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劈竹子作骨架,兩隻手極為靈巧的,想要作出一隻風箏來。
抬眉見進來的是朱玄林,她咬著唇,略擺了擺腦袋:“等風箏糊好,我可就真走啦。”
朱玄林沒有說話。
他極艱難的,坐到了自己方才坐的那把椅子上。
她剪的是一隻大雁,尾兒拖的長長,剪好了,兩邊一沾,一隻雁兒就成型了。
朱玄林兩道眸子裡仿如迸著火,就仔仔細細的望著她的手。
四肢百骸都仿如著了火一般,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再這樣下去就要燒透了,於是他也不敢動,就那麼定定兒的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隻風箏糊好了,她旋即鋪開一張正紅麵的油紙,一手於上麵摩梭著,手中一支炭筆,忽而往嘴邊一點,蘸了些口水防澀,便要在紙上勾劃圖案。
“小心,這東西有毒。”說著,他火熱的手觸了過去,指腹恰碰到她的唇上。
又嫩,又涼,清涼又綿軟的觸?感,朱玄林原來從不曾感觸過,他手停在半空上,潛意識裡還想去蹭蹭那唇上叫他舒適的,叫他所有汗毛能於瞬間貼伏的觸?感。
可是理智叫他不要。
瞧她此刻多開心,開心到他不忍心打斷。他要再碰一下,她肯定立刻起身,轉身就走。
那隻手,於是格外艱難而緩慢,又沉重的,就又收了回去。
阿荷糊好了麵子,款款兒擺在一邊,便拿過竹蔑來,準備要折綁架子。普通的竹蔑太重,糊起來的風箏是飛不高的,當然也很難放起來。
她取了刀片仔細的刮著,忽而挑眉,便見對麵的男人雙眸仿似兩潭深水,冒著蒙蒙霧氣一般,坦然無漏的盯著自己。
他其實生的極好看的,削瘦的麵頰上仿如暈染了淡淡的霞色,勝似桃花一般,唇薄,抿作一線,有些略微微的顫,阿荷的心忽而漏跳一拍,呀的一聲,一絲竹蔑便刺入了肉中。
她隨即將手指伸入嘴中,啜了一口:“疼。”
阿荷也是個急性子,湊燈尋了半晌,小小的竹蔑就在肉中,卻怎麼也挑不出來,她越來越心急,直接拿起小刀,就準備把那絲刺在肉中讓她絲絲發疼的竹蔑給挑出來。
“怎能這般弄壞了自己的手?”朱玄林說著,接過她的手仔細的望著。
他粗糙,修長而又力勁的大手握著她綿嫩細軟的小手,一種極為奇異的美感。阿荷疼的要死,催促道:“快快快,幫我弄出來。”
朱玄林笨拙,又死坐著跟個呆子似的不肯動,額頭亮晶晶的汗,就仿如極熱一般,小心翼翼握著她的手,取了枚銀針來。
隻瞧著細細的銀針尖子,阿荷混身已起了麻意,嘶嘶的歎著:“疼,疼,好疼。”
朱玄林垂著眉頭,忽而就說了句:“你瞧窗外那黑影可是小閣老?”
阿荷聽的一聲,瞬時扭頭就喚了一聲:“爹!”
德勝在外擺了擺手,笑道:“陳姑娘,是奴才。”
等阿荷回過頭來,一條又細又長,已然叫血泡軟的竹蔑就在朱玄林手中,他微抽了抽唇角,接過刀片來仔細的刮著竹蔑。
“細點,再薄點兒,否則飛不起來。”阿荷不滿於他的緩慢,跪在圈椅上湊了過來,頭幾乎要垂到刀片上:“你怎的這樣慢,再下點兒狠手,風箏總要身子夠輕才能飛起來?”
他個手廢,一瞧就是不會乾活的樣子。阿荷手還疼呢,心急,就想奪朱玄林手中的刀片。
“本宮糊的風箏,何曾飛不起來過?”朱玄林忽而停了,頗不耐煩的說:“陳姑娘,抬頭,坐正。”
“你分明說自己不會作這些手工的。”阿荷一句反問,忽而驀得想起來,小時候陪小公主一起頑兒,每每總是她的風箏飛的最高,也飛的最穩,小公主每每都格外自豪的說:這是我哥哥替我紮的呢。
騙子!
阿荷心說。
她於是退回原位,一手支著下頜,坦然肆意的打量著對麵相貌俊美,麵頰如霞,而又頗有些呆頭呆腦的騙子。
他連頭都不抬一下,緩慢,細致,竹蔑刮的並不細,忽而抬頭掃了她一眼,隨即深吸一口氣,頓了良久,慢慢拉過紙來,往上麵仔細塗抹起了漿糊。
要說退婚的時候,阿荷也沒覺得什麼。
但此刻忽而便有點喪氣,難道說在他的眼裡,就真的瞧不見她,討厭她?
小時候也就算了,她確實跟個傻小子似的,可現在人家分明不是了嘛,瞧人家此刻多溫柔,阿荷心說。
是因為她不夠美?沒有牛素真的鮮衣,沒有馮寶君的溫柔?
想退婚是一碼事,被人處心機率的退婚,又是另一碼事兒。阿荷忽而生了好奇之心:“今兒的宴席上,來了那麼多的姑娘,大家可全是衝著太子殿下來的,據說太子殿下今兒要選妃嬪。您都到書院裡仔仔細細的瞧過一回了,想必心中定然有數,既咱們都退婚了,能不能小聲兒的告訴我一回,您看上的是誰?”
