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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得出京,至少要把高麗王世子的屍體,並朱佑乾一並送到高麗,解釋清楚這件事情的原因,按理來說,他此刻就該走的。

一再磨蹭著,他就覺得多少年來,都沒抓到過小阿荷的人影子,今夜非得拘著她陪他一夜不可。

德勝其人,交遊廣闊,最善辦的,就是麵子上花團錦簇的事兒。

這不,太子陪著阿荷吃飯的時候,他已經命禦膳房的人燉好了點心,奶油鬆瓤卷酥,牛%e4%b9%b3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一樣樣兒的,再配上清心敗火的冰糖蓮子羹。

等這一道的點心吃完了,不急,還得吃茶了,宮裡最好的雲霧山茶早已齊備,爐子都擺到外頭了,配茶的糖點,此時禦膳房也在加緊作著,就不怕吃不到天亮去。

但青春少艾,一男一女,光吃有什麼意思。

趁著這個機會,他還悄悄於裡麵鋪了一張紅底紅蓋,龍鳳呈祥,上麵還壓著百子千孫福的被褥。

這還不止了,太子還說了,窮此一夜,他要能把阿荷姑娘哄的樂樂嗬嗬兒,讓她不要總想著走,就算是他最大的功勞,德勝於是商量著,是不是趕著四更開宮門,從教坊喚來一群歌舞姬,再給阿荷姑娘舞上一回。

但阿荷吃飯的速度,是他沒有想到的。

風卷殘雲一般,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點心還在路上,她已經把一碗佛跳牆都給吃完了。

德勝在外麵急的直跳腳,往門外照看了好幾回,就是看點心來了不曾

人不留人飯留人,亙古不變的道理吧。

好吧,趕在阿荷姑娘放下碗之前,點心和冰糖蓮子羹送到了,望著德勝笑眯眯的臉,這下小阿荷隻得重又坐下。

點心她是吃不動了,不過跑了半夜,渴的慌,用冰湃過的蓮子羹倒是格外適口,阿荷於是便又吃了起來。

這時候其實才敲過一更的鐘聲,德勝急的什麼一樣,隻盼著趕緊到四更,自己好上教坊提人去,卻不知於朱玄林來說,不過轉眼的功夫,聽著更聲敲響二更,他眉頭皺的更緊了。

完全無法想象的拘促,尤其是,還是在一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小姑娘麵前,他甚至連該說句什麼樣的話都不知道。

兩拳捏著放在膝上,他坐的格外挺直,但又不覺讓人覺得突兀,是皇家多少禦師的教導,也是他自己多年來的自律,端然的君子風度,但這一切,在隨性又舒意的小阿荷麵前,就成了局促,無比的局促。

“本宮記得陳姑娘小的時候,風箏作的極好,彈弓兒打的最準,福榮最喜歡的事兒,莫過於放風箏與打彈弓兒,而這兩樣,本宮向來都不擅長。”總得來說,一切的玩意兒,他都不擅長。

阿荷一聽,眸子裡頓時泛起光來:“我可以教她呀,有牛筋否,有樹叉否,就此刻找了這兩樣來,一刻鐘我就能作出個彈弓兒來。”

朱玄林頓時竊喜,作彈弓是一項,糊風箏是一項,有這兩樣,就能多留她至少兩個時辰。

偏偏就在這時,死不開眼的德勝又進來了,湊在朱玄林耳邊,他悄聲道:“殿下,羅夫人還在坤寧宮,皇後叫您過去一趟。”

一聽羅夫人三個字,朱玄林的背上頓時竄起一股涼氣來。

他像個玩惡作劇的孩子,怕要給捉個現形,連忙揮手示意,讓德勝先出去。

第236章 番外14

終於, 怕羅錦棠在交泰殿盛怒過之後, 此時又在皇後宮中大鬨, 朱玄林還是托著阿荷製彈弓的時間, 就從慈慶宮出來,趕往了坤寧宮。

皇後也是才聽說在東五所的較量中,身手不凡的朱佑乾居然連口氣兒都沒吭, 就叫朱玄林給弄死了。

朱玄林這孩子, 與他父親一般的溫默性格, 但與他父親不同的是, 他有過沙場厲練, 下手果決, 且深藏不露。

最後皇後一聽皇帝竟有退位之意, 還想把江山提早傳給朱玄林,就愈發的急了。

原本, 今夜該死的是朱玄林。

皇後與朱玄林之間,並無仇恨掛葛。

他尚小的時候,皇後不知道他在凶險複雜的環境之中能否長成, 沒有伸手害過, 當然也不曾施以過援手, 這就讓她少了一重母恩。

這個, 雖說外人不知, 但她知, 朱玄林也知。

徜若後來沒有羅錦棠還好一點,等有了羅錦棠, 她便想伸手關照朱玄林,朱玄林也不需要了。

朱佑乾死後,朱玄林也是狠,直接讓陳濯纓率著人把他的屍體送到坤寧宮來,陳濯纓親自盯著,叫皇後足足看了一刻鐘,才把那麼個死人給抬走。

這不就是在明示,她和朱佑乾私下的協作,他都知道嗎。

皇後想來想去,覺得這樣不行,自己得跟朱玄林解釋解釋當時的情況,否則的話,等他及位之後,自己將被置於何種位置?

她一生為後,在宮中謹小慎微,熬過了比自己年青美貌的太後,熬得了皇帝的尊重與信任,卻從來不曾為娘家作過什麼,唯獨一點小小的願望,就是希望下一任的皇後能由她自己選定。

這樣,她將來為太後之後,在慈寧宮日子能好過一點,這又有什麼錯?

