇宮,又猛地停住腳步,召來自己的親信,遞出手令,命速緊召齊聽命於自己的羽林軍,以剛剛獲悉北方奸細潛入建康為由,連夜把控住四邊城門和皇宮各門,不放任何人馬進出,再派出一隊人,去往高家附近埋伏下去,一旦得令,立刻衝進去拿人。安排妥後,火速趕往皇宮,叫起了高雍容。

高雍容從寢殿出來,坐了下去,猶打著哈欠,不快地道:“何事?如此深夜,還來此擾我?領你進來的雖都是親信,但皇宮眼雜,萬一落人眼目,該當如何?”

蕭道承喘熄未定,將自己方才收到的消息講了一遍。

高雍容露出驚駭之色,猛地站了起來:“該死!竟然會出如此紕漏!這可如何是好?”

蕭道承道:“我收到了消息,入宮就是和你商議此事。你先安心,我已有應對。高嶠既知道你我謀算於他,豈會容忍?方才我已以抓奸細為名,調了人馬,暫時把控住了四邊城門,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殺了高嶠!”

高雍容仿佛吃了一驚,不語。

蕭道承力勸:“你不要怕,隻要你點頭,殺高嶠的事,交給我來做,他死了,對外宣稱暴病便可,後頭,也有我替你和陛下擋著!如今朝廷局勢,已和從前大不相同了。朝廷新臣,皆出自你我。你又是高家之人,隻要你出麵說話,廣陵軍若敢生變,那便是公然造反!他們未必就有這個膽子。且不瞞你說,我也已有一支軍隊,雖暫時不能和廣陵軍相比,但加上天師教的助力,真若有事,未必不能和廣陵軍一拚!”

“且你莫忘了,吳興王如今在封地,活得可還是好好的!高嶠知道了你和陛下對他的謀算,怎可能像從前那樣傾力相助?以他的勢力,要廢立一個皇帝,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高雍容仿佛有所動心,卻還是猶豫不決。

蕭道承焦躁不已,催促道:“李協聽命於高嶠,人馬又多於我。留給你我時刻已是不多!此刻你若再猶疑不決,明日這個天下,怕就要換個模樣了!”

就在這時,殿外一個宮人急奔入內,聲音惶急,喊道:“皇後,不好了!說都衛的人和羽林在城門附近打了起來!”

“皇後,高嶠都動手了!你竟還沒想好?”

蕭道承作勢,手握佩劍劍柄,上前厲聲喝道,雙目盯著高雍容,隱隱露出威逼之態。

高雍容麵露驚慌:“我若是答應,此刻要我做何事?”

蕭道承鬆了口氣,立刻道:“隻消你將陛下符印交給我,我將全部羽林和宿衛軍調來,便能控製建康,拿下高嶠!”

高雍容點頭:“好,我這就叫人給你取!”

她後退了幾步,高聲道:“來人,取陛下符印!”

話音剛剛落下,隻見殿內殿外,幕簾之後,突然之間,湧出了幾十名手持刀斧的宮衛,將蕭道承團團圍在了中間。

蕭道承雙目陡然圓睜,一把拔出佩劍,厲聲道:“高雍容,你想乾什麼?”

高雍容立在宮衛之後,麵上再見不到半點方才的驚恐之色,盯著神色大變的蕭道承,冷冷地道:“新安王,有件事,你弄錯了。高相公是知道了你在利用邵氏謀算於他,並不知道我。你是為了自己,這才攛掇我去殺他。我好好地做著我的皇後,為何要跟著你害自己的伯父,殺大虞的朝廷肱骨?”

蕭道承仿佛驚呆了,雙目死死地盯著高雍容,猶如第一回 認識她似的,一時間,竟連方才的憤怒表情也消失了。

“好,好!”

他的臉色青了白,白了青,聲音微微發抖。

“原來你竟是如此一個心機深沉之人!怪我眼盲,當初竟會被你蒙蔽!狡兔死,走狗烹!我費儘了心機,當初助東陽王登基,又助你將許、陸兩家趕出朝廷,替你籠絡人心,培植勢力,終了你竟如此對我!最毒婦人心!早知你如此,當初先帝死時,我就該順高嶠之言,自己登基上位,又何來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

高雍容冷笑。

“你當我不知?你暗中和天師教往來,難道不是為了圖謀日後大事?如今任用的那些官員,又哪個不是先言新安王,後知陛下?至於當初,你力辭我伯父抬舉,看似無心皇位,其實不過隻是因你尚有幾分自知之明罷了!”

“當時我伯父心生去意,誰人不知?你威望不夠,勢力不足,朝廷被世家把持,你若上位,少了我伯父的傾力相幫,你蕭道承算個什麼東西,靠你自己,能坐牢皇位?最多不過又是一條被世家拿捏在手上的可憐蟲罷了!”

“你打的主意,不過是借我之手,將世家先行除去,等你羽翼豐滿,把持住了朝廷,日後,陛下與我,還不是由你拿捏?”

“你這賤婦!”

蕭道承破口大罵,揮劍胡亂劈殺,狀若瘋狂。

“殺了他!”