“你猜。”朱玄林仍不抬頭,手越發的遲滯,緩慢。
冷冰冰的樣子,多高傲似的。阿荷腹誹著,忍不住又湊了過去:“牛姐姐?據說牛大人很早以前,就曾在宮裡專門守著,給太子殿下看過牛姐姐的繪像呢。怎的,您可屬意於她?”
“沒有。”薄唇輕掀,他吐了這麼一句。
是沒有接到過繪像,還是心裡沒有她?
阿荷簡直要抓狂了,湊的越發的近,仔細看著他的臉,看他可有撒謊的跡象。可他眉堅目毅,就跟那禁欲的和尚似的,眉頭一動不動。
禁欲,阿荷心中一陣狂跳,說我一個小姑娘,怎麼能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但她的嘴犯起賤來,就收不住了:“那可是馮姐姐?馮姐姐每日牛%e4%b9%b3沐浴肌膚,相貌生的又美,舉止端莊,又還是皇後娘娘的甥女,親上加親,沒了我這個霸著名兒的,她該要作太子妃了吧。”
“沒有。”可恨,他又吐了這麼兩個字出來。
“那是嬪?還是良娣。”
這一回,朱玄林抬頭了,停下手中刀片,一字一頓:“本宮此生隻娶一人,不納嬪妾,不設妃位,所以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
喲,一生一世一雙人呢,阿荷心說,那就是原本心中就有個紅顏知已了。
好恨好恨,她好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那可是太子殿下在外時,就有那麼一個女子,早已放在心上?”
她指腹在桌上漫無目的的劃著圈兒,緩緩就湊近了他的手,他於是忽而停住,垂眸,一直盯著她細細的手指在看。
“是。”這一回,他終於承認了。
阿荷心頭一陣狂喜,仿佛終於窺見了什麼秘密大寶貝似的,整個人就湊了過去:“那她為何不來京城,又為何不入宮?是因為門第不夠高,叫你難以在帝後麵前啟齒?”
他的喉結在劇顫,唇乾的可怕,能明顯的瞧見開口時,唇皮粘在一處:“她不喜歡宮廷生活,大約也……也不喜歡本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太子殿下挺好的呀,為何她會不喜?”阿荷憤怒了,天下間竟有如此偏倔的女子,連太子的寵愛都不肯要。
“她比本宮小了很多,小孩子們總是……總是有自己的生活。”朱玄林竭力的彆過頭去,少女身上甜絲絲的香氣,清涼,舒潤,而她頭湊的太近,他能瞧見她衣衽敞開的後背上,玉色的肌膚仿似山巒一般。
“陳姑娘,坐回去。”他又補了一句,愈發的不耐煩。
阿荷納了悶了,心中也不停的鄙視朱玄林。想她父母在一處,永遠都似粘在一起分不開的一樣,她向來以為,那才是夫妻該有的相處之道。
再瞧瞧這個朱玄林,到了如此半夜,還要端坐著,也難怪他的心上人不喜歡他,呆板呆板,實在呆板。
而強留著她一夜,阿荷原先還以為,他或者是對她有些什麼想法了,如今總算明白了,如此相對一夜再退婚,於他來說,就好比南郊祭天,北郊桑蠶,是種儀式感。
另剪的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花翅膀,巨大的骨架,兩層翅翼,後麵再綴上尾須,竟是一隻大鳳凰。
不過劃到一半,阿荷就熬不住了。
側首望了眼窗外,她歎道:“天竟然還未亮。”
“你不妨去裡間睡一覺,等你睡一覺再醒來,天就亮了。”
阿荷搖頭:“我就在此,桌子上眯得片刻就得。”到底未嫁的女子,那裡能當著男人的麵,上彆人家床睡覺的。
她一隻手長長伸出去,往太師椅上一跪,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困到不行,快要閉上眼晴的時候,她抬頭飛速的掃了朱玄林一眼。
他的麵色似乎比原來更白些,麵部肌肉繃的緊直,發間似乎略有濡顯,總之,模樣極怪。當然,依舊坐的那般直,仿如一隻雕塑一般,隻有手臂緩慢而又機械的動著。
但困倦襲來,阿荷她就睡著了。
這時候,朱玄林才頓時鬆了一口氣。
纖細的腰肢,微向後厥著的屁股,並兩條細細的胳膊,從衣衽之中露出來的,圓潤而又纖細的手臂,她就好似還是個小嬰兒時一般,倦了困了,隨意的那麼一臥,叫他想要過去給摟起來,抱著,替她找個安穩的睡處。
那種邪心一喚即起,他想摟著她,抱著她,緊緊的抱著。
隻要這樣的念頭從心中浮起,通身筋絡便仿如被熨燙過一般的燥熱,舒爽,可以想象,要真把她摟在懷裡,那種感覺得有多舒服。
他前%e8%83%b8還好,後背叫汗濕透之後,又叫灼熱的身體給烘乾,此時背上深青色的布麵上,便是白白的汗漬印子。
他依舊不敢動,一動不敢動,但是艱難而又緩慢的,湊近了小阿荷,伸出一根手指來,小心翼翼伸到她鼻尖處,但因為那隻手顫的厲害,並不敢真的去觸摸她的唇。
於是,隻敢以指撫於虛空中輕輕的劃著。
她的唇形可真美,從一側緩緩而起,手上到棱形翹起的唇鋒,再忽而蕩低,一點點的,他摸摹著那點子紅紅的唇,她微微的呼息,像隻看不見的小蟲子般躥到他的指尖,再躥到他的心裡,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