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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裡夫子們吃飯的地方,所以,學生們才自發的,不會進來坐。

離的有點近,能看清他臉上古銅色的肌膚,格外濃的眉毛下麵,眼角一絲皺紋也無,這樸夫子雖說四十大幾了,瞧著很年青了。

問題是,阿荷越看,就越覺得這人生的像太子朱玄林。

因為太像,又因為他太古板,她一顆從小野大的心,居然還有點兒怦怦亂跳。

“陳以荷,究竟怎麼回事,你把喝過的湯換給了牛素真,然後牛素真喝了之後便又嘔又吐的,你可是在湯裡作了什麼手腳?這是皇後娘娘開的書院,任你將來要嫁誰,也不該如此肆意的欺負於同學們。”郭嫻這下也生氣了。

而所有書院裡的女生們,全圍到了雅舍之外,要看郭嫻如何收拾這一進書院,書院裡就接二連三出狀況的陳以荷。

阿荷站了起來,兩眼不善的盯著那跟她一般,頭一日入書院,卻又多嘴多舌的樸老夫子,朗聲道:“湯裡攙著黃蓮、巴豆、以及□□,還拿小火煨了整整三個時辰,可謂一碗好湯。但是,郭夫子,我入書院也不過三個時辰,這才初次進大灶,您覺得,那湯會是我陳以荷煨的嗎?”

說白了,就是連這書院裡的學廚,都有人想欺負她罷了。

“你怎知裡麵有黃蓮,還有巴豆?”郭嫻覺得新鮮了,這陳以荷居然連湯熬了多久都知道,難道說,她在這書院之中有眼線,知道所有人處心機率,全都準備著要讓她出醜?

阿荷道:“郭先生大約不知道,我的舌頭天生比較靈敏,所有的飯食裡,無論放了什麼東西,一嘗自出,所以……”

她目光巡向外麵那群目光形形色色的女同學們,露了一個禮貌又不失溫和的微笑。

這話當然也是要告訴這書院裡所有的人,想在飯食之中下東西害她出醜,那是不可能的喲,她舌頭靈著呢。

一眾姑娘們氣的銀牙暗牙,恨的不停跺腳,偏生這陳以荷還就是顆蒸不扁,砸不爛又煮不熟的銅碗豆,任誰也拿她沒辦法。

半個時辰後,吃完了飯的女生們全都回校舍午睡了,獨留下丫環們穿梭於桌椅之間,收整著自家姑娘的碗筷。

隔間裡,‘樸夫子’亦沉默的坐著,望著窗外出神。

郭嫻侍立於側,望著一臉陰沉的樸夫子,默了半天道:“殿下,咱們整個女書院裡,顯然除了陳以荷,無人懂高麗語,也就沒有人會給樸夫子寫信。那麼,給樸夫子寫信,邀請他與高麗王世子來我大明,又於半路上殺害高麗王世子的,會不會是相府的人?”

‘樸夫子’一隻手微顫著,輕撫上自己又老,又醜,又呆板的胡須:“郭姑姑,邀請樸夫子與王世子的信是一年前發出去的,阿荷尚不曾入書院讀書,她們相府,又怎會與此事有所牽扯?”

透過刻意留長的胡子,這位‘樸夫子’眉宇間雖是掩不住的滄桑,但肌膚光潔緊致,呈透亮的古銅色,顯然,曾在戰場上經過風沙磨礫,但決對不是個糟老頭。

可憐在陳以荷的心裡,大八歲的他任怎樣,也已經是個糟老頭子了。

“殿下,奴婢這些日子來仔細查過,咱們這書院之中沒人會說高麗語,更沒人會寫高麗文。而羅錦棠曾經跟著樸夫子學過高麗語,至於陳以荷,高麗語說的也很好啊。而且,她們家就在黑龍潭對麵,要仿著女院寄封信,輕而易舉。”郭嫻斷然說道。

‘樸夫子’抽了抽眉頭,道:“阿荷哪裡懂得什麼高麗語?”

“她不是說,撒什麼嗨喲?那不是高麗語嗎?”

第226章 番外4

在高麗語中, 撒郎嗨喲, 是我愛你的意思。

朱玄林父輩指婚的太子妃, 小時候跟個野丫頭一般, 見了他跟一股煙霧一樣轉身就逃的準太子妃,在豆蔻初長成的二八佳年,好容易相見是不曾逃跑, 還對他說了句我愛你。

朱玄林撫著自己又老又醜又呆板的胡須,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吧, 事實上真正的樸夫子, 其實在八年前就離開京城, 返回故國高麗。

在半年前, 於高麗國中, 樸夫子接到一封信,稱自己是賢德女院的山正劉玄姬, 邀請他到賢德女院前來教授伽耶羅琴。

以及,那位‘劉玄姬’在信中說,自己非常非常仰慕高麗文化, 書院的女學生們, 亦同樣仰慕高麗文化, 所以, 懇請他帶著王世子一起前來, 書院會全力以赴, 招待他與王世子。

於是,他便準備重返大明, 準備到賢德女院來給女生們教書,並且,也帶上了王世子樸思翰。

畢竟女書院裡全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又還美麗的二八小佳人們,聽說她們仰慕自己,王世子又焉會不來?

