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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414 字 5個月前

。”

項桓邊咳邊笑,咳完了才發覺宛遙還是愣愣地在發呆。他撐著馬鞍跳落在地,微微傾身,想去看她眼底的神情。

然而少女的眉目皆被視線中的血色所迷蒙,他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

“真嚇到了啊?”項桓在宛遙腦袋頂上隨意摁了摁,“沒事兒。”

“我受傷,那幫人比我還慘,少說死了一半,怎麼都不虧。”

少年人言語風輕雲淡,仗著年輕氣盛,貫來不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而女孩子的耐性也終於到了頭,她抓著他衣袖連手也在發抖:“這是鬨著好玩的麼!”

“你到底懂不懂惜命啊!?”

“懂,懂……惜命嘛,知道的。”他敷衍得不加掩飾,然後把血淋淋的另一隻手朝前一伸,獻寶似的,“看!”

宇文鈞想阻止已經晚了,那裡正吊著一個麵目全非的人頭,他唇邊有勢在必得地笑,“我拿到了。”

好在項桓動作快,晃了一下就迅速收回。

“小桓!”

哪有給姑娘家炫耀人頭的!這小子!

他卻散漫地解釋:“我沒嚇她。”

“你這還不叫嚇?!”

……

宛遙生來就是獨女,未曾有過不得不去爭、去搶的經曆,功勳於她而言虛無縹緲,不明白為什麼會值得人去以命相搏。

但此刻,能看出項桓眉目間那溢於言表的喜悅,和白日裡的急躁凶狠判若兩人。

畢竟年輕,心裡有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她也隻能無奈地鬆口氣,先推著他進去止血療傷。

*

白石坡這場血戰,沒出三日,已在遠近傳得沸沸揚揚。

攔路打劫的山寨被一鍋端了不說,不知誰人麾下的兵痞也死了一地。

這年月間,老百姓不是吃地痞流氓的虧,就是吃惡差橫官的虧,跪著過了數年,終於盼到有人肯挺身而出,正好適逢小年將近,雙喜臨門,十裡八鄉都張燈結彩的慶祝。

而溫仰手底下的殘兵敗將因無人領頭,此時已亂得團團轉,不等人圍剿,自己先內鬥起來。一盤散沙掀不了風浪,僅僅是州城的守軍便足以應付。

第三封軍報送往京城。

項桓每日無事可做,隻能看點閒書養病。

他周身的傷多得簡直能換層皮,縱橫交錯,有深有淺,但居然沒一個是致命的。宛遙總想,這種煞星大概老天爺也不太願意收回去吧。

怕麻煩。

不如放下界禍害人。

皮肉傷不必修養很久,可是傷口未愈合前也無法外出走動,難得外麵熱鬨,若換做以前,項桓早就踹門越獄了,但今時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竟也能在屋裡關得住。

“你說,我這次立了這麼大的功……會有什麼封賞?”

宛遙坐在床邊把藥膏化開,就見他趴在床榻上開始做白日夢。

“咱們大魏的武將本來就稀缺,我算算啊……驃騎將軍、鎮國將軍、車騎將軍,這都還空著呢。”

被他這不要臉的心給逗樂了,宛遙忍不住懟了句:“逮個匪首你就想當鎮國將軍了?”

她慢騰騰地攪散藥膏,不客氣的輕嘲,“人家大司馬年輕的時候收複了兩處失地才不過換了個從二品的官階,你倒是想一步登天……”

“誒,話可不能這麼說。”他頂著滿背的血肉模糊,竟還惦記著要起身反駁,“目標總得有個吧,萬一實現了呢。

“再者,如今滿朝上下正是青黃不接之際,提拔我當大將軍也不奇怪。”

“行了大將軍,趕緊躺下吧。”

她手一摁上去,這位貫能逞一時之勇的“大將軍”便毫不誇張地叫出了殺豬聲。

“你輕輕輕輕一點兒!”

宛遙頗嫌棄地衝他翻了個白眼,“我已經很輕輕輕輕了……你又不是頭次換藥,至於疼那麼厲害?”

後者懶洋洋的抱著枕頭,“沒,也不是很痛,我其實就是想叫兩聲。”

“……”

他高興起來一貫不修邊幅,當下還真張口痛快的攏著嘴,用儘全身力氣大喊。在這麼個偏僻小鎮上,大半夜能傳得人儘皆知。

“喂!”宛遙嚇得不行,急忙去捂他的嘴,“乾嘛啊,讓我姨媽聽見我死定了!本來就是偷偷跑來的……”

“怕什麼,她又不知道你在這兒。”

項桓撥開她的手,不在意地起身,三兩下把布條綁好。

正準備穿鞋走動走動,瞥到床底下放置的方形盒子,指尖一癢,又去撈起來把玩。

那裡頭裝的是溫仰的腦袋,每天以冰塊冷封住,以保不腐。這東西他寶貝的很,也怕證物會不翼而飛,三天兩頭要拿出來欣賞,弄得宛遙一陣惡寒。

打開盒蓋看到人頭尚在,項桓才又安了心,兩手來回倒騰,大有把溫仰首級當雜耍消遣的意思。

他還挺大方:“你要不要玩?”

“……我才不要。”

她在旁收拾藥箱,乾淨的下巴被燭火鍍上一層柔光,圓潤小巧,半透明一樣。

盒子在空中左右搖晃,驀地讓他兩手一拍抱在%e8%83%b8`前。

項桓心念一動,便去問她:“對了,你有沒有什麼特彆想要的東西?”

宛遙沒抬頭,“我?”

