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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91 字 5個月前

宇文鈞衝她露了個感激的笑,“果然有姑娘在, 小桓我就放心多了。”

宛遙覺得這稱讚受之有愧,“我也不是什麼病都會治,其實隻懂些皮毛……”

“現在這樣已經很好,路上還得勞煩姑娘再多看著他點兒。”剛說完,他就緊接著補充,“不止是傷勢。”

感覺他話裡有話。

還沒等宛遙問,宇文鈞憂思重重地歎了口氣,“小桓這段時間,的確有點太拚命了。”

他搖了搖頭,“我怕他這麼下去,會鬨出什麼事來……”

不知是否受這語氣影響,連宛遙也不自覺心思一沉,順著宇文鈞的目光看去。

古道長街上,是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背影。

*

原以為還能趕上回家過年,想不到在白石坡這麼一耽擱,返京已經是上元節之後的事了。

長安城中的大街小巷尚未收燈,從車中望出去,可以看到花燈遊龍似的朝前延伸,一直到朱雀門的儘頭。

身在京師繁華的坊間時,宛遙有種過去半月仿佛在另一個世界的錯覺,那些破敗的茶樓酒肆好似夢醒後的碎片,而周遭還是樓宇輝煌,雕欄玉砌的花花人間。

途中的遭遇寄信向宛延夫婦說明了,兩口子在家擔心得不行,一回去便是一番上下左右,頭頂腳底的檢查。

宛遙在鐘樓下就和項桓二人分了手,他們大概要跑去六部交差,畢竟這天氣雖嚴寒,也難保溫仰的項上人頭不會腐爛,屆時辨不清相貌就不大好解釋了。

舟車勞頓太久,享受了一回小彆後過於熱情的家庭溫暖,她倒在床上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

什麼蠻人,什麼瘟疫,什麼山賊土匪、密道逃生,都在夢裡被她一鍋亂燉。

隻恨不能睡個天荒地老。

等到滿城的百姓已收燈出門踏青,宛遙才上醫館去幫忙。

不過兩個月沒見,桑葉倒是長高了一些,在藥堂忙碌的時候,腿長腳長跑得飛快。

項桓那邊沒什麼消息,也不知他在聖上麵前撈得了些什麼好處。原本朝廷裡的事宛延最清楚,然而知道他多半不會說實話,被忽悠了數次宛遙也就懶得問了。

差不多過了三天,項桓操練結束順道過來了一趟。

一打聽才知道聖旨還沒下來。

“哪有那麼快,這裡頭的手續複雜,而且要封什麼官也不是皇上一個人說了算,萬一是要職,還得經過幾位輔臣商議,少說也要三五日。”

醫館外的板車上裝著剛送來的藥草,宛遙抓了幾支翻看,隨口問道:“你沒去探探大司馬的口風?”

“將軍北上巡視邊境去了,下月才能回來,不然我老早就問了。”

宛遙查驗完了藥材,招呼學徒搬進去,然後又同他說話,“你真那麼想知道其實也可以問問項伯父。”

“我才不要問他。”項桓順手抬了一籮筐——感覺蠻輕的,於是掂了掂,乾脆單手一舉,在小學徒羨慕的眼神中抬了兩大筐往裡走。

有他出力,一板車的藥片刻就盤完了,少年活動了一下筋骨,大概還認為不夠他熱身的,正想說還要不要他乾點啥,冷不防瞧見旁邊一頂內官的馬車晃晃悠悠駛了過去。

他一愣,眼睛裡幾乎能閃出光。

“怎麼了?”

“是傳旨的內監!”項桓臉上瞬間振奮,衝上街去朝那車行的方向一看,轉頭同宛遙解釋,“那邊是宇文府——走,跟過去看看!”

說完,就一把拉著她往前跑。

醫館內的婢女正懷抱宛遙的披風走出來,眼前一陣人影如風,飛馳而過。

“姑娘!”

他們家小姐又不見了!

項桓趕到宇文府時,內官的車才走,宇文鈞送人至門外,手中還捏著聖旨。

“子衡!”他興致勃勃蹦上前,“陛下封了你什麼?”

宇文鈞笑著揚了揚諭旨,“給了個平南將軍的稱號,提到了散騎常侍護軍將軍……以後大概是回不了虎豹營,得操心禁軍的事了。”

末了,問他:“你呢?”

他有些躍躍欲試,“我還沒拿到旨。”

“內官前腳才走。”宇文鈞說著望了兩眼,“我想多半是要去你家了。”

“我知道……我這便回去看看!”他耐不住性子,風風火火地拔腿就跑,內心的澎湃幾欲噴發而出,強烈的想知曉結果。

宛遙還被項桓牽在手上,也隻能跟著他狂奔。

握在掌心間的粗糲五指竟微微有些出汗,不經意的用力。她抬起頭,雖看到的仍不過是被束起的青絲所遮擋住的側顏,但不難想象他此刻的心情。

於是無奈道:“項桓,你跑慢點!”

