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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向來獨立又固執的女郎開口:“對不起。”

“沒事,”隻是最後一次努力而已,阮鈞儒輕鬆地笑笑,“大不了……”

“我不是和你說。”傅頤搖搖頭,麵色如水,波瀾不驚,“當初生孩子,我本來就不願意,是雙方父母再三堅持,你又從旁勸說,我被你說服了,才生下筱筱的。我是她的母親,但我們都是獨立的人,我沒有義務為了她放棄我想要的幸福。我隻是現在覺得……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單方麵決定讓她來到了這個世界,我很抱歉。”

“也彆這麼說,傅頤,我知道你也是喜歡筱筱的。”阮鈞儒笑得很勉強。

“但也僅此而已。我能給她的,比她想要的、應得的,少得多。她很好,她的確……值得最好的一切,隻是我給不了。”把包收拾好,傅頤起身離開,高跟鞋落在大理石的地麵上,發出一聲又一聲脆響,“比起我,你是個好父親。以後就拜托你……好好照顧她了。”

門開了又合上,包廂內靜寂無聲,空氣中殘餘了些許玫瑰花枯萎後糜豔甜美氣息。是傅頤的香水的味道。阮鈞儒慢慢地、慢慢地滑到躺在沙發上。一隻手手背蓋在雙眼上,他嘴唇張合,卻發不出聲音,久久沒有動作。

他好像感覺到了。

他仿佛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 ***

傅頤匆匆往外逃離,視線卻被淚水迷蒙,險些撞上走廊上的裝飾花瓶,好在被人及時扶住。眼前出現了一方乾淨的帕子,她接過擦乾臉上的溼潤,下意識道謝,卻在抬頭時撞入一雙比黃金更璀璨、比陽光更和煦的眼睛。

那是個穿著服務生製服、黑色短發的青年。

“您或許永遠不會知道,您究竟失去了何等寶貴的東西。不過我想,您大概也不會後悔的吧。”沒有去拿自己的帕子,青年右手搭在左肩上,向傅頤深深地行了個務必鄭重的禮。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的話,他微微一笑:“今晚月色很好,走夜路的話,也不會迷路。夫人路上小心,萬望您身體康健,事事順心。”

緊了緊握住帕子的手,傅頤定定看了對方一眼,心有疑惑,但也沒心情再和一個陌生人糾纏。低聲再次謝過手帕,她昂首挺%e8%83%b8,離開的背影依舊挺拔如竹,更多了分不回頭的堅定決絕。

把口袋裡正在通話中的手機按下掛斷鍵,燭台切光忠立在原地,驀地笑著搖了搖頭。他也轉身,繼續去完成今日臨時工的工作內容。

*** ***

直到晚上要睡覺了,阮枝筱都沒等到爸爸媽媽回來,壓切長穀部便也正大光明地拿起童話故事書,坐在床邊上,要給小姑娘講睡前故事。

故事中,打敗了壞心的女巫,溫柔善良的公主被王子迎娶。白馬駕車,鮮花鋪地,婚紗是仙女撒下的光輝所織,勇敢的同伴在旁護衛,鳥雀落在枝丫上唱著一曲又一曲,公主眾星拱月圍在中間,一直一直看著道路的儘到——那裡站著等她回家的雙親。

將臉埋在柔軟的粉熊玩偶背上,小姑娘呼吸漸輕,伴著壓切長穀部刻意放柔的故事聲中,一點點沉入甜美夢境。輕手輕腳地把書放回原處,付喪神彎腰想給主人蓋好被子,卻在那個瞬間聽清了阮枝筱的呢喃夢語。

“……媽媽……”

壓切長穀部的動作一頓。通過耳機傳遞來的對話仍聲聲在耳,付喪神沒有直起腰。距離極近地看著小姑娘夢中傻乎乎的笑,他聲音輕得像是一場夢:“可是您馬上,就沒有媽媽了。”

小姑娘像是被耳邊的熱息打擾,愈發將自己埋進被褥中,讓那句永遠無人知曉的話語蒙上一層霧。

“所以……”

“我們給您一個新的家,如何?”

