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地看著他。
李穆目光炯炯。“我有一計,不但能叫這三萬西金人給咱們送輜重和兵器,還要叫他們有去無回!”
他快步走到蔣弢的麵前,俯身下去,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
蔣弢起先錯愕,待反應了過來,大喜。
“好一個開門迎敵,甕中捉鱉!”
“妙策!佩服,實在是佩服!穀會隆做夢也不會想到,他這三萬兵馬,便是給咱們來送東西的!”
他站了起來,放聲大笑。
李穆一笑:“此計也是我臨時所想,不過隻得個大概。具體實施起來,還牽涉到了城民,要仰仗二兄。”
蔣弢最是擅長調度安排和周密計劃,點頭道:“西金人沒幾日便要到了,咱們速給侯定報個信,再參詳安排其餘之事!”
……
李穆去了,洛神感到自己腰都要被他折了,這會兒酸得不行,不禁有點後悔,方才不該攔著不讓他走的。
趴在床上歇了好一會兒,肚子實在餓得咕咕叫了,這才勉強爬了起來。
阿菊幫她穿衣,瞥見她纖細鎖骨的下方,%e8%83%b8衣沒遮住的雪白肌膚之上,留下了幾片啃咬的紅痕,很是明顯。
這片都這般了,再下去些,被%e8%83%b8衣遮擋了的那片嬌嫩的綿軟,還不知如何淒慘。
不禁心疼,皺眉嘀咕了幾句,抱怨李郎君的不知輕重,要拿藥膏給她擦。
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洛神含羞帶臊。兩手死死捂住衣襟,就是不讓她看。
阿菊無奈,搖了搖頭,隻得作罷,叫人送來了晚飯。
洛神本來還想等著李穆見完蔣弢回來,和他一起吃的,誰知沒一會兒,他就打發人來,說今晚有重要的事,不回房了,晚上可能也要出城,不知何時歸,叫洛神自己吃了飯便去睡覺,不要等他。
高桓自從被選入厲武戰隊後,白天晚上,都和兵營裡的人廝混在一起。彆說回來住了,洛神連想見他一麵都不容易,隻好自己一個人吃了飯。
還很早,加上心裡有些懸,也不知李穆那裡到底又出了何事,突然要他連夜出城?
反正一時也睡不著覺,想起白天答應給阿魚送吃食的,她家也離刺史府也近,索性穿好衣裳,叫人帶了些吃食,自己去了她家。
阿魚父兄今夜似也被征用,父子都不在家。就她一人。為省用發放下來的燈油,正坐在院子裡,借著白天最後的一點天光,在讀著學堂發放的認字小冊。忽然看到洛神來了,歡喜得很,急忙迎她入內,點亮了屋裡的那盞小油燈。
洛神叫人將吃食放下,借著昏暗的燈火,看了眼女子,見她還很虛弱的樣子,依舊躺在地席上,一動不動,便問阿魚:“我走了後,她一直沒醒來過?”
阿魚忙道:“她醒了一會兒的,吃了些粥,我還問了她一些事。”
洛神怕說話聲驚醒那女子,示意阿魚出去些說話,兩人到了門口。
阿魚道:“她很是可憐的,從小就是個瞎子,眼睛睜不開。說是隴西那邊的人,因為要打仗了,和家人一道逃下來,路上都死了,就剩她一人,跟著同路的,終於走到了咱們義成附近,卻因為眼瞎病重,又被丟下了。她自己胡亂摸了幾天,找不著路,又餓又累,暈了過去,本以為要死了,沒想到被夫人給救了……”
阿魚說著,眼淚掉了出來。
“我就想起我阿娘和我了……從前若不是碰到了刺史和夫人這樣的好心人,我大約也早已經死了,哪裡還能像今日一樣讀書學字……”
洛神見她掉淚,自己也是跟著心酸,將小姑娘摟進了懷裡,帶著一起坐在門檻上,輕輕拍她後背,安慰道:“莫傷心了。往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阿魚靠在刺史夫人的懷裡,聞到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忽然想了起來,擦乾眼淚,仰麵看著她,不好意思地說:“夫人,我以前以為你是拿花兒熏的衣裳,就天天給你摘花。後來我聽她們說,你是皇城裡的最尊貴的公主的女兒。一個以前在大戶人家做過事的阿嫂說,夫人用的,一定是最貴的香料,怎麼會看上我摘的那些野花。我就沒敢再給你送了。夫人你不會笑話我吧?”
洛神搖頭:“怎會?我就是喜歡花兒。野花也一樣。不過以後,不用你替我摘了。我住的院子裡,如今也種了一片。”
阿魚點頭:“好。那我有空多多采麻。我也要學紡線織布。”
洛神笑著,摸了摸阿魚的頭發,轉頭看了眼身後那個躺著的始終沒動過的盲女,對阿魚道:“你去叫醒她吧。讓她再吃些東西,如此身體才好得快。”
阿魚過去,輕輕喚了幾聲阿姐。
盲女身體動了一動,醒了。
洛神也走了過去。見她垂頭閉目,掙紮著似要爬起來向自己道謝,叫她不必,問道:“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盲女的嗓音粗嘎而沙啞。
洛神俯身,手往她額頭探來。
盲女似乎覺察到了,下意識地要躲閃,終還是頓住了。任她一隻小手,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睫毛顫唞了下,表情略微僵硬。
屋裡光線昏暗,洛神自然未留意到對方那細微的表情變化。隻感到還是有點燙,但比起白天,似乎確實好了些。便收手,又想起白天給她敷藥時的所見。
“你身上的那些舊鞭傷,如何來的?”