尋常人到底是趕不上瘋狗的。

少年終於也嫌她慢了,一如多年前在坊間摘花偷果子那樣,伸手一抱,攬住她的腰,使起嫻熟的輕功一路飛簷走壁。

人一興奮,潛力總是無窮,等兩人在項府門前落下,傳旨的內侍剛掀簾子探出頭。

“喲。”他頗驚訝。

“小將軍倒是來得挺巧。”

旋即微微彎腰遞了個手勢,眉眼眯成一條線:“那就請吧。”

項南天並不在家,正廳前跪了一地的人。

宣旨的內官抖開祥雲瑞鶴提花錦緞,筆直而立,“……朕初承緒,兵戈未平,長安盛世,仰賴諸臣……”

宛遙因為莫名受牽連,隻得不明不白地跟著他們一塊兒跪。

項桓垂首,兩掌交疊緊貼在地,就聽得頭頂上冗長的文書念道:“……項家二郎,勳德弘茂,有□□定國之功,朕聞之欣慰,今特賜聖甲玉衣一件……”

“減銀七星劍一把……”

“靈芝、人參等各十對……”

“各色縐紗五十匹……”

所賜之物竟意外的繁多,林林總總,項桓極有耐心的把這串沒完沒了的菜名挨個記入腦海,既忐忑又期待。

然而印象中的字眼一個也沒等到,那句收尾卻乍然響起:

“……賞黃金千兩,以示褒獎。”

他聽到最後一個字時,先前飛揚的眉眼驟然一滯,似有些不可置信地抬了抬頭,盯著那張諭旨。

內官的聲音猶在繼續。

“祖宗疆土,不得有失,望爾再立奇功,莫負聖恩。”

……

這就沒了?

彆說項桓,連宛遙也覺得頗奇怪。

內官將錦繡成堆的皇恩收攏,等了片刻,約莫是發現周圍沒動靜,遂客客氣氣地朝他笑道:“接旨吧,小將軍。”

項桓此刻頭緒正一團紛亂,他腦袋燒得厲害,既不解又怔愣地緩緩叩首,四肢乃至身體不受控製地低聲說了句“謝恩”。

在旁的一乾人等看著他起身了,方陸陸續續抬頭站起來。

直到項桓接過那柄沉甸甸的諭旨,三魂七魄好似才逐漸歸位。

他仍不死心地開口:“敢問大內官……就隻有這些嗎?”

“陛下他有沒有……漏掉什麼?”

宮中的內侍掖手望著他嘴角輕揚:“小將軍真會說笑。”

“這可是聖旨,光擬旨便有兩道程序,彆說漏,多半個字都是不敢的。”

送走了傳旨的宮人。

項桓顰眉,雙手緊握著牛角軸,指節泛著清白,眼中分明有茫然的不甘。

為什麼?為什麼呢?

他究竟哪裡做得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

不應該啊……

宛遙瞧著他麵上漸漸冷卻的喜氣,心下也不禁惋惜,忍不住上前道:“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莫非是有誰冒領了你的功?”

項桓心緒煩亂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應該不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和宇文是一起去的,禮部尚書,不對是吏部……與大將軍私交很好,我們去之前就是擔心這個,所以才找他以保萬全。而且明明宇文有晉升……”

說到後麵顯然語無倫次。

“難道溫仰的人頭根本不值錢?”他自言自語,繼而煩愁地閉目摁住眉心。

此前的一腔熱血在這一瞬平複下來,才意識到自己以為的軍功很可能隻是一廂情願。

也許叛軍殺不殺對於皇帝而言不那麼重要,他更看重的是收複大魏流落在外的疆土?

聖旨白紙黑字,陛下不給這樣的賞,自己什麼辦法也沒有,縱使流再多血液沒用。

宛遙其實很怕他一個想不通衝到宮城裡去鬨事,於是絞儘腦汁地安慰道:“陛下賞了那麼多東西,應該也是很看重你的。”

“這些年我們同突厥交戰,北方又連著大雪封山,人參稀缺了許久,拿著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平心而論,這些銀錢的確十分可觀,可金銀再多,終究不是他想要的。

項桓好似突然間泄了一股氣,認命般地搖了搖頭:“算了算了。”

“他不給算了,我也……沒那麼稀罕。”

成箱成箱的珠寶黃金正陸續拉入府內,他掀開蓋子撿了一塊,忽說:“走,我請你吃飯。”

*

在坊間最大的酒樓中叫了雅間。

餘飛也被拉來陪他不醉不歸,隻是這次飯局並沒叫上宇文鈞。

兩個人坐在一旁,看著項桓一碗一碗地往朝嘴裡灌,都知道他心情不佳,所以誰都沒開口勸。

人有時候宣泄一下,反倒會舒服許多。

餘飛坐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酒碗一擱,“來,好兄弟陪你喝!”

最後,項桓沒趴下,他倒是先跪了。

項桓酒量很好,輕易不會喝醉,這次扶他出來,腳步有些踉蹌,意識卻還清醒著。

宛遙命婢女跑去找小轎,自己用兩手去攙他胳膊,項桓卻掙了開,尋了個黑暗的角落,靠牆抱膝而坐。

寒冷的隆冬讓夜比以往更加漫長,遠處的巷子隱隱約約透出燈光,微晃的光影在他身上忽明忽暗。

宛遙回頭望了望,朝旁挪了一步,擋住那些光。

他靜默地坐了半晌,冷不防低聲道:“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話?”

宛遙愣了愣,明白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於是在心裡輕歎,不答反問:“你有什麼笑話可讓我看的?”

“費了那麼大的勁兒,半個頭銜都沒撈到,還不夠好笑?”

她挨在旁邊,也緩緩蹲下,腦袋仰著望向天,氣息悠長地開口:“項桓,我沒打過仗,可能和你們的想法都不一樣。

“我覺得你平安的活著,就很好了。有沒有軍銜,軍階有多高,並不那麼重要。”

身側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良久隻一言不發地把頭彆開。

第47章

儘管沒有喝醉, 項桓還是睡到了次日正午才醒來。

他躺在床上發呆,頭枕著胳膊, 雙眼漫無目的地看那些雕花。

虎豹營操練的點卯時辰早就錯過了, 今日的統領不知是哪一個,興許還大發了雷霆, 沒準兒已經記錄在冊,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