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用些。”
蕭永嘉搖頭。
“此事還是從長計議!我再想想,到底如何才好。”
“伯母!”
高雍容有些焦急。
“許家處處針對我高家,陛下又是個耳朵軟的人,身邊有許氏跟著,誰知道他明日會不會又改了主意?當斷不斷,反受其害!我來的路上,到處聽到有人議論此事,心焦如焚!多拖一天,我高家聲譽便要多損一分!”
蕭永嘉壓下紛亂情緒,道:“我知道!但你的法子,太過冒險。不到最後無路可走,還是慎重為好。”
高雍容垂下眼眸,斂去目中厲色,恭敬地道:“侄女知曉了。一切聽伯母的安排。”
第22章
重陽過後, 那支原本暫時駐於城外的大軍, 開始陸續拔營, 離開京城。
許泌軍府的所屬軍隊,除少數外,大部預備明日回往荊襄。
楊宣奉命留下, 以跟進李穆的婚事。
傍晚, 軍營裡是忙而不亂的景象。最後的一個休憩夜晚, 夥房加餐,菜多了一樣肉,供酒。處處可見一片輕鬆的氣氛。
李穆從轅門裡出來, 見高桓等在那裡, 朝他走去, 微微頷首, 笑了一笑。
高桓臉色黯淡,目光裡,也再看不到從前的明朗。
“李將軍,我伯父來了, 有話要與你講。你隨我來。”
他避開了李穆的視線, 低聲地道了一句,轉身就去, 步伐匆匆。
李穆隨他到了那條飲馬河畔,遠遠看到高嶠立在河邊, 眺望著遠山山頭那輪即將沉下的落日。
風拂動他的須發和衣角, 他似在出神地想著什麼。
李穆走到高嶠身後, 向他背影施了一禮:“李穆見過相公。”
高嶠未動,一直望著那落日,直到沉下山頭,方慢慢轉過身,望著李穆,說:“李穆,你可知,我方才在想什麼?”
“末將不知。”
“我在想,我於此看到的落日,應當也沉下了洛河西岸。隻是,我在此看它,卻不知同一時刻,洛河彼岸,看到它沉下去的,又是何人?”
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蕭瑟之感。
李穆默不作聲。
高嶠看了他片刻,歎了口氣。
“李穆,實不相瞞,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對你曾寄予厚望。你是我生平所見過的最具能力的軍中將領。假以時日,必成國之大器。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何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要套我那一句話?你的求親之舉,令我高家、陸家,乃至許家,無不卷入其中,深受其害。你的所圖,絕非做我高嶠女婿如此簡單!我今日叫你來,就是要問你,你的目的,到底何在?”
李穆抬起視線,望向對麵的高嶠。
“回相公的話,李穆不自量力求娶令愛,乃是出於傾慕之心。”
他語氣平淡,不見波瀾。
高嶠皺眉盯了他片刻,冷笑。
“好個傾慕!你一句傾慕,倒是極輕巧的理由,卻叫當朝三大家族因你橫生傷閡,彼此相猜!多年以來,大虞皇室和士族間紛爭不斷,內亂頻頻,民怨聲載道,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穩定局麵,三家彼此勢衡,雖有相爭,卻也沒有哪家能輕易打破平衡。此次,先有臨川王之亂,再是江北大戰,正是借了朝廷勢衡,三家戮力,這才得以共度難關。如今卻因你的這個舉動,眼見三家不和。”
“李穆,你到底所圖為何?”
高嶠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了起來。
“李穆求娶,乃是出於傾慕之心。”
他的語調,依舊平靜。
高嶠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李穆,你真以為,我高嶠會拿你沒有辦法?倘若真叫我查證,你居心叵測,另有所圖,我便是再愛惜你的人材,為大虞天下之計,殺你一個,不過小事而已!”
“相公,我可問你一句話?”李穆忽然問。
“講。”高嶠寒著臉。
“即便沒有此次李穆求娶,敢問相公,當今朝堂,陛下與三家相和之勢,又能維持多久?”
高嶠一怔。
“李穆鬥膽,再問一句,相公當年北伐,為何铩羽而歸?”
高嶠臉色一變。
“李穆不過一介武夫,隻知行軍打仗,不懂朝堂之事。相公今日既屈尊再來尋我,因相公方才那一句對我寄予厚望,李穆便在此立誓,不管今後朝堂局勢如何,相公若再有北伐之誌,李穆願為先鋒,不破樓蘭,誓不回望!”
李穆說完,便退到一旁,不再開口。
高嶠似乎有些吃驚,定定地望著他。
天際彤雲重重,野地裡秋風大作,黃草漫卷。遠處,傳來幾聲低沉而渾厚的軍中營號之聲。
高嶠仿佛這才回過神。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沒開口。再次看了李穆一眼,沉著臉,雙手背後,邁步而去。
李穆目送高嶠背影漸漸遠去,轉身正要離開,高桓忽然快步走來。
他停在了李穆的麵前,盯著他。
“李將軍,我原本對你很是崇敬。但是你卻叫我太過失望了。如今想來,你當初救我,或許本就是打定主意,要為難我伯父的!我……”
他的一張麵龐,漸漸漲得通紅。
“我寧可自戕,將我這條命還你,也不願叫我伯父如此為難!更不願害我阿姊失了良緣,以淚洗麵!”
他一個咬牙,“嗆”的一聲,拔出腰間所懸長劍,劍刃便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劍芒迅速地割破了他的皮膚。
一道血痕,沿著脖頸,慢慢地流了下來。
李穆望著他,淡淡地道:“子樂,你既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你覺得拿你的命這般威脅我,會有用嗎?”
