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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52 字 5個月前

麵便是彭大小姐的閨房。

三人剛要進門,迎麵一個端著托盤侍女碰巧出來,她右手帶了隻鐵環,不經意抬眸和項桓的視線撞上,周身一哆嗦,杯盤頃刻脫手。

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少年動作敏捷地一俯身,穩穩當當地單手托起,其中的茶水竟一滴未灑。

不過電光火石的功夫,管事丫鬟的內心就經曆了一場暴風驟雨從起到平息,簡直比夏天的雷雨還迅速。

她愣過後開始厲聲訓斥:“你怎麼看路的?毛手毛腳的東西!砸到客人怎麼辦!”

那姑娘一直深深垂首不住的道歉,哪怕接過項桓遞來的托盤,胳膊也依舊在抖。

“還不滾!”

見她唯唯諾諾地跑開了,丫鬟才頗不好意思地衝宛遙笑笑,“讓姑娘看笑話了……我們小姐就在裡麵。”

“不要緊。”她搖頭。

等對方走出十步開外,宛遙才將和氣的笑臉一收,朝項桓皺著眉使眼色,壓低聲音:“你看你!”

“……我又怎麼了。”

“說好了不許用眼神嚇唬人的。”

項桓隻覺黑鍋當頭扣,無辜得不行,“能不能講點道理,我哪兒嚇唬她了?我眼睛生來就長這樣!”

宛遙半是埋怨半是無奈地斜眼睇他,“那就反省一下,怎麼才能把這毛病改一改。”

想了想總是缺了點什麼,又補充道,“不行,你違反規定了,我要扣十天。”

他聽完便是一愣,有些訥訥看著她跨過門檻,終於爆發道:“不是……喂,宛遙!”

“怎麼還帶扣的?約法三章裡幾時說有這一條了?”

後者站在院中轉身,正色著提醒:“不可以進來,這是姑娘家的閨房。”

“……”

他眼睜睜地見麵前的兩扇院門關上,在原地繞了幾圈撓撓頭,最後煩躁地撿了條石階坐下。

這才半個時辰不到呢,怎麼一天沒增還反掉了!

項桓頭疼地揪了把草丟在地上。

真是……

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

彭家小姐正值二九青春年華,模樣生得平平無奇,但勝在會打扮,倘使麵頰白白淨淨的,一番仔細上妝,大概也能算個中上姿色。

可惜她近來左臉長了一大片晶瑩剔透的痘瘡,乍一看去很像蟾蜍成精,醜得十分駭人。

彭小姐終日不敢出門,房內一張簾子把自個兒遮得密不透風,和宛遙說起便是一臉淚。

“本來今年就該和太尉家的公子成親的,可你瞧瞧我這模樣,還怎麼見人呐?實在沒辦法,也隻得把婚事延到明年去。”

“但推得了一時總推不了一世,再熬年紀就大了!夫家不嫌我自己還嫌呢。”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上個月,丫頭拿來姑娘做的玉容散給我試了些日子,倒有幾分效果,我想著不如請你來替我診一診,對症下藥或許好得更快呢?”

言語間,宛遙正在觀察她的麵部,聞言頷了頷首,“小姐這是體內有熱毒,毒氣不散隻使外用的藥的確不容易見效,得吃幾道方子才行。”

彭小姐忙說無妨,“姑娘儘管治,需要什麼名貴藥材我差人買便是。”

她笑道:“用不著什麼名貴藥材。小姐備好黃苓、桔梗、冰片、雄黃等物即可,冬天大雪封山,草藥或許不易得。”

“這沒問題,你寫方子,我命她們去抓藥。”

說明白點就是普通的出痘子,年輕的人精氣旺盛,皮脂原本容易生油,再加上飲食過於油膩,偶爾引發一場瘡災並不稀奇。

宛遙替彭家小姐用藥粉洗完臉,吩咐了些忌諱的食物,便提起藥箱準備告辭。

“宛姑娘不如留著吃頓午膳吧?時候也不早了。”

