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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58 字 5個月前

不以為然,兀自撿了個桃在手中把玩,冷冷哼道:“哪裡重情了?

“他要真喜歡,又何必讓彆人娶她?若換做是我,就把人搶過來!”

嗯,簡單粗暴,果然是他的風格,毫無詩意浪漫可言。

宛遙倒也不想解釋,搖了搖頭,“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不會這麼做的,所以說你不懂了……”

她把雜書放下,“我去看藥煎好沒有。”

宛遙正拍拍衣裙起身,站起來的那一瞬,她忽感眼前一黑,視線裡金星亂冒。

項桓剛在想怎麼反駁,餘光發現她不對勁,忙丟了桃子,眼疾手快將人扶住,“怎麼了?”

宛遙勉強穩住身形,扶著額頭皺眉說沒事。

“沒事?”他認真打量她的麵色,忍不住薄責,“你臉都白得像紙了,還說沒事?”

宛遙擺擺手,打起精神朝他道:“可能是這些天有點累,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項桓見她這個樣子,仍舊難以放心,他懷疑道:“你彆不是染病了吧?”

言罷,便不由分說地拉開她衣袖,白皙的小臂上的確毫無痕跡,但觸手卻是冰涼一片。

他皺起眉頭:“手怎麼這麼冷?”

初秋的太陽明明還很有熱度,而她周身卻出奇的寒涼,宛遙輕輕把手掙了回來,“季節交替,染上風寒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好了,我都說不要緊了,你彆那麼大驚小怪。”生怕他繼續堅持,她忙半推半勸地將他趕出院子,“再過會兒該換班了,快去吃飯吧彆耽擱,正好我也睡一覺。”

項桓被她推到了門邊,拎起靠牆的雪牙槍,終究還是意難平地回頭:“你是不是真沒事?”

“是了是了,真沒事了。”

“那我走了……你有事記得叫人來找我。”

“嗯。”宛遙衝他安心地點頭笑笑。

他說完,帶著遲疑提槍出去。

一直目送項桓走遠,她才惴惴不安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臉,有些擔心臉色太過難看。

宛遙倒不是真心敷衍他,是確實感覺困了。

在榻上閉眼小憩了片刻,待得醒來,天光猶亮,她理好衣襟去隔壁間時,秦征早已離開——為了避免有人闖入不好解釋,他白天素來是不在這裡多待的。

宛遙反倒放下了心,在床前替陳文君把過脈象,便轉身上煎藥房將溫好的藥汁端來。

藥碗擺在桌上,旁邊是一小柄匕首,她站在那裡深吸了口氣,繼而一圈一圈解開包紮手腕的布條。

蒼白的肌膚間赫然是道深紅的傷疤,血縱使已凝固,但由於傷口遲遲不好,一直未能結痂。

宛遙狠了狠心,以刀尖在舊傷處挑開了疤痕,幾乎是一瞬,晶瑩的殷紅就滲透而出,她忙挽起衣袖,讓手臂的血滴入那碗湯藥之中。

血珠入水。

濃稠的水麵頃刻泛起漣漪,將門邊倒映出的身影擊得零碎不清。

也就是在此時,宛遙猛地轉過頭。

視線裡是項桓凝重暗沉的眉眼,他嘴唇抿得很緊,雙目透著冷峻,一張臉黑得厲害。

“……項桓……”她小聲道。

他眸中陰晴不定,“你在乾什麼?”

驟然有種做了壞事被人當場撞破的心虛。

在宛遙本能地往後躲的時候,項桓大步走上來拽住她手腕。

那條深深的刀口與周圍細嫩的皮膚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項桓隻看了一眼,幾乎是質問的口氣:“你不是說不小心劃傷的嗎?!”

“對……一開始,的確是不小心劃傷的……”

她說得猶豫,項桓聽得心裡一陣著急:“那到底怎麼回事,解釋給我聽!”

叫他這麼一吼,宛遙自己也懵了,她望著他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

“在疫區那會兒,有一次,無意間發現我的血好像對治療這種瘟疫有效,我就……嘗試著放進湯藥裡。”

項桓微微一怔,鬆開了手。

“我沒想到,圓圓和我爹服下藥之後,情況真的有所好轉。”她抿了抿隱約皸裂的嘴唇,“一開始我以為隻要是血都行,也就悄悄去拿了雞血、鴨血甚至其他人的血入藥。”

宛遙望向他的眼裡充滿了不安,“可是沒用,什麼辦法都試過了,我發現……隻有我,隻有我的血才可以……”

整個疫區,能平安活著出去的,隻有他們。

項桓不通醫理,他對這種事粗心慣了,本以為是碰運氣正好撞上的,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原因。

他沉默地看著宛遙包紮止血,不經意想起自己那日打翻的藥碗,心裡忽然不是滋味,一把拉住她就要往外走。

“治什麼治,不治了。”

“你管他們死活呢!”

“項桓……”宛遙摁著他的手堅持道,“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就讓我把她醫好吧。”

項桓怒其不爭地轉過身來,握住她臉頰微惱道:“你看看你這氣色,哪裡像個人樣!還要醫,是不是想把自己賠進去?”

還沒等她解釋,他捏緊長.槍,“我現在便把那個女人帶回疫區,姓秦的若敢攔我,我一並收拾他!”

“彆!……算了!”宛遙拉住他不放,“我隻是失了些血,回頭吃點紅棗烏雞補一補就沒事了。”

“我救不了那麼多人,隱瞞了這些事,從疫區回來之後已經很自責了……既然陳姑娘他們找上來,我不能再見死不救。”

項桓心緒未平,垂首不言語。

“你讓我為這些人做點事吧,否則我會良心不安的……”

他雙手抱槍,眉宇間是化不開的心煩意亂,視線沒有著落的在院子裡竄了一大圈,才動身要走。

宛遙緊張地問,“你去哪兒?”

