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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 蓬萊客 4409 字 5個月前

雖有阿菊陪著,在屋裡卻一直睜著眼睛,終於忍不住起身,不顧阿菊的勸,穿衣登樓,倚在窗側,眺望著渡口的方向。

江霧比先前濃了。這裡到渡口有些路,從窗口眺去,夜空迷迷茫茫,除了一片靜靜流淌著的寒霧,什麼也看不到。

她心下忐忑,正想下去,到門口附近去等,忽然,聽到樓台下方大門方向的那條甬道之上,傳來了一陣動靜,俯瞰下去,隱隱瞧見似是有人來了,急忙下了樓台,奔過去相迎。

蕭永嘉回了,被人攙扶著進來。

洛神看到母親的時候,吃了一驚。

她臉色慘白,嘴唇發青,眼神黯淡而無光,看起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從小到大,洛神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模樣,似今夜在外,剛遭遇過了一場可怕的巨變。

她迅速看了眼母親一行人的身後,卻並未見到李穆。

“阿娘!你怎的了?”

她上去,抓住了母親的手。感到她的手,冰冷一片。

蕭永嘉搖了搖頭,朝女兒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低低地道:“阿娘無事。”

阿菊也是吃驚不小,急忙上前,扶住了蕭永嘉。

“長公主乏了,先回屋吧。”

洛神心知有異,但見狀也不好再問,急忙一道將她送回屋裡,安置下去。

蕭永嘉仿佛倦極了,一躺下去,便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宛如睡死了過去。

洛神一直在床邊伴著母親。

四周靜悄悄的,她望著母親的睡容,猜測著李穆的去向,漸漸倦極,趴在母親的身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猛地驚醒,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了母親的床上,身上蓋著被子。

而母親卻不見了人。

她急忙爬起來,喚人。

侍女入內。

她問此時點刻,又問母親去了哪裡。

侍女說,寅時。

方才李郎君回了,長公主正在和他說話。

……

蕭永嘉坐於榻上,李穆相對,坐於下手之位。

燈火跳躍。蕭永嘉的臉色比起剛回時,看起來要好些,但依舊泛著一層淺淺的灰敗之色。

從李穆進來後,她便一直這樣望著他,雙目一眨不眨,良久,問道:“她死了?”

李穆頷首。

蕭永嘉閉目。片刻後睜開,說:“人是我殺的,明早我進宮請罪。我不會提及你去過那裡。阿彌……”

她頓了一頓。

“你帶走吧。往後……”

她加重語氣:“你若敢負她,我不會饒你!”

李穆道:“多謝嶽母成全,往後我必善待阿彌。但彆事,嶽母怕是多想了。今夜一切,全因我而起,罪責全在於我。你離去後,人還是活著的,被我所殺,後續也都安排好了。和嶽母無半分的乾係,嶽母分毫不知,今夜更是一直未曾離島。”

蕭永嘉一怔,遲疑了下。

“你此話何意?”

“嶽母記住我的話便是。陛下宿醉,今日遲遲不起,嶽父一直等著麵見陛下。待見過了陛下,議了事,料他也會來此。此刻方四更,嶽母安心再歇息吧。”

他向蕭永嘉恭敬地行了一禮,起身退了出去。

蕭永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迷茫,恍若入定。

……

洛神在屋外等著,心中忐忑不安,沒片刻,看到門打開,李穆那道日漸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急忙跑了上去,仰臉問他:“今夜到底出了何事?方才你和我阿娘都說了什麼?”

李穆俯視著她因一夜焦慮,落了淡淡一層青色眼圈的小臉,微微一笑,低聲道:“無事。方才隻是嶽母應了我之所求,允我接你走了。”

洛神一呆。

她擔心著的事,母親那宛若岩石般的強硬態度,竟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心底慢慢地湧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歡喜,但卻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她忍不住朝裡去,想親自聽聽母親是怎麼說的,才邁步,手便被李穆一把握住了,帶著她,轉了回來。

“你阿娘倦了,要歇息。離天亮還有些時候,我也乏了,你帶我去睡吧。”

洛神覺得,這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母親回來才會如此失態。

但他們都不說。

好在看起來,似乎又沒什麼大礙。

她抬眸,對上他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想著他最後一句許是無心的話語,臉微微有點熱,垂下眼眸,輕輕嗯了一聲。

“隨我來吧。”

第51章

洛神帶李穆到了自己的屋。

阿菊跟進來服侍。

洛神驚訝地發現,她對李穆的態度, 恭恭敬敬, 和從前在京口時相比, 竟天差地彆, 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她指揮下人送入熱水和一應的洗漱之物, 又親手鋪好床, 這才領人退了出去, 將門帶上。

阿菊對李穆的態度,自然是隨了自己母親的。

這個晚上, 到底發生過什麼?

洛神心裡愈發好奇了。

阿菊去後,李穆入浴房,洛神先上了床。

她放下帳子,躺在被窩裡, 想著心裡的疑惑。但沒片刻, 注意力就被李穆在浴房裡發出的動靜給吸引了。

她閉上眼睛, 但耳畔卻不時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也不知怎的,腦海裡便浮現出先前在京口,有一天晚上, 她看到他光著上身走出來的模樣。

再想象他此刻在裡頭……

洛神禁不住一陣耳熱。

她不想再聽了,偏那水聲,清清楚楚。

洛神索性拉高被子,蒙住了頭。過了片刻, 又覺氣悶, 扯下被子, 發覺水聲已經停了。

隔著帳子,她看到李穆出來了。

他一邊走,一邊套著衣裳,很快穿好,卻並未朝床的方向走來,而是停了腳步,左右看著,似在尋他能睡覺的地方。

方才縮在被子裡的時候,洛神還想著,萬一他出來後徑直上床要和她同睡,她該怎麼辦?