當然,這也是她一開始與朱佑乾協作,並把陳以荷叫到賢德女院,並以高麗王世子栽贓陳以荷最初的出發點。

而她看好的太子妃當然也非是趙香荷,趙香荷不過一枚棋子而已。

她真正看好的,是行止端莊,門第優渥,家世清白,又是她長姐生的嫡親女兒,內閣次輔馮延已家的嫡女馮寶君。

所以,趙香荷滿以為今夜皇後會留她的,但其實,皇後在朱佑乾能行刺太子成功之後,真正留下來的,是馮寶君。

江山輪流座,無論任誰領風騷,陪伴於側的美人總是亙古不變的,就在這短短的一個半時辰裡。

皇後聽聞了朱佑乾的噩耗,並迅速的接受了事實,並且平靜了下來,又把在她宮裡等女兒的羅錦棠給安撫到冷靜下來,然後安排了宿處。

緊接著,她便喚來留在宮裡的馮寶君,一起商議,該如何拿下兩相搏鬥之後最終勝出的王者。

這般疇劃著,待太子來時,皇後便親自等候在坤寧宮的殿門上。

“母後,糖嬢嬢何在?”朱玄林開門見山便問。

皇後連忙道:“羅夫人此時已然歇下來,太子暫且進來,母後有些話兒,要與你說。”

朱玄林於是隨著皇後進了正殿。

已然二更,皇後娘娘也備了宵夜,要與朱玄林一起用。

給朱玄林盛了一碗燕窩羹,她道:“古語有雲,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母後也是因為小公主的死,哀傷至深才會叫那朱佑鎮所盅惑,太子當不會為此就與母後生分的吧?”

朱玄林盤膝而坐,亦是坦言:“但您也得知道,正因為關心則亂,人才會昏招頻出。您大概還不知道吧,當初誘小公主出去,並將她推入湖中的,正是朱佑乾。”

這才叫真正的打擊,燕窩羹啪的一把,直接打翻在了皇後的懷裡,她麵色瞬時煞白:“真的?不,不可能,分明是陳以荷和那趙香荷……”

=思=兔=網=

“徜若非是因為小公主的死,您又怎會恨父皇,您又怎會恨陳以荷,您又怎會想到配合朱佑乾來謀害於本宮。母後,深宮之中,步步算計,您自以為在算計彆人,又怎知,您自己也叫人算計了去?”

皇後重新端起那隻碗來,眼淚吧哄吧嗒的滾著,最殘酷也最可怕的事實,就是她的孩子,其實是由她一手謀殺的。

朱玄林方才在小阿荷麵前因為拘謹,沒敢吃,也是真餓了,自己端過碗來,隻盛了些湯過來淺啜了一碗,道:“母後好自為知吧。”

他隻有一夜的時間,天亮就得把小阿荷送回去,此時距離天亮頂多不過三個時辰,他心有不甘,至少還想陪著小阿荷多呆上片刻。

畢竟他也清楚的知道,等她出了皇宮,倆人從此山高水遠,就不是一路人了。

才起身,朱玄林便覺得自己有些不對。

他吃過太多的燕窩粥,但這碗粥的味道不對。

他喝下去的東西,到了胃裡之後,就變成了一團火,呼吸之間便蔓遊向了四肢百骸,便此時想扣想吐也已經晚了。

人的貪欲是什麼?

是隻要活著,是隻要沒有吃過虧,就永遠都不會停歇。

分明他都因為小公主死的太過可憐,福榮尚小,都打算饒過皇後的,可誰能想象,她一生守善的人,居然會給他下藥。

“太子殿下!”恰在此時,一個女子柔聲喚道:“姨母哀傷成這般,小女一人無法安慰,難道您就不該留下來,安慰她片刻嗎?”

回過頭來,一個穿著銀線滾邊繡對稱忍冬圖案淡水紅色對襟織錦長裳,頭上戴著白玉簪子,卻是赤足的女子,就跪在皇後的身邊,兩彎玉色的小腿露在外頭。

馮寶君?

朱玄林隻看了一眼,便明白過來皇後的謀劃。

卻原來,她重提小公主之事,看似是為了給女兒複仇,卻也隻不過是為了主宰他的婚姻,為了鞏固自己將來在後宮中的位置而已。

這些人永遠不懂得,不爭,才是這後宮之中的生存之道。

轉身而出,體內越來越熱,熱到混身的汗毛都聳立了起來。

朱玄林艱難的往前走著,越走,整個身子絞的越緊,他便走的愈發艱難,好容易到了東五所的門上,遙遙便聽見小阿荷在裡麵笑,銀鈴似的笑聲,帶著爽朗和天真,與馮寶君不一樣,也跟這宮中所有內斂著,壓抑著的女子們不一樣。

見德勝出來,他吩咐道:“去,告訴陳濯纓,就說把坤寧宮圍了,有什麼不該有的人,不該有的物品,全部搜出來扔出宮去。”

德勝瞧著朱玄林臉色慘白,混身大汗,似是不太對的樣子,也不敢說什麼,立就溜了。

進到東廂屋中,小阿荷仍是盤膝坐在那張圈椅上,此時彈弓已經作好了,一把最大的,他手可以握得,一把中些個兒的,大約是給自己作的,另有一把最小的,就有小福榮的巴掌大小,嬌致玲瓏,極為可愛。

她此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