他抬頭,看了眼漸漸暗沉的天際。
“不早了,你還是回吧。”
他說完,從高桓身邊,走了過去。
高桓僵在了原地,慢慢地回頭,見他大步而去,身影在暮色中,漸漸地變成了一個黑點。
……
李穆回到自己的營帳,劉勇立刻跟了進來,笑嘻嘻地道:“李將軍,京口那邊的蔣二兄已照你的吩咐,尋了個借口,將老夫人送去安全的地方小住了。也不知是誰傳的消息,這才幾天,全京口的人都知道這事了,個個興高采烈的。兄弟們更是比自個兒娶親還要高興。就老夫人一人還蒙在鼓裡,半點兒也不曉得,等老夫人知道了,還不知道如何歡喜呢。還有,蔣二兄還說,除了上回那幾個過來尋不到老夫人隻好回了的人,這回又抓住幾個鬼鬼祟祟的,疑心還是高家派去的。問怎麼處置?”
“放了吧。”李穆道。
“放了?”
劉勇兩隻眼睛瞪圓了。
“蔣二兄說,那幾人瞧著不像善類,應是想對老夫人不利!大家夥都很生氣!”
“放了吧。叫二兄代我護好阿母周全便可。”
劉勇撓了撓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嘿嘿一笑:“我知道了!聽說楊將軍今日代將軍去向高相公提親了,高相公又親自來尋將軍,長公主便是再不樂意,將軍想必也快娶到高家貌美小娘子了。就要一家人,自然不好太落長公主的臉麵!”
李穆一笑。
……
秋日,白晝漸短,才不過酉時,天便黑了下來。
天一黑,就感覺到了涼。
營房實行夜禁,加上明日一早,大部軍隊就要踏上歸途,今晚,士兵們早早地鑽入了營帳,臥被酣眠。
李穆歇得要晚些,獨自坐於營帳內的一張簡陋案幾之後。
他如今雖也被士兵稱為將軍了,但位子不高。雖有單獨一頂帳篷居住,卻無士兵專門守衛,且帳篷也舊了,上頭有幾道破裂的口子。
夜風不時從口子裡鑽入,吹得燈火跳躍明滅。▓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穆還在讀著手中的一卷兵書。
夜漸漸深沉,秋涼愈發濃重。耳畔不時傳來遠處夜風吹過帳頂發出的嗚嗚之聲,倍增了幾分這秋夜的寂寥。
李穆的案前,放著一壺酒。是楊宣跟前的一個小兵送來的。說今晚營中分酒,楊將軍知他睡得遲,特意給他留了一壺,暖暖身子。
李穆倒了一杯酒,放在那裡。不緊不慢地翻著手中的兵書,幾次伸手過去,端起酒,似要喝,卻又放了下去。
幾次皆是如此。
最後一次,他端酒送到唇邊,眼見要喝之時,似又看到了書中的什麼要緊之處,停了下來。
帳外某個暗處,一隻偷窺的眼,驀然睜大。
李穆停了一停,終於抬臂,將杯子送到嘴邊,一飲而儘。隨後,他將空杯隨手放在案上,繼續看著兵書。
片刻後,他似是趕到頭痛,扶了扶額,放下兵書,燈也未滅,起身走到那張簡易行軍胡床之上,一個仰麵,人就躺了下去。
良久,他一動不動,如同睡死了過去。
“哢嗒”一聲,一塊小石子,從帳壁的一個破口裡飛了進來,不偏不倚,丟到了李穆的肩膀之上。
他雙目緊閉,沒有絲毫的反應。
再片刻,一個黑影,悄悄地從帳外閃身而入,無聲無息地潛到那張胡床前,從身上摸出一隻細長竹簍,揭開蓋子。
一條三角形的綠色蛇頭,從竹簍裡鑽了出來,絲絲地吐著紅信。
那人屏住呼吸,將蛇頭朝著李穆的脖頸湊了過去,越湊越近。
眼看蛇頭就要碰到李穆的脖頸,突然之間,李穆睜開眼睛,抬手,閃電般地一抓,便掐住了那蛇頭的七寸,雙指一捏,蛇頸段成兩截,蛇如同被抽取了脊骨,頓時無力地垂掛下來。
那人大吃一驚,猛地後退,轉身就要出帳,卻哪裡逃得過去。
李穆枕下抽出一把長劍,寒光過處,閃電般地抵在了那人的咽喉之上。
“你何人所派?”
李穆人也擋在帳門之前,冷冷地問。
……
臨拔營的前夜,營房裡竟混入了奸細,意圖對李穆下手。
那奸細妄圖逃走,和李穆相鬥之時,引來哨兵。
楊宣從睡夢中被驚醒,匆忙趕來,得知經過,大怒,一邊安撫李穆,一邊派人搜檢營房,免得有漏網之魚。
最後幾乎整個軍營,都被驚動了。
奸細雖已自儘死去,但事情卻沒完。
也不知怎的,消息很快就蔓延開來,說這個殺手,應當就是高家所派。
至於原因,顯而易見,自然是不願履行當日對著天下人所宣的諾約。
李穆要是死了,高家自然不用嫁女兒給一個死人。
不但李穆的營兵憤怒異常,連楊宣也極是不滿。見營兵群情憤慨,紛紛要去許司徒那裡為李將軍尋個公道,也不加阻攔。
天還沒亮,軍營騷亂的消息就傳到了皇宮裡,也傳到了高嶠的耳朵裡。
興平帝急召高嶠入宮,神色凝重。
又說,如今京口民眾也都知道高家要將女兒嫁給李穆,人人翹首期待。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