但此刻,真見他出來了,還是和先前在京口他家中時一樣,要尋地方另睡,她卻又覺不忍了。

這裡是自家,她的閨房。

洛神忽然有了一種類似於自己需儘地主之誼的念頭,忍不住說:“你來,睡我床上吧!”

帳外,那男子身影微微一頓,隨即走了過來。

帳簾被掀開了,李穆出現在她的麵前,望了她一眼。

洛神有點窘,往裡挪了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個腦袋在外,用儘量若無其事的語調說:“菊嬤嬤方才未曾預備你的鋪蓋。反正我的床很大,你睡一晚也是無妨。”

他一笑,道了聲謝,滅了燈。

洛神感到身下的床,似微微一沉。

她的身側,便多了一個男人。

幸好黑乎乎的,他也看不到什麼。

她把被子朝外推了推:“喏,你自己蓋吧。”

兩人便同蓋了一條被。

他蓋了被,沒再動過。洛神閉目,將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更是一動不動,唯恐不小心碰到了他。

這是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和一個男子同床共枕。

那種彆扭之感漸漸消去之後,先前那個困擾著她的疑問,又再次浮上了心頭。

她忍不住睜開眼睛,望著身邊那個仰臥著的模模糊糊的側影,小聲問:“你睡了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側身朝向了她:“怎的了?”

“今夜到底出了何事?我阿娘剛回的時候,臉色很是難看……”

“你阿娘去青溪園,想必和朱氏吵了幾句。放心,無事了。”

他的聲音裡,仿佛自帶著一種能叫人感到安心的力量。

阿娘脾氣不好,和那個朱霽月又向來不和,這樣的情況之下,兩人碰頭,阿娘回來,臉色會好才是怪事。

洛神有些恍然。

可是心底,到底隱隱還是存了個疙瘩。

猶豫了下,終於忍不住,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你和朱氏怎生一回事?”

他哦了一聲,似乎笑了。

洛神很確定!雖然帳子裡黑乎乎的,她看不清他的眉目,但他這語調,分明就是在笑她。

她忍不住惱羞,繼而薄怒。

“你笑什麼?我也隻是隨口問問而已。不說便罷!我不想聽了!免得汙了我的耳朵!”

她翻身,滾到了床的最裡側,一下卷走了他身上的被子,背向著他。

“無事。我沒去,叫孫三兄代我去回了個口信。隨後便來了你這裡。”

身後,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洛神心裡終於徹底釋然了。

知被子全被自己卷走了,有心想叫他再蓋回去,又不好意思開口。

“阿彌,我有些冷。被子分我些。”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身後那人說道。

她立刻滾了回來,隻是還用後腦勺對著他。

他似乎又笑了,蓋了被子,順手伸手過來,幫她也塞了塞被角,柔聲道:“睡吧。”

洛神的唇角,不自覺地悄悄翹了起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

今日本是休沐日,高嶠卻在台城衙署裡照例忙碌了一整日,傍晚才空下來。入宮,又被告知,興平帝昨夜服用五石散,半夜燥熱難當,如此冬夜,身穿單衣,在禦園裡奔嘯了許久,天亮才睡下去,此刻還沒醒來。

高嶠心中隱憂,又想起李穆今日去白鷺洲接女兒一事,叫人先去給他傳個話,道自己尚在宮中,他若接回了人,先自管回家,待這邊宮中事畢,自己便會回去。

他在外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將近戌時末,數次催問,內侍都說皇帝還在睡著,又道許皇後也在一旁相伴,知高嶠等著求見,傳話出來,叫他今夜先回,有事明日再來,不必打擾皇帝休息。

五石散服用之後,令人精神振奮,哭笑無忌,乃至□□,極樂無窮,是諸多士人、名士之所好,上行下效,風靡一時。

興平帝年輕之時,許是為了排遣情緒,那是便開始服用了。

但五石散性極燥熱,且有毒性,長久食用,傷肝損脾,甚至不乏有人服藥後死去的傳聞。

這些年來,高嶠一直在勸皇帝戒掉此物。但此物卻能致癮。興平帝服了又停,停了又服,陸陸續續,中間已經不知道折騰了多少回。

這兩年,皇帝的身體,漸漸大不如前。他自己應也知道是和服用五石散有關,故極力在戒。

高嶠已許久沒聽到皇帝在繼續服食的消息了,原本頗感欣慰,卻沒想到今日又出了這事。

高嶠也略通醫理。

按說,昨夜服下,今早散性,睡個一天,到了此刻,應也差不多醒了。

高嶠漸漸覺得有些不妥,怎肯如此從了許皇後,就這麼離去?沉%e5%90%9f了下,立刻派人去將新安王請來。

新安王蕭道承是興平帝的族弟,興平帝在有意疏遠士族之後,執政多倚仗這個族弟,算是宗室裡最有威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