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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400 字 5個月前

,他一抹,說:“行,那我們不耽擱了。”

“若是車子再被發現就不太好收場了。”

宛遙朝身側橫七豎八的山賊群中看了一眼,問他:“這些人怎麼辦?”

他視線偏了偏,渾不在意,“不用管。”

白石寨的山匪們在這場浩劫裡死了七七八八,想必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但話雖如此說,卻耐不住人家要死皮賴臉的跟著,大概也是怕叛軍卷土重來,與他們隨行反而有個照應。

輾轉回到了半山腰,刻有白石坡三個字的石碑還在旁邊斜斜立著,前後卻沒看見一個村民,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被清道了。

宇文鈞將馬車牽來,仆從們當下熟練的套車、收拾行裝。

山賊窩裡待怕了,還順帶遊了一回古墓,眼下恨不能立刻回到人住的地方。

近處的兩匹回紇黑馬正在一邊兒低頭找草吃,項桓忙著穩固馬鞍。

“不過半個月沒使,長了一身的肥膘。”他拍拍馬脖子,朝宛遙說道,“看來這馬跟人一樣是歇不得的。”

宇文鈞走過去,“照這個時辰,天黑前應該能趕到鎮上,咱們動作快一點,最好今天就送信去新城,看能不能加派人手。”

對方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目光卻微微垂下,好似被什麼吸引住。

“你接下來怎麼打算?我是準備回京的,你在周圍找住處等著,還是跟我一起回去?依我看其實……”

話還沒說完,原本撫著馬鬃的項桓忽然揚手將他的話一擋,撩袍蹲身。

“怎麼了?”宛遙有些奇怪。

雪地溼潤,極易留下足印。坑坑窪窪的地麵密集交錯著碗口大的痕跡,他手撫上去,臉色突然一沉,“是戰馬的鐵蹄。”

宇文鈞:“戰馬?”

“不錯……這邊還有!”

痕跡一路朝上,他將雪牙槍握在手,順著蹄印追尋過去。

前麵的山路轉了個彎,他們躲在一棵歪脖子老樹後,隻警惕地伸頭去看。

通往山寨的途中,幾十騎聚在入寨長長的石階下休整待命,軍士的玄甲後是絳紫色的戰衣,個個風塵仆仆。

而在清一色棗紅馬之間,有一匹白得耀眼的駿馬,眾星拱月般的被圍在其中。

“是溫仰!”

宛遙留意到項桓的表情在那一瞬有細微的變換,凜冽的黑瞳裡好似燒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項桓知道這個人怕死,但沒想到他會這麼怕死。

事發至此兩三個時辰了,直到現在遲遲也不敢入寨,隻站在外麵乾等著。倘若他眼下已收兵上山,自己還就真的隻能打道回府。

本以為這趟要無功而返了,冷不防機會從天而降,他經脈中的血液不自覺沸騰,握著雪牙的五指連著心臟,一並滾燙得冒汗。

不能再錯過了。

一定不能再錯過了。

“項桓?”

他突然一轉身,疾步往半山腰走。

“小桓,你去哪兒?”

宛遙和宇文鈞一前一後追上去。

項桓已回到了他的戰馬前,收腰刀、放長.槍,箭囊搭在馬背上,十柄短刃齊齊入鞘。

“項桓,你要做什麼?”宇文鈞從他這一係列的舉動裡覺察出一絲不祥。

“還用問?”他把弓背在肩頭,直截了當,“當然是去殺了他。”

“你瘋了?!”

宇文鈞不得不震驚。起先之所以敢陪他殺溫仰,是因為借著地盤熟悉,又有迷[yào]輔助,多少有幾分勝算,不至於單槍匹馬那麼毫無準備。

如今整盤棋都亂得跟漿糊一樣,根本沒法打啊!

“我沒瘋。”項桓唇角微微動了一下,“如果不是聚義廳裡他沒出現,我在那個時候就會動手,即便被圍!”

他從來都不怕流血受傷,也從來都不怕死,縱千萬人亦敢迎刀直上。

宛遙隱約回想起那日晚上他言語裡的執著,才意識到這真的不是隨口說的豪言壯語。

“對方起碼有二三十人……”她搖頭上前,“論人數,論武器,我們全不占優勢,太冒險了。”

“冒險也要去!”項桓持著槍,回眸狠狠反駁,“況且,我也沒打算要誰跟我一起。我一個人去。”

“我一個人,就可以把溫仰的人頭拿回來!”

他放肆的語氣令在場所有人皆不同程度地怔了一怔。

相信在同樣的情況之下,換做虎豹騎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選擇用他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去換取軍功。

“項桓。”在他轉身時,宛遙一把拉住,試圖勸道,“你這是何苦,要殺溫仰也不急於一時,等以後朝廷發兵討伐,不是更有把握嗎……”

項桓甩開她的手,充血的眼裡滿是固執,“我若現在走,這一趟就白來了!”

“你懂嗎!”

說著他不再多言,翻身上了馬背,宇文鈞作勢便要跟著,卻被他一槍抵了回去。

少年居高臨下,“不用你。”

“我說過不要人幫忙,你把她們安全送走,恩陽鎮上等我。”

“可……”

“彆以為你沒事乾,我告訴你,人要是出了事,我回頭剁了你!”

尾音還沒落下,馬頭已被他猛地掉轉,嘶鳴著朝前奔跑。

開弓沒有回頭箭,宇文鈞唯有苦笑,知道自己是勸不住他的,隻好匆忙招呼:“上馬!上車!快快快,趕緊出發!”