誰知眼看到京時,於水路上,那王世子樸思翰竟叫人給暗殺了,而樸夫子也叫人打成重傷,到如今還在宮中,朱玄林的舊居所東五所裡昏迷不醒。

王世子被人殺死在大明的都城之外,高麗王當然不能乾。

於是,他便派了使臣與大明朝廷交涉。

朝鮮使臣來了之後,極為詭異的是,居然也連大明都城都未能進,就給人暗殺在半道兒上了。

這下可好,非但王世子死了,大明連使臣都給斬了,高麗王一氣之下,便與雄踞北方的韃靼人聯手,準備要從東北方向發兵,討伐大明。

皇帝知道此事的時候,高麗王已經和韃靼人達成了結盟,他派了大理寺、六扇門等追查王世子之死,究竟為何人所為。

但線索查到賢德女院時就斷了,因為賢德女院為皇後所創辦,山正名叫洪蓮,而非什麼劉玄姬,至於邀請樸夫子和王世子的信,顯然就是陰謀。

陰謀牽扯到了皇後,這讓深深尊敬著皇後的皇帝非常猶豫,怕要誤傷了賢惠善良的皇後,於是才會私底下緊急詔太子回京,並讓他假扮成樸夫子進入賢德女院,就是要追查暗殺樸世子,並挑起兩國禍端的凶手到底是誰。

朱玄林出了學廚,山正洪蓮由一群夫子們陪著,也來用餐了。

這洪蓮是皇後心腹,遙遙見了朱玄林,停下腳步來,極為狐疑的來了一句:“這就是當年教過太子殿下高麗語的樸夫子?瞧其模樣,倒是與咱們太子殿下生的挺像呢。”

陪在她身邊的,恰是馮寶君,她道:“恰是。學生記得八年前的太子殿下貌似瓊花玉樹,生的和樸夫子很像呢。可惜這樸夫子如今老了,歲月不饒人啦。”

洪蓮再多看了一眼,到底太子不常在京城,便在,她們這種上不了台麵的人,也見不到那等貴人,也不猶疑,轉身走了。

德班十幾個女生,並女院權力最大的山正,處心機率想要欺負著叫陳以荷自己提出退婚,就怎麼也不可能讓她好過的。

這不,下午彆的女生全都去學茶道了,洪山正卻單獨把陳以荷挑出來,以她初入書院,最應該先感受書院的文脈為由,讓她去整理女院的藏書樓。

雖說女院的女生們全都博學多識,但她們手裡,隻有一本翻爛了的《內訓》,除此之外的書,又因為皇後的勸誡,怕讀的多了女子們要生一本都不讀。

所以,這藏書樓裡,除了蜘蛛和蝙蝠,唯一的來客,大概就隻有陳以荷了。

上下三層樓,一排排的書架,上麵結滿了蜘蛛網,一口吹過去,灰更是嗆的阿荷不停的打著噴嚏。

在家的時候,連兩個弟弟的臭襪子都是阿荷自己洗,家務活兒阿荷可是很會乾的。=思=兔=在=線=閱=讀=

打了水來,先勻勻的灑上一遍防止揚塵,阿荷這才掃了起來,掃罷之後,再取了抹布來,這才開始一排排的,擦拭書架。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她就把三樓給打掃的乾乾淨淨了。

打開藏書樓三樓窗子,阿荷兩步躍了上去,穿過一株株高大的樹冠,再過了碧綠色的黑龍潭,對麵一座兩進的宅院,那便是阿荷的家。

從小到大,阿荷隨也曾跟著娘親去過河西堡,在弱水河裡遊過泳,還曾去過洞庭湖,在湖邊捉過小螃蟹,但畢竟不論去那裡,她和娘都是手挽著手的,除了夜裡經常叫爹給抱著扔出來,她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娘了。

這都半日了,也不知道兩個弟弟可乖,小彥寧可有哭,一大家口人了,一個一個掰著指頭,阿荷都不知道他們今兒在乾什麼,輕輕歎了口氣,她可傷感了呢。

“喲,真是人不可貌相,才這麼會兒功夫,阿荷就把藏書樓打掃的這樣乾淨?”進來的居然是山正洪蓮,一個人。

阿荷連忙溜了下來,屈腰福禮道:“山正好。”

洪蓮上了台階,手揩過書架,不由皺了皺眉頭:按理來說,陳以荷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了,可沒想到,她居然擦的這樣乾淨,真是想挑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頭疼啊。

“咱們阿荷,怕是頭一回離開家吧,瞧你想家的樣子。”洪蓮於是轉而,打起了感情牌,據她所知,這丫頭跟她娘羅錦棠格外的親戀,用京城人的話說,雖是母女,親如姐妹。

阿荷沉沉歎了口氣,深深點頭:“是啊,阿荷好想娘呢。”

一聽這句,洪蓮高興了:“可憐見的,等將來嫁入宮中,可就永遠永遠都出不了宮了。你和你娘怕是一年都見不上兩三回呢。”

阿荷的臉果然刷一下就蒙上了寒霜:“洪山正,咱們皇後娘娘自打入宮,就從來不曾出過宮嗎?”

洪蓮道:“那是當然。皇後乃是後宮之主,就好比每個城裡都要蓋鐘樓,每蓋一座大殿,也要放一放寶貝在下麵一樣,她可是咱們大明皇宮的鎮宮之寶,焉可輕易移動?”

“那她要是想家了,怎麼辦?”

“身為皇後,後宮就是家,自己就在家裡,又焉能想家?”

“那她也不想她的娘嗎?”

“皇後是天下人的娘,從此之後,與自己的娘也得生分了,又豈能再想娘?”洪蓮聲音越發的幽森:“所以說,阿荷姑娘,皇後不易做,而作了太子妃,將來可是要作皇後的呀。”

阿荷遲疑半晌,道:“作了太子妃,還是可以回家,可以見親人的。”

“但等作了皇後,可就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