項桓無奈地重重歎氣,“去給你買紅棗!”

*

五天後,陳文君已能醒來自己吃藥了。

她蘇醒的時候,秦征反倒比在她昏睡時更拘謹,他會遠遠地站在門邊,整個人安靜得像尊雕像,宛遙隱約能明白什麼,因此也就從不告訴陳文君,病時他幫她喂藥的事。

但偶爾她察覺到這個嫻靜如水的大家閨秀,會靠在軟枕上,側頭一直望向窗外,而窗外是秦征低頭碾藥的身影。

宛遙告訴項桓時,他的語氣還是那麼不屑,甚至覺得這兩人都有病。

“一個白天看,一個晚上看,有什麼話不會說嗎?眼睛還能看出朵花來?”

“這沒辦法,畢竟陳姑娘現在都成親了。而且身份有彆……”

項桓不在意:“成親又如何?不知道搶嗎?學一身功夫乾嘛用了。”

說起來好像比本人還恨鐵不成鋼。

她聽著,忽而順嘴問道:“那你呢?”

“你要喜歡誰,會怎麼辦?”

宛遙話剛出口,就覺得腦子驀地一熱。

項桓剔棗核的手一頓,不自覺偏頭看了她一下。

她攏著一堆紅棗,彷徨地避開他的視線,頭皮發麻地將腦袋往下埋了埋,塞了一粒棗子在嘴裡嚼。

項桓見她彆開臉,於是也轉過頭去,隔了半晌鼻間發出一如既往慵懶輕蔑的冷哼。

“我要是喜歡誰,就給她世上最好的東西。”

他直起身仰首望天,言語裡滿是豪情萬丈,“她若想要曲江池上的蓮花,我就去幫她全摘下來,她若想做皇後,我就去給她打江山!”

少年意氣,可氣吞萬裡如虎。

宛遙唇邊掩不住地上揚,吃著吃著,便輕笑了聲。

項桓皺眉不悅道:“你笑什麼?”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我笑……其實是你自己想打江山吧?”

“娶媳婦和出人頭地又不衝突。”

她把那顆棗吞下去,轉念思索了很久,才輕輕地說:“可真正喜歡你的人,比起出人頭地或許更希望你能健康長壽。”

項桓剝了一粒棗丟到麵前的籃子裡,並不看好的冷嘲:“真搞不懂你們女人。”

“難道嫁個沒用的王八就高興了?”

宛遙衝著他的側臉翻了個白眼,總算體會到一絲對牛彈琴的無力感。她把紅棗放回籃中,“……不和你說了。”

“我去看陳姑娘。”

將走之際,宛遙又想起什麼,小聲地提醒他:“對了……我以血入藥的事,決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我娘他們。”

項桓正要點頭,卻聽她低低補充,“否則,我很可能會死。”

他聞言目光一閃,抬眸望向她。

*

小院子本是宛遙的住處,從前她偶爾待得晚了,又碰上關坊門,便會在這裡宿上一宿。但平日裡不怎麼來,好在此地偏僻,學徒和幫工也不會擅闖,故而陳文君一連住了七天都相安無事。

和宛遙這樣的小門小戶不同,她是實實在在的金枝玉葉,十指不沾陽春水,皮膚嬌嫩得令人羨慕。

“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宛遙診脈完畢,替她將手放回被衾之中,溫和道,“再吃一兩副藥應該便能痊愈。”

“回去之後,大概半個月內還會有畏寒的症狀,要注意保暖。”

陳文君躺在床上,一麵聽一麵輕柔的點頭。

“記得多喝水,多曬太陽,時常走動。這樣才能儘快好起來。”

她看著眼前眉目清秀的小姑娘,直等她說完,才含笑感激道:“謝謝……”

“這些天,辛苦你了。”

宛遙忙著收拾茶碗,“其實我並沒有怎麼照顧你,你該多謝謝秦大哥。”

“如果不是他找上我,我也沒機會救你。”

“真不好意思。”陳文君柔聲說,“他威脅你了吧?”

這句話來得令宛遙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拿不準自己應該怎樣回答比較好,於是習慣性的客套:“倒是……倒是沒有。”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的。”對麵的姑娘笑容明朗和煦,“彆看他那個人長得人畜無害,小時候被我爹挑去選作家中死士,許多事耳濡目染,真狠起來也是六親不認。”

“……”原來你知道啊。

“陳姑娘有什麼打算麼?”宛遙問她,“我聽聞,梁司空如今被革了職,你病好之後……還回去嗎?”

“這個啊……”陳文君垂下眼瞼,似乎顯得為難,“嫁雞隨雞,出嫁從夫,梁家雖敗,卻也難說父親會同意我回家,畢竟這是舅舅賜的婚。

“舅舅在朝堂上便是說一不二的存在,我們家亦是依附他才得以占得一席之地,若沒有舅舅的首肯,隻怕父親也有心無力……”

言語至此,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她倉皇戛然而止,見宛遙也有些局促,才衝她笑笑:“我失言了,讓姑娘見笑。”

宛遙搖頭說不要緊。

陳文君輕輕歎道:“家大業大,肩頭的擔子也就沉重不堪。有時候,我也很羨慕姑娘這樣,乾乾淨淨的人。”

宛氏在幾十年前也是魏朝大族,但經曆了長安淪陷與鳳口裡兵變後就逐漸凋零,哪怕作為族中唯一走上仕途的宛延,也不過隻她一個獨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