她推拒道:“多謝好意,不過我尚有彆的事情要忙,恕不能耽擱太久。”其實是不大想應付這些高門子弟。

彭小姐大概也就隨口客套兩句,聞言便不再挽留,安排婢女送她出府。

項桓在門外大概是閒得快發黴,起先禍害台階下好不容易挨到寒冬的草,順著花壇揪了一圈,最後見四周已無草能拔,便又三兩下攀到了樹椏上,似乎準備再接再厲。

可剛一上樹,他不知是看見了什麼,坐在那兒目光專注地遠眺了半晌,直到宛遙兩手攏在嘴邊喊他,才回過神。

少年身輕如燕,一個縱躍穩穩落地。

“這就完了?”

她抿唇一笑,頷首嗯了聲,“走吧,回去了。”

一開始彭小姐留她吃飯,宛遙倒還不覺有多餓,這會兒行於宅院夾道的□□內,旁邊是端著托盤匆忙閃過的下人,四周遍處不是菜香,光聞味兒她就有些犯饞了。

項桓興許也沒好到哪兒去,因為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你還敢跑!?”

也就是在此時,回廊下擺滿精致茶花的園子裡傳來一陣令人膽顫的哭號。

青磚道上有個管事模樣的男子似乎正在教訓下人,手握的是根拳頭粗細的棍子,棍風呼呼作響。

“說過多少次!公子的茶花比你的命還重要,讓你認真看護,認真澆水,你倒好,把這株雪牡丹養得半死不活!”

他好像自己打得也很是疲憊吃力了,便靠著大聲嚷嚷助力,每道一句都是擲地有聲。

“你賠得起嗎你!?便是將你賣了,也抵不過一片花瓣,要你有什麼用!”

那人抱頭滿地亂竄,疼得痛不欲生,口中溢出的淒厲喊叫仿佛遠遠超過了棍棒對他造成的傷害。

而園子深處卻隱約有個身影蹲在一盆山茶花前。

縱然慘叫淒厲刺耳,他也不動如山,隻悠閒自得地專注於自己的花草,對眼前的這一幕視而不見,好像管事揍的不過是條狗。

“我打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打死你!”

挨打的花農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了,跌跌撞撞地跑出亂棍的包圍圈,可他周身無力,僅邁了幾步便實在走不動,就地打滾,正好不偏不倚滾到宛遙腳邊。

“呀——”先叫出來的卻是引路的婢女。

她緊張地提起衣裙,驚魂未定地往後退。

“張先生,你怎麼搞的,連個人都看不住!”旋即又忙去問宛遙,“宛姑娘沒嚇到吧?”

靜默片刻才聽到人輕緩的應答:“我還好……”

在她說話的那一瞬,一直侍弄草木的年輕公子忽的轉過了頭。

重重花影後的姑娘有一副纖細清秀的身段,在無數馥鬱芬芳中顯得愈發淡雅純淨。

有的人好看,是在於皮相,膚白貌美,秀色可餐;有的人好看,是在於骨相,五官精致,不易顯老。

他閱人無數,單從一個背影,略微輪廓便能大致想象出對方的相貌。

——直覺告訴他,這是個美人。

此時的長廊下。

對方冷不防來個五體投地,宛遙第一眼著實嚇了一跳,沒等看清,項桓已將她迅速地掩到了背後,神情戒備。

她小心翼翼地從他肩側探出頭。

這是個中年男人,瘦骨如柴,%e8%a3%b8/露在外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有些尚往外滲血。

“救我……”

他麵色極差,嘴唇泛著淡紫,形容無光,好像連開口說話都十分困難,卻強撐著朝他們的方向伸出手,細瘦的胳膊掛著沉甸甸的鐵環,似隨時能被其折斷一樣。

“救救我……”

