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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87 字 5個月前

“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隻要她需要,我就可以為她去死。”

這是宛遙第一次聽見人間最深情的獨白。

她怔忡地轉過視線,反複體會著那句話。

從沒想過原來一個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虔誠至此,拋卻生死,哪怕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不會有任何結果。

她悄悄凝視著秦征那雙並無波瀾,卻無比認真的眼睛,竟從其中讀出了一絲“相思不露,情深入骨”的味道。

回到洞內,火堆邊的姑娘依舊安然沉睡,如果沒人救她,她便會一直這麼睡下去,睡到周身潰爛,再麵目全非的死去。

宛遙緩緩蹲在一旁,替她拉了拉蓋在麵上的薄毯,心中隱約生出些許內疚之感。

如果不是自己。

她想。

如果不是自己,她可能也不會嫁到梁家,也就不至於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宛遙摸到手腕上纏著的布條,猶豫不決地皺眉看了一下,過了好一陣,才深吸了口氣,起身往外走。

秦征還在洞口站著吹風,興許是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來。

宛遙正神情嚴肅地與他對視。

“秦大哥……”

她說,“關於陳姑娘的病,我想……”

也就是在宛遙開口的刹那,秦征已然覺察到有一股鋒芒隨風而至,原本茂密無害的草叢中驀地充滿了殺機,月光照出一縷寒意凜然的槍鋒,筆直而又凶猛的刺了過來,疾如閃電。

而那杆純白如雪的長.槍後,是少年人淩厲迫人的眉眼。

“項桓!”

她愣住。

秦征被來勢凶猛的槍尖逼得連連後退,在即將穿刺他%e8%83%b8口之際,他抽出長劍險險的隔開。

“噌”的一聲,讓人牙酸的動響,兩刃交叉劃過,幾近蹦出火星子來。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

“你是如何尋到這裡來的?”秦征避其槍招,謹慎的問。他對四周的戒備同時也放大到了極點,那些借著夜色的樹林中,似乎隨時會有什麼利器迸射出來。

項桓持槍冷笑,說話間已舉步而上,“火燒得那麼旺,不是找死是什麼?”

大半夜,深山裡唯一的一點火光,簡直是打著旗子把他們所處之地昭告天下。

他出槍招招致命,宛遙雖不懂武功,卻也能看出秦征落於下風,而項桓又自帶一股狠勁,再這麼下去,隻怕對方凶多吉少。

“項桓,你先彆打了!”

她說話不頂用,急得快跳腳,情急之下無計可施,於是猛地跑上前從後麵將他攔腰抱住——

項桓用槍的時候是全神貫注的,他根本沒想到過會有人抱住他,也從來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這樣的動作。

纖細的胳膊自後緊緊環過來時,槍鋒的力道還未收去,這一刻,他握著雪牙怔愣,竟就這麼被宛遙拉著退開了數丈。

“瘋了你!”回神之後,項桓轉身朝她吼道,“不要命了?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打到你!”

“對不起,你先彆氣,先彆氣……”宛遙摸著他胳膊順毛,“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有幸躲過一劫的秦征仍不敢放鬆警惕,他一麵抬袖擦去唇角的血漬,一麵倒退回洞內,擋在陳文君跟前,神情警覺地盯著項桓。

他惡狠狠地收回視線,撥開宛遙的手,握著她肩膀上下打量,“你怎麼樣?”

“受傷了沒有,有沒有吃虧?”

宛遙如實搖頭:“我沒事,其實你誤會了,秦大哥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聽完一怔,立刻炸了:“你還叫他大哥?!”

他漫山遍野的找她,生怕她遇險,回頭打架了她幫著人家攔他的槍不說,轉頭連哥都叫上了,這叫什麼事兒?

宛遙忙改口安撫道:“不是不是,你是大哥,你是大哥……項大哥!”

項桓抱著長.槍一臉不悅的側身,就見她追過來解釋:“你聽我說嘛,秦……秦公子他沒把我怎麼樣,帶我來這兒也是事出有因……”

宛遙簡單的向他講訴來龍去脈,項桓並不是個能輕易被動之以情的人,目光依舊細細地琢磨著對方。

講到最後,她眸色微沉地望著守在陳文君身旁的秦征,語氣悵然:“陳姑娘都病成這樣了,你就放過他吧。”

項桓聽完冷笑,不以為然,“一個大男人,威脅女人,我看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對此宛遙並不反駁,卻在遲疑了片刻後,認真道:“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不管怎樣,我還是想幫他們。”

她此言一出,不隻是項桓,連秦征也跟著一愣。

“你要幫他?”項桓皺起眉,顯然覺得不解,“你幫他乾什麼?”

宛遙看了看陳文君,“陳大小姐怎麼說也是因為我才嫁入梁府的,我不能見死不救。”

他聲音放低,想提醒她不要逞強:“你會治麼?”

“我也不知道……試試看吧。”

“試試?眼下這種情況可不是鬨著玩的,兩個大活人,滿城戒嚴,你怎麼安置他們?”