盲女頓了一頓,仿佛恐懼,身體蜷得更緊了,低聲道:“從前被丈夫拿鞭子抽的。”
洛神不禁同情,怒道:“這等惡夫,死了最好!你也不要怕了,更不必再想從前了。到了這裡,先把傷養好。莫擔心,你眼睛看不見,也沒了家人,往後我會叫人看顧你的,絕不至於叫你餓死。”
盲女似因感激,一時說不出話了。
洛神叮囑阿魚照顧她,見無事了,外頭天也徹底黑了下來,離開阿魚家,回了刺史府。
李穆果然一夜沒回。
洛神自然也睡不好覺,想他到底去做什麼了,睡睡醒醒的,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耳畔仿佛傳來他在外頭和阿菊她們說話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喚了句“郎君”。
屋子的門被人推開,她睜開一雙惺忪睡眼,看見李穆進來了,坐到了床邊。
她爬起來,閉著眼睛,鑽到了他的懷裡,索抱。
李穆抱住了爬到自己懷裡的這具剛睡醒的溫暖柔軟的嬌軀,抱了一會兒,附耳低聲道:“阿彌,醒醒。咱們要先出城了。委屈你,在外頭先住幾個晚上,好不好?”
洛神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上了李穆的一雙眼眸。見他一夜未睡,精神看起來卻依然很好,隻是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帶了點歉疚。
她想都沒想,立刻點頭:“好。”
李穆一怔,隨即笑了,親了親她的麵頰,轉頭叫人進來服侍她起身。
阿菊和瓊樹她們的神色,顯得都有點緊張。
很快,洛神也知道了一件事。
西金皇帝穀會隆為報複李穆,派了支三萬人的軍隊,正向義成奔赴而來。
李穆要將城中居民全部遷出,設下空城,然後誘敵入內,最後關門打狗。
確切地說,是關門,打餓死狗。
第87章
義成如今其實隻能算是一座軍堡。
也就是說, 城中士兵的人口,要大於普通居民的人口。
因這半年間,來投奔義成的流民裡, 凡年齡合適的男子, 大多加入軍隊成為士兵, 剩下老、弱、婦、孺,才作為普通城民定居下來。
西金人來攻城, 李刺史為居民安全起見,要求他們暫時遷出城池、不留半粒的存糧。
這個消息,很快下達。
全城立刻緊張動員了起來。
不用說可以吃的東西了。能帶走的, 全都帶走。
實在帶不走的,譬如定居下來後從城中的廢棄荒屋裡慢慢淘出來的缺了口的瓢盆瓦罐,少了腿的案幾坐凳,也都找地方或藏或埋, 一點兒也不留下。
他們即將要去的聚居點,位於義成幾十裡外的一座山中。昨夜,李穆便是帶人親自尋找, 最後尋到了這處適合暫時居住的地方。◎思◎兔◎網◎
這是一片山坳裡的平坦穀地, 附近有流動的水源。士兵已在空地上, 依著地勢, 用砍伐的樹枝和茅草, 搭了許多能供人容身的簡易棚子。
麵對來勢洶洶的三萬敵軍, 這個臨時製定的應戰計劃, 可謂是因地製宜, 充分地利用了義成城牆的堅固高聳和城內的空荒。
李穆對打贏這一戰,很有信心。
但他更是清楚,任何作戰的計劃,哪怕看起來再完美,事先準備得再充分,在戰果出來之前,誰也不能保證必勝。
他也不能。
這固然是個巧妙絕倫的大膽戰術。
一旦成功,不但能令義成站穩腳跟,聲威大震,獲得他成為義成刺史後的嚴格意義上的首戰勝利。而且,還能解決目前的輜重和武器難題。
士兵來源並不是大問題。軍隊人數,每天都在增加。他有預感,隻要打贏這場仗,日後隻會增加得更快。
難的,是輜重和武器的來源。
若打贏了這場仗,便可令軍隊實力獲得一個實質性的提升。
但同時,大膽,也就意味著大的風險。
阿菊帶著仆婦們收拾好東西,洛神換了身尋常的布衣,從刺史府大門裡出來,看見李穆站在門口,正在和孫放之說著話,旁邊是一隊厲武戰隊的士兵。
站最後一個的,便是高桓。
幾天沒見,阿弟仿佛又黑了一層,一身普通士兵的裝扮。往日世家子弟的氣質,在他身上,蕩然無存。但兩道目光,看起來比從前更加明亮了。看到洛神,礙於軍紀,他亦沒叫,隻朝她露出笑容。
孫放之拍著%e8%83%b8脯,似乎正在向李穆保證著什麼。聽到身後動靜,轉頭,見洛神出來了,立刻笑眯眯地上前,躬身道:“夫人請上馬車。”
洛神看向李穆。
李穆走了過來,說:“阿彌,你先去仇池住上幾天。等這裡事畢,我再去接你回來。”
洛神一愣,隨即明白了。
讓她去仇池,自然是因為那裡相對更安全。而且,條件也更好吧!
她看了眼刺史府大門外那片空場。
住在附近的城民,正在士兵的幫助下拖兒帶女地搬著東西,身影匆忙。
她的目光,落回到他的臉上。
“李刺史,你能打贏這場仗嗎?”
她問他,聲音清晰,語氣鄭重。
李穆一愣。
“這還用說,必勝無疑!”
孫放之見李穆竟沒反應,急了,搶著替他答。
洛神轉向孫放之:“既如此,我為何要去仇池?我要留下來,和大夥兒一塊,等著你們得勝的消息。”
這下輪到孫放之愣了,遲疑了下,看向李穆。
李穆注視著洛神,眼底暗光隱隱湧動,片刻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