餘光瞥到秀眉深皺的宛遙,也是無奈,“走吧,再不走,我也會有麻煩。”

回紇馬的一大優點就是爆發力極強,項桓能感覺到風在耳畔淩冽如刀,這樣的感覺他毫不陌生,那是他最熟悉的,沙場的味道。

攥著槍杆的手更熱了,他緊緊盯著那片人海。

溫仰就在那裡。

隻要取下這顆人頭,就是奇功一件。

他太清楚軍中的論功行賞了,所謂駐守新城的功勞,從軍階一層一層的刮下來,到自己這兒早已經不剩什麼。

哪怕再一次班師回京,也不過抬個不疼不癢的官職,依舊無法在項南天跟前立足。

他要獨一無二的戰績,就隻能勝向險中求!

這才是他此次出征的目的!

長風漫漫。

駐紮在山寨腳下的叛軍在風聲中聽到了急促的馬蹄,出於常年征戰的警覺,眾人猛然回首,幾乎是在同時,老樹後的黑馬一躍而出,在空中高高揚起蹄子。

銀白的槍鋒映襯著少年英武迫人的眉眼,獵鷹一般刺出寒芒。

*

宇文鈞帶頭趕車,一隊人簡直是飛到恩陽鎮去的,車子停下,坐在一旁的仆從鬢發還是保持著向後的狀態。

他跳下去火速換了匹精神十足的馬,作勢就要往回趕。

“宇文將軍。”宛遙忙打起簾子。

“宛姑娘,你們且先跟著小淮,我得去找他。”反正人已經平安到鎮,不怕被剁了。

一路上本就擔心著,宛遙自然沒多說什麼。

眼見駿馬絕塵而去,她坐在車內不安地來回攪動手指。

這種感覺,很像是那次在高山集的驛站中。

未知的將來在遠方蠢蠢欲動,而自己隻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姨媽們在鎮上尋了間客棧落腳,偏僻之地沒有宵禁,入了夜卻比長安還要冷清幾分。

尚在白石坡的年輕軍官們一個也沒回來。

悄無聲息的街道好似印證了那個詞——生死未卜。

宛遙從燈火通明的客店裡緩步而出,頭頂的兩隻燈籠把一丈之內的人與物照得溫暖如春。

她站在燈下朝鎮子以北,一片漆黑的山林看去。

置身於錦繡如雲的京都之外,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絲亂世將至的荒涼。

等了沒多久,衣衫襤褸,滿麵塵土,幾乎辨不出容貌的乞丐便行至台階下怯生生地朝她遞了個碗。

躲在其腿後的小孩子巴巴兒地將她望著,一張臟兮兮的小臉隻能看見那雙清澈的大眼睛。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宛遙吩咐侍女上廚房撿了幾個熱包子與熱饅頭。

然而碗才裝滿,儘管仍有剩餘,乞丐卻千恩萬謝地走了。

原地孤零零的,又隻剩她一個人。

不知為什麼,長久的等待令她腦海裡已出現了一場刀光血影的廝殺,高山集外小茶寮內的情景無比清晰的在眼前劈過。

長刀,利刃,血流如注。

少年狠厲的麵容似鬼非鬼,好像他真的可以無休止的殺下去,一直到死……

也就是在此時,馬蹄聲響起來了,不像是幻覺,隔了片刻,她可以確定,是真真實實的聲音。

宛遙驀地回首循聲望去。

足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恩陽鎮的儘頭,一抹黑影縱馬而來——她沒看錯,是隻有一個。

第45章

宛遙的心瞬間就往上一提, 那匹是宇文鈞的青騅馬,在夜色裡有些泛灰。

項桓人呢?

他沒回來嗎?

可無論她怎樣瞪大眼睛, 漆黑的夜幕裡也隻有宇文鈞獨自縱馬的身影。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無非兩種可能,要麼是他沒能找到項桓, 無功而返;要麼是他遇到了什麼十分要緊的事,不得不暫時撤退。

相處了這麼久, 宛遙多少對他們這類人有所了解, 一諾重千金,如果項桓真的出了什麼意外, 他拚死也會把人帶回來。

那麼至少說明人還活著。

雖然像是這麼想, 背後的寒意仍然一寸寸的往上冒, 最後連貼身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濕了。

馬匹逼近, 已然能聞到血腥的氣息。

宛遙忍不住向前跑了幾步,迎到街上去,宇文鈞穿的石青短打幾乎染滿紅色, 青騅堪堪停在她麵前,奔跑的熱氣在寒冬臘月裡簡直鋪開了一層霧。

“宇文將軍!”她站在馬下焦急地問,“項桓他怎麼樣了?”

宛遙往一旁看不清輪廓的長街儘頭張望,“他沒同你一起回來嗎?”

“他……”

“他?”見他良久也隻蹦了一個字, 宛遙忍不住追問, “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

就在宇文鈞將開口的瞬間,馬背下帶著血氣的人影翻身跳上來,他之前竟一直是藏在馬腹之下的!

少年狼狽不堪, 發髻散亂,鮮血將青絲一股一股黏在頰邊,那張年輕的臉明明乍一看如此猙獰,偏又帶著些微捉弄得逞的笑,張揚得過分。

宛遙一下子就懵在了那裡,她仰頭怔怔地看著馬上渾身是傷的項桓,隻覺得忽然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後的心情,淩亂得讓人不知所措。

她就那麼望著他,看他眉眼肆無忌憚,不知天高地厚,有那麼一瞬,生出要哭的衝動。

“怎麼樣。”饒是滿嘴血,項桓卻還用手肘去捅捅宇文鈞,“我說能嚇到她吧?”

男孩子總是拿使壞當有趣。

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全然不明白這樣嚇唬一個小姑娘有什麼意義。

“人家是擔心你,何必老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