“我家的廂房有空餘的,可就是平日進進出出的下人太多……”宛遙思索著計劃道,“這樣吧,我在醫館有間單獨的小院子,尋常人不會去的,足夠隱蔽。倒是可以讓他們先住在那兒。”

項桓冷峻著臉不說話,他仍覺得這件事辦得不痛快,宛遙小心觀察他的表情,伸手過去輕輕拽了幾下衣袖。

“項桓……”

他抖了抖肩膀不著痕跡的甩開。

“項桓……”她小聲說,“我知道你特地來找我,找到這裡也費了很多功夫。”

他指尖摸著光滑的槍杆,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著四周的一草一木。

“就幫我這一次吧?”宛遙試探性地去握他的小臂,然後拉了拉,沒有動,再拉了拉。

“好不好?”她討好地說道,“我做好吃的糖醋排骨給你吃啊。”

項桓終於被他拉的鬆開了抱槍的手,滿心無奈的走了幾步,隨即想起什麼,又問她:“那山下那幫人怎麼辦?”

見宛遙滿眼不解,他補充:“你爹,我爹,季將軍還有西市的金吾衛全來搜山了,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吧?”

“……”

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個人居然能出動一支這麼大的隊伍,宛遙也徹底沒了主意。

“不……不如。”她盯著他看,“就說是你不小心把我弄丟的……”

“什麼?”項桓看著她,這個理由天外飛仙得都讓他一時忘記了發火,反而不可思議地重複道,“我把你弄丟的?”

“這不是……你平時也沒少做嗎。”宛遙也很無奈,“如果我一個人全攬了,他們多半也不會信。”

“……”

仔細想想自己居然沒理由反駁,他好像還真的乾過這種事。

項桓頭一次認識到作惡多端的下場就是百口難辯。

他終於敗下陣來,把黑鍋扛在肩上,“算了算了,怕了你了!”

*

山下的燈火連成了一條蜿蜒盤旋的龍,喊聲此起彼伏。

走在最前麵的是宛延和項南天,各自舉著火把照路,但又非常謹慎的避免同對方有眼神交流,就這麼不尷不尬地行了半日,隱約瞧見遠處有人影。

項南天將火湊近了一照,“項桓!”

周遭的金吾衛們見狀,皆欣喜地互相傳達:“找到了!人找到了!”

宛遙正灰頭土臉地跟在他身後,項南天撥開草叢給兒子開路,先是衝著宛遙關切道:“不要緊吧?”

見她不做聲地搖頭,繼而又去問項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者避開他的目光,一副不自在的模樣開口:“沒什麼。”

項桓摸摸鼻尖,“我們鬨著玩的,不小心走散了。”

“鬨著玩!?”項南天青筋暴起,“這麼大的事,能鬨著玩嗎!人有個好歹怎麼辦!?”

他難得沒反駁地抱著槍看向彆處,宛遙忙道:“不關他的事,是我出的主意……閉城太久了,想出來透透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宛延本還在一旁暗嘲項家毫無家教,此刻聽得她這話,瞬間老臉一紅,緊跟著怒喝:“一個不懂事,兩個也不懂事!怎麼連你也跟著胡鬨!”

她縮著腦袋挨訓。

項南天指著兒子恨鐵不成鋼:“回家跪祠堂!”

宛延聞言,覺得不能輸給他,立即表態:“回家關禁閉!”

“回家抄經書!”

“回家寫女誡!”

……

兩位爹惱得不相上下,季長川當慣了和事老,上前把他二人隔開,和煦道:“不過虛驚一場,既然孩子平安無恙,二位大人又何必動怒呢。”

項南天抱懷冷哼,卻也沒再多言。季長川笑著將他倆勸下山,“走吧,時候不早了,還是快些回家要緊,莫讓家裡人擔心。”

臨行之際,又回頭來看了項桓一眼。

唇邊的笑意不言而喻。

他還記得今日午睡時,被人慌裡慌張的從床上吵醒,門外的親衛押著他兩條胳膊,還是讓這小子一腳踹開了門。

真要隻是玩笑,下午就不必著急成那樣,滿城跑了。

看破不說破,都是局中人。

季長川摟著兩位老兄弟仰首感慨。

到底是年輕啊……真好。

第30章

自那之後, 陳文君就神不知鬼不覺地住進了醫館內。

白天隻要得空,宛遙便會抽出時間來看她, 也再三叮囑藥童和學徒不能進院打擾。等傍晚回家, 秦征會來接她的班,夜裡房中是不能點燈的, 就那麼一片漆黑的守著。

幸而陳文君如今一直昏睡,倒也十分好照料。

項桓巡完街會照例過來討口水喝。

最近的宛遙不知著了什麼魔, 沉迷於翻各式各樣的話本子, 尤其《牡丹亭》和《西廂記》,翻來覆去要看好幾遍, 看完了還會難過, 淚光盈盈的。

他也因為好奇偷偷去瞧過幾頁, 然而難以得其精髓, 隻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究竟何處動人。

項桓剝著花生,在旁邊見她一副泫然欲泣, 要哭不哭的樣子,甚為不解:“……有這麼好看嗎?”

宛遙眨了幾下眼,將書合攏,帶了些許怨懟地望了望他, “反正說了你也不會懂。”

他不太甘心地張口想反駁, 剛啟唇時,牆頭看見秦征躍進來——他輕功不錯,許多時候為了掩人耳目, 乾脆就不走正門了。

“秦大哥。”宛遙衝他很是友好的點頭一笑。

秦征手裡提著一袋新鮮的香桃,“適才去買藥酒,瞧見這桃香甜,給姑娘帶了一些來。”

“好,謝謝。”

他擱下之後,含笑施禮,“我先幫大小姐舒活經脈,您有吩咐儘管叫我。”

宛遙滿眼感動地目送秦征推門進屋,由衷地歎了一句:“為伊消得人憔悴……秦大哥可真是個重情之人。”

項桓瞧見她無比豔羨的神色,心中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