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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 蓬萊客 4318 字 5個月前

是抱著一試之念而來。倘若姐姐實在不願幫我,我也不敢勉強。今夜多有叨擾,請姐姐見諒。”

洛神唇角露出一絲笑顏,向她微微欠身。

對麵,無論換作任何彆人,哪怕再如何的威逼,關於那夜之事,綠娘也是決計不會吐露半字。

但此刻,聽著這高氏女那滿含情感的柔婉之語在耳畔徐徐傾訴,感受到她分明極其盼望,卻又克製有禮的舉動,觀她年紀,比自己小,但那仿佛由內及外,撲麵而來的有禮有節的大家之風,卻將她徹底折服。

她的心底裡,甚至有那麼一點慶幸。幸好當時她的丈夫來得及是,阻止了那個陸家兒子。否則,也如那陸煥之所言,隻要給錢,願意做這種事的人多的是,此刻,想必早已流言蜚語,滿城風雨了。

一想到麵前這女子若受這般羞辱,她竟有些於心不忍。

綠娘不再猶豫,點了點頭,起身來到那架琴前,坐了下去,靜心回憶那日自己試奏過的一段曲調,雙手撫弦,奏了出來。

洛神望著綠娘舉動,起先有些茫然,不知她為何突然撫琴給自己聽。

直到那一聲曲調,被她十指從弦上撥動而出,她突然定住了。

這曲子,聽起來仿佛有些耳熟,似曾相識。

再幾調,她突然辨了出來。

這……

仿佛就是去年春,自己應陸脩容所求,作給當時臥病,人又遠在交州的陸柬之的那支琴曲!

沒有聽錯,她可以確定了。

但眼前這個名為綠娘的女伎,她怎麼可能會奏這支曲譜?

洛神震驚了。。

綠娘撫完自己還記得住的那一段,停下手,起了身,回到洛神的麵前,再次跪坐下去。

“夫人可覺這曲子耳熟?”綠娘問。

洛神如夢初醒,看向了她。

“你……從何得來這譜?”

話剛問出口,突然,腦海中如有一道靈光閃過,洛神猛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便是陸煥之?”

她失聲道,一下站了起來。

綠娘點頭:“那夜我還不知他便是陸家兒子。當時他來,拿出琴譜,道是你去年三月寫給陸家長公子的,曲名鸞鳳鳴,叫我們四處廣為傳播,我不願,他惱羞而去,道尋彆人替他做事。”

“李郎君便是那時來的,將人堵住,隨後關起門,動了手……”

綠娘回憶著當時情景,說著,見她仿佛站立不穩,忙起身去扶。

洛神定了定神,慢慢地坐了回去。

這幾日,事情過去之後,綠娘有時無事思量,也感疑慮,那李穆的夫人高氏女,到底是否真的如那陸煥之所言,在嫁了李穆之後,還和陸家長子舊情難斷,借了琴譜傳情達意?可惜當時自己隻奏了曲子的起頭小節,也無法體味整支曲境到底為何,未免心裡好奇。

今夜,和這位年輕的李夫人才相對坐了這麼片刻,她心中所有的疑慮,全都消失了。

直覺叫她相信,眼前這位高貴有禮的年輕女子,哪怕就算對彆的男子還有餘情,也斷然不會做出如此有**份的傳情之舉。

更何況,聽她方才所言,雖不過寥寥幾句,但話裡話外顯露出的對她夫君的情意,顯而易見。

綠娘見她坐下去後,臉色蒼白,微微垂眸,雙?唇緊閉,神色瞧著有些委頓,自己也是不敢再開口了,隻在一旁靜靜陪著。

洛神低著頭,默默坐了片刻,低聲道:“譜子確是我作,但陸煥之卻是汙蔑……所謂鸞鳳曲名,亦是他捏造的。當時,他兄長人在異地,臥病不起……”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竟會對這素昧平生的綠娘解釋起了當時作這曲子的緣由,喃喃地道了幾句,才反應過來,猝然停下。

她慢慢地抬眼,望向正用擔憂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女子,展露出了自己的笑顏,改口道:“多謝姐姐相告,我有數了。今晚已攪擾多時,我先去了。日後,姐姐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綠娘忙道謝。

洛神站起,待要走,又停下,問道:“姐姐為了我的名聲,得罪了人,不知李協李都衛可有安排了?”

綠娘忙道:“夫人放心。李都衛已有安排,派人在我邊上護著了。”

洛神點頭,出了艙房。

綠娘送她出艙,看著那一抹身影上了岸,在隨從的簇圍之下,登上停在岸邊的那輛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李穆明日離京。李協等人今夜擇城西江畔一有名的臨江酒樓為他辦宴踐行。

盛情難卻,李穆自然前去赴宴,席間觥籌交錯,眾人杯酒言歡,豪興大發,至宴散,已是戌時末點。

李穆向眾人再三地道謝,一番話彆,各自散去之後,自己卻沒有立刻歸家,踏月,行至附近江畔,獨自對著腳下江流,默默立了片刻,從懷中取出那冊那夜被雨水淋得紙張已然發皺的琴譜,卷起,朝著江心那片日夜奔流不停的滾滾江濤,奮力擲去。

那東西,在夜空裡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最後變成一個小點,落在數十丈外的那片江心漩渦之中,瞬間被滔滔江流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穆轉身,上馬疾馳而歸。

他回時,已是很晚,高嶠早已回府。門房見他也回了,關門上閂。

李穆回院,推開虛掩著的房門,進了屋。

房中燈還亮著,床帳低垂,地上脫了她的一雙繡鞋,隱隱可見她臥在床上的身影,一動不動,知她應是睡著了,便自己輕手輕腳地入了浴房,出來,熄燈上床。

那個雨夜之事,李穆自知嚇到了她。這幾天,白天她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到了晚上,兩人同床之時,對著他,她雖然柔順依舊,但對那事卻興趣淡淡,完全沒了先前在床上時那股子纏他的熱情和黏糊勁。