第85章

阮枝筱起來的時候, 阮父已經在廚房裡做早餐了。他沒什麼做飯的天賦, 不過劉嬸總會在冰箱裡備上一些自己包的餃子, 此刻拿來救急,空氣中彌漫著麵粉被煮熟後的讓人滿足的香氣,聞起來倒也像模像樣。

“爸爸早上好。”左右看了看,小姑娘一邊自覺坐上桌, 一邊問道:“媽媽呢?”

“媽媽今天有事,所以提前出門了……啊、好啦。”含糊帶過傅頤其實一夜未歸的真相,正好餃子瞧著應該差不多也熟了, 阮鈞儒將餃子瀝好水放進盤子裡,準備開始調蘸料,“還是加醋加辣椒醬?”

“嗯~”

三分鐘後。

默默凝視親爹翻箱倒櫃到處找醋的背影,阮枝筱歎了口氣,實在看不過去了。從椅子上滑下來, 她熟門熟路地從小隔層裡拿出醋罐子和辣椒醬瓶, 想了想,又把白胡椒粉放到桌上, 同時不忘諄諄教導:“煮餃子的時候放一點鹽, 就不容易粘到一起;煮的時候最好不要蓋上鍋蓋,不然容易煮過頭;凍過的餃子要冷水下鍋,等水開了,餃子浮到上麵就可以撈起來了,太久皮會泡爛,就不好吃了;還有……”

阮枝筱動作熟練, 不一會兒就將蘸料和餃子都擺上桌,順手還將廚房和灶台清理了一下,然後才上桌。阮父在旁看著,連插嘴或者搭把手的必要都沒有。

剛出鍋的餃子正燙,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咬開個口子,鹹鮮的湯汁便立馬湧出來,她趕緊縮回腦袋倒吸了口涼氣,這才注意到父親坐在對麵,握著筷子卻不吃,隻是怔住似的,凝視著自己。“爸?怎麼啦?”阮枝筱以為自己吃餃子吃花了臉,下意識摸了摸嘴角。

“……沒什麼。隻是覺得,筱筱長大了。”阮父收回目光,拈起一個餃子放進碗裡,慢吞吞地開口,“可以照顧好自己了。很能乾。”

“隻是下個餃子而已……要是連這個都不會做,那一個人待著會餓死的。”尾巴翹起來,阮枝筱把餃子吹了吹,故作冷靜,“我這段時間還和劉嬸學做菜了呢!劉嬸都說好吃。正好今天放學早,晚飯我來做吧?爸爸想吃什麼?給你點單的機會哦~”

【明明在記憶當中,還是那個出差前抱著自己腿哭鬨不休的小孩子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的?】

不管是作為丈夫還是父親,都太失格了。阮鈞儒按了按太陽%e7%a9%b4,突然失去了繼續唱戲的力氣。把筷子放下,他看著他悄然間長大、熟悉又陌生的小公主,輕聲道:“筱筱,爸爸有事要和你說。”

“嗯……嗯。”從對方鄭重而嚴肅的神情中窺到了不好的訊息,阮枝筱不知所措地斂起笑容,也跟著放下筷子,手藏在桌子下,擰在一起。

“筱筱還記得日本的赤司叔叔嗎?他有一個很優秀的兒子,叫赤司征十郎,現在念高中吧……以前你們還一起玩過。”下定決心之後,阮鈞儒反而冷靜,或者說冷酷了起來。他麵上含笑,雙手十指交叉搭在桌上,是在外談判時的小習慣,姿態無懈可擊:“我們聊天的時候,提起了你。他邀請你去日本念書。以前我和你媽媽就想過送你留學的事情,正好有人照顧你,我們也安心。我記得你自己也喜歡日本對吧?還自學了日語……”

“我不要!”先是愣住了,但回過神來,還沒等父親把話說完,小姑娘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神色驚慌,“我不要去日本——”

“嗯?怎麼了?”阮父擺出耐心傾聽的模樣。

“……我,我……”小姑娘胡亂找了個理由,“我日語不好!會跟不上學習進度的!”

