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1 / 1)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402 字 5個月前

等季長川回來告他的狀。

不過都無所謂。

要告就告去吧,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

項桓翻了個身, 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四肢提不起勁,感覺無所事事。他抱著被子, 打算再努力去睡一會兒, 然而總有人不想讓他好過。

門外的響聲催命般的連番轟炸。

府上的下人平日裡都畏懼他這個二公子, 輕易不敢來打擾, 能這麼不怕死的隻有一個。

“哥,哥!”項圓圓在外麵扯著嗓子喊,“吃飯啦——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呀?”

她拍門的力度沒輕沒重, 哐哐哐響得人心裡煩躁。項桓偏頭道:“不吃,滾。”

“乾嘛不吃啊。”對方實在不識相,“有你最愛吃的紅燒蹄髈,一整個兒的, 走吧, 我等你呀……”

“砰”的一聲。

他抄起枕頭看也沒看就砸到了門上,力道之大,撞得一張門板顫栗不止, 明顯是昭告天下裡麵的人心情非常不爽。

這一招貌似很有效,外麵立馬便沒了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廊上的腳步聲又折返回來,嗓音卻不似方才中氣十足,隻弱弱道:“哥……我把蹄髈給你溫在廚房裡了,你想吃的話,去找他們給你熱一熱……”

項桓麵朝著牆,裹住被衾沒有搭理她。

項圓圓噘嘴緊盯那扇鐵水焊死了一般的門扉,終於悻悻地走開了。

讓她這麼一鬨,項桓也失了睡意。本就酣眠了一夜,其實毫不困倦,不過隻是疲於應付許多人與許多事,才躲避著不願出門。

翻來覆去在床上滾了幾圈,到底還是饑餓戰勝了臉麵,他披衣起床。

拉開門左右看了看,眼見四下無人,項桓才仔細掩上,拖著步子慢騰騰地朝庖廚的方向而去。

午後,府內的仆婢也多半在打盹。

他低著頭,避開陽光的直射,獨自行在花園邊長長的抄手遊廊上。

前麵便是偏廳,從自己的住處要前往庖廚那是必經之地。

項桓尚未走近,就聽到裡頭隱約有人語。

“老哥哥難得來府一趟,隻可惜我手裡沒什麼好茶招待……”

是項南天的聲音。

他耳力頗好,大老遠便能分辨出來。

“哪裡,哪裡,你我共事多年,何必這樣客氣。”

不知是哪位朝中的同僚登門拜訪,扯了一堆噓寒問暖的瑣事。

知道父親在裡麵,想到一會兒經過門前時,他或許會叫住自己,然後冷嘲熱諷,保不齊再起一番爭吵,項桓忽就不想去庖廚了。

少吃幾頓又不會死。

於是他掉頭往回走。

“南天。”那人大概上了年紀,語速緩慢,而音色略顯蒼老,“憑咱們的交情,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聽說這次令郎南征歸來大獲全勝,兵部本擬提他為領軍,你是上書攔了下來?”

項桓的腳步驟然一頓。

這瞬,他的耳力仿佛頃刻增長數倍,甚至連項南天擱下杯盞的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錯。”偏廳內的人緩緩應了。

“這是為何?”對方開口的話語和他心中的質問不經意重疊在了一起。

“那些個在軍中有軍階的將士,哪個不是日日期盼著天下大亂,好去博個功名利祿、封妻蔭子,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擺在麵前的也不要?”

項南天悵然地歎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想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可是老哥哥,這孩子不行啊……”

他指尖輕叩著桌沿,“他還太年輕,行事魯莽,輕率任性,擔不起那麼高的位子。十八封將雖是美名佳話,可也不是人人都受得起。

“如今不過是個少將軍就敢恣意妄為,恃才傲物,若要再晉他的軍階,我真怕這孩子哪日闖出什麼禍來。”

項桓在京城裡的名聲,對方自然是聽說的,聞言發愁地掖手在袖,“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但少年人,都是極看重名次地位的,這麼做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殘忍了。”

“我知道。”項南天無奈的搖頭,“若他有維兒當初三分的穩重,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還是希望他可以再多磨一磨性子。”

日頭將人影照在廊下,棱角分明的拳頭隱約顫動,發出“喀咯”的輕響。

項桓感覺到視線裡起了許多白光,一時像是連前路也不那麼能看清了,有些許暈眩。

%e8%83%b8腔憋著一口無法宣泄的氣流,周身似被一層又一層厚棉被壓住,舉步維艱。

“年輕人好衝動,肩頭沒有重擔,總是很難體會什麼叫‘三思而後行’的。”

身後的項南天繼續說道:“是啊。”

“我有想法,給他定一門親。都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有了妻兒他自然而然就懂事了。”

那同僚嗆了口水,忙說:“咳,我們家惠兒小了一點,她娘還想多留她幾年的,實在是……”明顯嚇得不輕。

項南天笑道:“老哥哥誤會了。”

“他是有個自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我瞧著,難得有姑娘不討厭他,看他也有點那個意思,不如趁近來清閒,把這事給辦了……”

後麵的話,項桓已沒再聽下去。

他一路大步回房,一腳踹開了門,滿室熟悉的陳設、熟悉的氣息,而站在其中,來回四顧,竟驀地生出一種無處容身的錯覺。

五臟六腑燃起的悶火險些將他燒得炸開,項桓喘著粗氣,抬手將近前的圓桌掀了。

這算什麼原因?這算什麼理由!