李穆知她應當還沒從那夜自己帶給她的陰影裡徹底恢複過來。心裡也是後悔。她既沒有興致,他自然也不敢再動她,免得再惹她厭煩。

已是幾個晚上了。今晚上床,才靠近,聞到了她發膚間散出的淡淡幽香,李穆便感到了一陣熟悉的渴緊之感。迫著自己不去想,翻來覆去了良久,方慢慢入睡。

一夜無話,次日早,兩人醒了過來。

洛神先爬了起來,下了地,走到床頭,掛起床帳,催他起身。

李穆默默地望著,見她掛好床帳,催了自己一聲,轉身就要走,伸臂將她摟住,臂膀輕輕一收,洛神那雙早上剛起還軟著的腿腳,如何站得住?人撲到了他身上。

李穆翻了個身,將她壓回在了床上。

洛神搖了搖頭,抬手擋住他俯向自己的臉,凝視著他,低聲道:“彆鬨了,一早就要動身。外頭人都起來了。彆叫阿耶阿娘他們等。”

外頭的走廊裡,傳來一陣放輕了的仆婦們走動時發出的腳步之聲。

李穆停住。

洛神微微一笑,輕輕推開他,自己坐了起來,低頭理了理衣裳,便出去開了門,叫人送水進來服侍梳洗。

李穆望著她的背影,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耳畔已經聽到仆婦入內的腳步之聲,隻好起身。

兩人穿衣洗漱過後,一道去了高嶠和長公主那裡。

一番忙碌,又一番告彆,至辰中,李穆帶著洛神,依然是樊成、阿菊等人隨同,上了船,循水路去往京口。

數日後,船至碼頭,兩人回了李家。

盧氏早兩天前便收到兒子和兒婦不日歸家的消息,和阿停一直在盼著,今日終於盼到了,見麵歡喜親熱,自不必贅述。

一年過去了,盧氏身體硬朗,阿停的個頭,也比先前拔高了,出落得有了亭亭少女的模樣,看見洛神,喚了聲阿嫂,抱住洛神便不肯放手,惹得盧氏笑個不停。◇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當天李家熱鬨極了,沈氏和一雙兒女,諸多的街坊、以及京口令,李穆的舊日相交,聞訊紛紛而來。

沈氏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丈夫了,甚是思念。李穆帶回了蔣弢給她的一封家書。他也已經有了打算,等隴西局麵穩定下來之後,便將阿母阿妹還有沈氏等人都接過去。眾人聞言,無不欣喜盼望。

李穆和洛神在家住了幾天,盧氏便催李穆帶洛神早些回義成去,叫他們不必記掛自己。

李穆見母親一切都好,家中奴仆齊全,便也放了心,和洛神在母親跟前又儘了幾日孝道,便打算明早動身,回往義成。

臨行前夜,他應酬得有些晚,回來見洛神沒睡,不但等著自己,還服侍他沐浴,幫他穿衣,極是溫柔,瞧著似乎已經徹底忘記了先前的不快,鬆了口氣,上床後,借著幾分酒意,將她身子輕輕摟入懷裡,試探著,將掌心貼在了被下那片細滑如絲的肌膚上。

已忍了多日,此刻隻感到愈發緊渴,見她臥在身邊,仿佛一隻柔順的貓咪,徹底放下了心,將她摟住,開始和她親熱。

洛神低聲道:“郎君,你真的沒有事情要和我說嗎?”

李穆一頓,含含糊糊地道了句“無”,接著繼續和她親熱。

“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去年春,你去了義成,我被阿耶帶回家中後,得知陸柬之在交州抑鬱不振,久病不愈,陸家阿妹求我幫忙。我便譜了一支琴曲,以曲代言,交給陸家阿妹,代為傳給柬之。”

李穆慢慢地停住了。

洛神繼續道:“曲名並非鸞鳳鳴。曲中更沒有男女私情。隻是我出於和陸柬之的舊日情誼,勉勵他振奮精神而已。”

“沒有告訴你,是我的疏忽。我和陸柬之,從前也確實是有過往來。但嫁了你之後,我便將他視為兄長了。”

“郎君,你信不信我?”

李穆從她%e8%83%b8`前抬起了頭,和身下的她對望著,片刻前眸底泛出的那片激情之色,慢慢地消退。

他從她身上慢慢地翻了下去,悶聲道:“我信。”

洛神緊緊咬唇,望著帳頂,說:“那你還有沒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李穆沉默了片刻,道:“琴譜我已銷去了。你不必擔心,往後不會有人知道此事的。”

洛神亦跟著沉默了,許久,終於低低地道:“這回多謝你,替我保住了名聲。”

李穆仿佛睡著了,良久,慢慢伸臂過來,將她身子重新攬入懷中,掌心安撫般地輕拍她的後背,柔聲道:“事情已經過去,你也不必再多想了。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洛神嗯了一聲,出神了片刻,閉上了眼睛。

……

次日大早,天還沒亮,為免引來眾人相送,李穆特意早早地帶著洛神起了身,拜彆盧氏,預備離開京口去往義成。

依然是沿著大江往西,先走一段水路。沒想到去往渡口的路上,才走了一半,京口令還是提著東西追了上來。

盛情難卻,李穆隻得停下。

洛神隔著車簾子,和京口令招呼了一聲,又道:“你們慢慢敘話。我先去了。”

李穆隻道她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