宛遙揪著項桓的衣襟,秀眉不自覺輕皺起來,解釋道:“他臉色偏黑,是脾土衰敗的現象。”

“儘管表麵不易察覺,但腎水多半已泛濫。如果不及時醫治,多半熬不過明年春天。”^o^思^o^兔^o^網^o^

知道她心善,項桓轉眸看了一眼,宛遙同他視線交彙,“我把把他的脈。”

他於是讓了開來,抱著胳膊守在旁邊,見她輕輕執起對方的手腕。

“他脈象虛大無力。”宛遙自語著抬頭,朝項桓解釋,“這是肌肉精氣不足的征兆,此時的皮肉對痛覺會尤其敏[gǎn],也難怪棍棒下會疼得如此厲害……”

對方的五臟六腑都已衰竭,想必此前受過不少罪。

儘管明白彆人的家務事最好不要多管,畢竟還是不忍心,她皺眉輕歎地搖頭:“未免過了一些……若真做錯什麼要懲罰,倒不如給他個痛快的。”

邊上站著的“張先生”愣神聽這姑娘扯了一堆鳥語,並不知她是什麼來頭,彆的沒聽懂,反正隻悟出個“你們這幫人太狠毒”的意思來。

當即挽起袖子不滿道:“你誰啊你?多管什麼閒事呢!小爺教訓下人,用得著你廢話?”

第62章

項桓素來是當慣了打手的, 很有自覺地上前一步,正活動手腕筋骨, 還沒等露個凶相, 斜裡忽然有人迅速而來,抬腳便將那位“張先生”踹倒在地。

“大膽惡奴!誰許你在府中行凶的!”

說話的是位錦衣公子, 看年紀大概近三十,生著一雙丹鳳眼, 平白讓五官顯得過於陰柔了。

他這一動作毫無征兆, 在場的都不同程度有點懵。

“張先生”懵得是最厲害的,趴在地上, 捂著腰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家主子, “公、公子, 您不是說……”

錦衣青年一臉厲色的打斷:“我說讓你好生照看花草, 你倒會仗勢欺人的擺起譜來!不過是給你個總管東院的職權便敢下此毒手,今日好歹讓我撞見了,平時還不知怎麼橫行霸道呢!”

項桓在旁邊聽著, 高高挑起了眉。

他此前樹上坐著瞧熱鬨,花園中的男男女女一覽無餘,這位“公子”可是全程縱狗咬人,作壁上觀的。

目睹一場變臉大戲, 他頗有興味地沉下星眸, 靜靜地看對方賣力表演。

張先生委屈得說不出話,縮在台階下跟那花農一起發抖,相得益彰。

錦衣青年似是憤恨, “枉我這般信任你,你可真叫本官失望……下去領罰吧,思過半月,何日明白何為‘與人為善’了,何日再來見我。”

管事先生雖一頭霧水,卻也隻能配合地應聲,連滾帶爬的走了。

錦衣公子目送著人走遠,對自己的一番表現很是滿意,滿身浩然正氣地轉頭想去看一眼觀眾的反應。

才發現……佳人正忙著替那位病癆鬼診脈,居然沒顧得上抬頭。

他摸了摸鼻尖,倒也不氣餒,禮數周全地作了個揖,“讓姑娘受驚了。”

宛遙反應過來,忙起身回禮。

“不妨事,是我剛才逾越了。”

“也是在下管教無方,竟使惡仆胡作非為。”

兩人各自客氣各自的,項桓則抱懷在旁,麵無表情地看他們倆拜堂。

腳邊的花農還在時斷時續的哼哼,許是覺得在此處寒暄太煞風景,錦衣公子一個回過神,佯作擔憂地後退,看著那奄奄一息的仆役,目光中儘是哀色。

“傷得這樣嚴重……真是可憐。”他兀自感慨,隨後不著痕跡地對宛遙道,“在下見姑娘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