高雍容喊道,聲音尖銳無比。

蕭道承身中數刀,轉頭要逃,卻又如何逃脫得掉?才跑了幾步,便被宮衛攔住,刀斧再次相向,頃刻間,又中了十來下的砍殺,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攤大攤的血,迅速地從他身上那一道又一道的縱橫傷口裡湧出,蔓延開來,淌在平滑的宮殿地麵之上。

悶密的空氣裡,也彌漫滿了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

高雍容命人都退了出去,慢慢地來到蕭道承的身邊,蹲了下去,凝視著地上那個還沒死透,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翕動著唇,用含混的聽不大清楚的惡毒之語詛咒著自己的男子。

她充耳不聞,仿佛在回憶著什麼,神情漸漸變得柔和,又帶了些傷感。

“原本我想著,日後,隻要你不逼我太甚,我便絕不先和你翻臉,畢竟……”

她停住,閉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慢慢地睜開眼睛。

“今日之事,隻能怪你運氣不好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何況,你也死得不冤。你安心去吧。你的兒子們,我會給他們一個痛快的……”

“毒婦……你必不得好死……”

蕭道成目眥欲裂,湧著血的嘴裡,突然吐出一句清楚的咒罵之聲。在說出用他%e8%83%b8中殘餘的最後一口氣所發的這咒罵之後,身體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再也不動了。

高雍容盯了地上屍首片刻,神色漸漸轉為冷漠,慢慢地站了起來,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第115章

和母親的預想一樣。毫無預兆地, 這一夜,到了淩晨大約醜時的點刻, 夜的寧靜被打破了。

當時洛神伴在蕭永嘉的身畔,高七忽然跑來,說府邸外頭被羽林給包圍了,問話, 道是今夜城中發現了北方來的奸細,新安王正全城緝拿,為免驚擾高家之人, 特意派了那些人來保護。他已照了長公主之前的吩咐,將前後大門閉死,全部家丁持械, 守在門後,嚴陣以待。

滿府仆婦侍女,很快也都得知消息,猜到城裡必是出了什麼亂子。

這些年外頭雖不太平, 隔三差五地出事, 今天東南賊患,明日藩王作亂, 但建康城卻一直平平安安的, 從沒出過這樣的意外。眾人起先有些擔心,但見主母端坐前堂, 神色沉靜, 絲毫不見慌張, 漸漸便也都定下了心神。阿菊和管事將人全都集在了後院,落鎖連通前後的那道垂花門,洛神陪在母親的身邊,開始了等待。⑧思⑧兔⑧網⑧

外頭被包圍,消息傳不進來,也不知此刻城裡到底如何了。

洛神沒有想到,原本隻是為了探查邵氏的一個舉動,無意之間,竟會引出如此一場亂子。

她陪在蕭永嘉的身邊,在仆婦和侍女的麵前,看起來亦是鎮定自如,和自己的母親沒什麼兩樣,但是心底卻有些擔憂。

新安王竟然敢派人來包圍自家了,很明顯,他先前處心積慮將邵玉娘推到父親身邊的目的,絕非一般,今夜必是知道事情敗露,父親不會容他,這才狗急跳牆,孤注一擲。

她擔心在外的父親。更擔心家裡這麼快就被圍住,消息進不來,也出不去,萬一那些人喪心病狂強行攻門,高七帶領的這群家中下人,恐怕難以支撐多久。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擔憂。才沒片刻,外頭忽然發出一陣鼎沸似的喧囂雜聲,守在垂花門後的仆婦驚慌地來報訊,說叛軍開始攻門,又放了火,人站在院子裡,都能看到前後門的方向,跳躍著一片火光。

後院的氣氛一下又緊張起來,仆婦侍女們再次露出驚慌之色,紛紛看著蕭永嘉。

蕭永嘉神色凝重,卻穩穩地坐著,一動不動,隻叫人再去打聽。

叛軍並沒有打進來。

大約一炷香後,外頭的嘈雜聲漸漸消停,仆婦又跑了進來,這回臉上帶笑,說方才那些叛軍企圖攻入之時,李都衛帶了一隊人馬趕到了,鎮了叛軍,隻幾個家丁受了輕傷,其餘人,皆安然無事。

眾人無不鬆了一口大氣,麵露喜色。

離天亮還一會兒,前後門的火被撲滅後,蕭永嘉叫高七安頓好那幾個受了傷的人,便命跟前的仆婦侍女都散去歇了。

李協很快來見蕭永嘉,報上了消息。

洛神這才知道,新安王不但連夜調人企圖控製城門,還把住了皇宮的大門。父親帶人也趕往皇宮去了,不知事態到底怎樣。

李協稟完情況,便匆匆離去。

母親已是熬了大半宿,家門外的險情既解除,洛神送她回房,和阿菊服侍她躺了下去。

蕭永嘉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洛神也躺下,將女兒摟入懷裡。

洛神聞著母親身上散發出的她從小就很喜歡的那種好聞的淡淡幽香,低聲道:“阿娘,叛軍打門時,你都不慌。”

蕭永嘉道:“阿娘也慌。但阿娘知道,你阿耶會記著咱們的。”

洛神點了點頭。

“莫擔心了。今夜雖事發突然,但你阿耶必能處置。你若實在睡不著,便陪著阿娘,咱們一道等你阿耶的消息。”

洛神貼在母親的%e8%83%b8`前,手輕輕搭了過來,小心地護著她的肚子,慢慢閉上眼睛。

這一夜,建康城裡的許多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