哪怕真是宇文比自己厲害,哪怕真是溫仰的命不值錢,他都可以接受。

唯獨這個。

唯獨這個!!

滿腔的熱忱和執念仿佛一朝喂了狗,令他感到無比的惡心,從未有哪一刻項桓覺得自己如此可笑過。

他一直在等待獲勝後的一聲喝彩。

但從來都沒有。

無論是從茫茫的大漠拚死殺回來,還是在險峻的南疆浴血奮戰。

原來自己一直所求所為之奮鬥的東西,卻有那麼多人能夠輕描淡寫的拿起又放下。

他的那些拚命可不就是個笑話嗎?

桌上的杯盤摔了一地,靠椅與案幾被他砸得粉碎,稀裡嘩啦的聲響惹來了附近的侍女。

當她戰戰兢兢地走到門邊時,看到的便是雜亂無章的狼藉,而一堆難辨形狀的桌椅間,是一個筆直而立的黑影,青絲淩亂,筋肉虯結,像是縈繞著煞氣的殺神。

少年垂頭大口喘氣,卻警覺地猛然一側目。

那雙黑瞳惡狠狠的,仿佛燃著一把驚心動魄的野火。

侍女惶恐不安地一抖。

“滾。”

“還不滾?!”

躲在回廊柱子後的項圓圓亦被房中的那聲怒吼嚇得顫了顫,隻見丫鬟逃命般倉皇地往外跑,緊接著是瓷器破碎的巨響,屋子裡簡直像個人間地獄。

她生平頭一次看見項桓發如此大的火,來勢洶洶,甚至連她都覺得陌生。

項圓圓咬了咬嘴唇,步步後退,旋即掉頭飛奔。

宛遙趕到曲江池畔時,天已經黑了。

項桓正坐在岸上喝酒——和以往不同,他是整壇整壇的喝。每喝完一壇,便起身去,奮力將空壇子扔到湖中,聽那陣沉悶的落水聲。

宛遙看清項桓的臉色,就知道這次是真的醉了,甚至醉得有幾分可怕。

昨天見他情緒穩定,還以為緩幾天項桓自己能想通,全然沒料到今日會變本加厲。

“你怎麼又喝那麼多?”

項桓麵無表情地望了她一眼,伸手去拎酒壇要啟封,冷不防被宛遙兩手抱住。

“放開——我不用你管。”他不過一抖手便輕而易舉地奪了過來。

並不了解前情後果,隻是項圓圓那邊的隻言片語,宛遙以為他所愁的仍舊是昨日之事,“木已成舟,你再怎麼惱,不也沒辦法不是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功勳沒了還能再攢,你那麼年輕,總有機會的……”

話的尾音尚未落下,項桓忽的轉身,驀地抓住她手腕,語氣微衝,“還能再攢?”

“那是我拿命換來的!”

他雙目充紅,定定地看著她,“是我拿命換來的!”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

有那麼一刻,項桓生出了想要告訴她實情的衝動,可當他凝視著眼前那張纖塵不染的臉,熱血終究冷了下來。

她從小便比他聽話,在長輩口中永遠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就算自己對她傾訴了又能怎麼樣?宛遙多半也會認為,這是項南天為了他好,他應該理解父親,再感恩戴德,父慈子孝。

她沒有站在自己這邊。

連她也沒有站在自己這邊……

項桓鬆開了手,索性拋下了一堆未曾碰過的酒壇,固執地起身。

而當他走出一段距離,回過頭時,岸邊的少女依然站在原地將他望著,夜風吹得她青絲與衣袂滾滾飛卷。

*

宛遙到底還是沒能勸住項桓。

他似乎有意在躲自己,連著好幾天都尋不到人影。但聽宇文鈞和餘飛的口氣,無論禁軍的巡街還是虎豹營的操練他都統統缺席。

這是平時從未有過的情況。

隱約意識到此事的背後或許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正當宛遙想上項府去問一問的時候,這日清晨,項家的管事忽然找上了門。

第48章

項府偏廳內。

這時節雖已開春, 寒意還是在的,大約也為了照顧她, 特地生了一盆炭火, 燒得滿屋子都是熱氣。

項南天就坐在宛遙對麵,親自烹茶煮湯, 斟了一杯香茗推過去。

“謝謝項伯伯。”

儘管兩家人並不陌生,但和項家的家主如此麵對麵交談還是頭一回。宛遙捉摸不透, 接過了茶盞, 心裡卻在打鼓。

項南天正襟而坐,語氣倒是十分和藹, “突然叫你來, 可能唐突了些。”

“這件事, 按禮製本應我親自登門, 拜訪你爹娘。但你也知道,我與令尊年輕時有點誤會,恐節外生枝, 再生嫌隙,我左思右想還是先問問你的意思。”

宛遙捧茶的手忽然一頓。

其實她並非猜到對方接下來想說什麼,但卻有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萌發。

項南天的態度簡直可以用“慈祥”來形容了,這是項桓和項圓圓十幾年都沒享受過的待遇。

“你同桓兒青梅竹馬, 關係又親密。”

“項伯伯想問你。”他目光裡帶了幾分期盼, “倘若讓你嫁到項家來,伴他一生一世,你願意不願意?”

宛遙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才意識到他所說的是什麼。一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情緒像是突然被公之於眾,連她自己都一陣恍惚的不真實。

見她沉默著出神,項南天也不著急,極其有耐心地在旁解釋:“我們項家雖不算什麼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