少年笑得分外爽朗,大言不慚的開口:“看你這麼聽話,要什麼?本將軍賞你。”

她一麵把藥瓶撿進箱中放好,一麵望了他一眼,並未當回事:“我不要,我什麼都不缺啊。”

“也就是個彩頭。”項桓不滿的嘖了聲,催促道,“你趕緊說一個……想要什麼都可以。”

聽他把話講得那麼滿,宛遙轉念一想,故意挑起眉:“是不是真的?我要什麼,你都願意給?”

“當然是真的。”

“那好。”她把手伸出去,“我要溫仰的頭。”

全然沒料到她會挑這個物件,項桓呆了一下,不自覺摟緊,明顯是猶豫了,“……你要它乾什麼,對你又沒用處。”

對麵的女孩子笑著打趣,“你不說要什麼都給的嗎?舍不得了吧?”

意識到被她反將了一軍,項桓掀了掀眼皮,正色道:“這個不算……誒你彆笑了,我跟你說正經的!”

見他是的確皺了眉頭,宛遙才收起唇角的弧度,端坐在椅子上,偏頭細細地思索了一會兒。

“嗯……”

項桓在對麵認真地聽。

“你若是,真要送什麼給我的話……”宛遙想了想,“就還我一個發簪吧。”

上次被他移花接木拿走的那支,至今屍骨無存呢!

少年坐在床邊若有所思。

帶著年味氣息的夜風將半開的窗吹得吱呀吱呀作響,從屋內望出去,是恩陽鎮難得一見的熱鬨繁華。

即便是最簡陋的紅燈籠,滿街懸掛,也是一派燈火輝煌。

宇文鈞走出郵驛,集市的喧囂就撲麵襲來,入目是人們洋溢著喜慶與幸福的容顏,四周充斥著叫賣的、討價還價、招攬生意的言語聲。

“公子,上好的甜糕,來一塊吧?”

“祖傳的醬餅,不好吃不收錢!”

……

而身後,淮生依舊一言不發的安靜隨行,一路目不斜視。

她的年紀也許比宛遙稍小幾歲,身形偏瘦弱了一些,與他走在一起的時候,算上發梢也才至及肩的位置。

宇文鈞微微側目,躲在自己影子裡的少女眸色波瀾不驚。

客店才點亮的燈燭甫一投射過來,便清晰的照出她脖頸、下巴以及小臂上的累累新傷與舊傷。

鐵環上細微的光隱約反射到臉頰邊時,他的瞳孔好似被針刺一般,驟然縮了縮,旋即流露出滿目的心疼來。

“淮……淮生。”

一直低頭的女孩依言仰首,“將軍。”

宇文鈞溫和地看著她,儘量讓的自己表情顯得自然一些。

“你餓了嗎?可要用飯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忽就站得很筆直,“將軍餓了,我就餓了。”

“……”

接下來的一句,隻怕他自己都能猜中:將軍要吃飯,我就吃飯。

宇文鈞不禁有幾分無奈的笑笑,“好……那便去吃些東西吧。”

“可有什麼想吃的?”

淮生搖了搖頭,“將軍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他於是不再問了,摸摸她的腦袋,轉身示意其跟上。

鎮子雖不大,各色的食店卻還不少,宇文鈞邊走邊看,想著淮生的口味會喜歡吃什麼樣的東西,然而思忖很久,他才意識到她平時根本就不挑,幾乎是給什麼吃什麼。

就在此刻,背後一向如影隨形的清淺腳步忽的停住了,宇文鈞遲疑地回過身來。

幾步之外,滿城的闌珊星火中,少女靜靜地站在一張擺開的小攤前,她沉靜的眉眼像極了一張乾淨簡單的山水畫。

雖然樸實無華,卻意味深長。

淮生不知付了店家多少錢,隻看到她墊腳從高處取下一個小物件,隨後星目裡少見的露出幾分神采,雙手捧著向他跑過來。

“將軍。”

她在跟前站定,很寶貝似的,把掌心裡的東西攤開來給他看。

“將軍的小像。”

宇文鈞微微一愣,視線中那布滿傷痕的小手正托著一個玄甲戎裝的麵人,五官清晰,長劍點地,做工粗糙而廉價。

可他卻怔了良久。

對麵的小姑娘將手往前遞了遞,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送給將軍的。”

纖細的腕子上,不太相稱的鐵環輕輕滑到了她的小臂,艱難晦澀地卡在那裡,像一個堅不可催的牢籠。

宇文鈞緊咬著牙關,唇角由於用力而隱約抽[dòng],隔了好一會兒才將麵人小心握住。

“謝謝。”

他星眸裡含著淺淺的光,淡笑著重複,“謝謝。”

“我很喜歡。”

第46章

在恩陽住了十來天, 消磨掉了鹹安二年的正月初一。

這是宛遙第一次在外過年,感受寥寥無幾, 正說起來也不過“倉促”二字。

從十一月南下至今已兩個月有餘, 途中曆經一番艱險的姨媽們各自心有餘悸,老早就想催促著上路了, 隻是礙於項桓的傷勢而不便開口。

他們倆也趕著回京複命,所以這一趟是同行。

車子停在客店之外, 宛遙剛下樓出去, 就看見項桓騎著匹瘦馬在閒閒踱步。

他的坐騎不幸血灑白石坡,犧牲得連根毛也沒剩下, 那是他們出征得勝而歸時, 季長川送的, 一人一匹, 皆是壯碩敏捷的回紇馬,如今換了匹雜毛,明顯十分嫌棄。

“宛姑娘。”宇文鈞牽著他的青騅走過來。

宛遙於是頷首略施一禮, “宇文將軍。”

他視線朝那邊遛馬玩兒的少年身上轉悠了一圈,問她道:“小桓的病不要緊了吧?”

宛遙說沒大礙了,“都是皮外傷,他人年輕, 好得又快, 隻要不再把傷口撐開,趕這點路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