“我記得筱筱日語雖然沒考級,但是之前和征十郎溝通也沒有障礙。如果擔心的話,出國之前報個日語的提升班也應該夠用,畢竟國中而已。”阮父微笑,“而且征十郎成績優異,又會說漢語,你學習上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請教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阮枝筱絞儘腦汁:“我……怕陌生的環境!我還小呢!”

“赤司家會照顧你,而且,我相信我的小公主可以照顧好自己的。”阮父慢條斯理地一句句反駁回去,“筱筱已經長大了,對吧?”

“可是我——”

“筱筱。”不輕不重地叫了一聲,阮鈞儒看著她,眼神平靜,就像是當初他要出差,卻被小小的一團抱住大腿哭鬨不休的時候,吾乃地看著那個不聽話的孩子,“我覺得去日本留學,對你是個不錯的機會。”

【可是我,不想去。】

【可是我,不想離開家。】

【……哪怕這個家裡,你總是不在。】

千言萬語消弭在那個眼神之下,阮枝筱低下頭,聲音微顫:“對不起,爸爸……我、知道了。”

“筱筱真乖。”忍不住抬手把那個孩子抱在懷裡,阮鈞儒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把小姑娘藏在臂彎裡,像巨龍在捍衛自己的珍寶,又仿佛是一場不為人知的告彆,隻有支離破碎的字詞說給自己聽,“……怎麼能,這麼乖呢?”

為什麼不像小時候一樣會哭會鬨、把真實的心情說出來呢?

這麼乖的話,總是會受委屈的啊。

反悔的話湧到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阮鈞儒悄悄呼出一口氣,將之前熬夜準備好的幾所學校的資料從包裡拿出來,攤開擺在桌上:“筱筱喜歡哪所?決定好了,我們就可以準備開始辦理手續了。”說話間感覺到懷裡的人無法抑製的嗚咽,他閉上眼睛,“……不用著急,筱筱想好了再告訴我,我們……慢慢來。”

看了眼時間,阮父決定打個電話給老師,幫阮枝筱請假一天。但手機還沒拿出來,小姑娘卻自己跳了下來:“不用啦爸爸!今天有考試呢,缺席了不好。這些我課間研究一下,晚上就告訴你答複。那我先走啦,爸爸你快點吃,餃子要涼啦!”一連串話說得跟機關槍似的,一口氣不帶歇,一手攥著那些日本學校的資料,她就這樣低下頭,匆匆直奔門口,不過十幾秒的功夫,連門都合上了。

阮鈞儒看著被甩上的門良久,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騙子……書包都忘記帶了,考什麼試?”笑著笑著,卻突然哽住,再說不出話來。

林助理掐著點開門進來,看到的就是滿臉疲憊的好友。將其實早就開始申請、今天剛好批下來的各種繁瑣手續和簽證放在對方眼前,他沒停留,轉身又從冰箱裡翻了啤酒出來,擺了一桌:“來來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今天我舍命陪渣爹,喝吧?”

阮鈞儒二話不說抄起手邊的抹布就往林助理的腦袋上砸。

“哎喲喂這年頭當個好人還被打,怕了怕了,我怎麼這麼苦啊。”靈活地躲開抹布攻擊,林助理嚷起來,但看到好友悶頭喝酒的模樣,又心軟了。他撓了撓頭:“真非要把你家小公主送出去啊?講道理,我一個外人都覺得怪心疼的……對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子來說,有點太慘了吧。”

“不然呢?”阮鈞儒麵無表情,“告訴她我和傅頤要離婚了,因為我們當初結婚根本就不是因為愛情,隻是肮臟的大人世界的交易。現在傅頤要跟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