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鬨了天大的麻煩,若非有你和太子頂著,怕是要萬劫不複了。阿瑤,咱們家欠你太多。”
寧瑤坐直身子笑了笑,“可我遇見了殿下,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她不覺得遺憾。
若唐絮之是雲霧,那太子就是穿透雲霧的光,讓她的心芽重煥新生。
阮氏撫上她的長發,“昨兒在書房,太子訓責了我和你爹,說我們太過縱容你姐姐,委屈了你。”
“娘......”
“我們虛心接受。”阮氏歎了聲,與寧瑤側額抵側額,“太子同我們說,你不是彆人的影子,你就是你,是尚書府的明珠,是東宮的正妃。”
寧瑤驚詫地揚起頭,眼底有淚水打轉。
阮氏又道:“都說太子溫涼兼之,可為娘覺著,他的心是熱的。”
若非不熱,怎會包容這等彌天大謊。
前半晌,寧瑤和唐咚寶在後院小聚了會兒,閨友二人披著厚厚的鬥篷,坐在秋千上閒聊。
唐咚寶一邊蕩秋千,一邊挖苦著自己的庶七兄,“你知道嗎,我爹瞧著唐絮之在朝中愈發風生水起,竟然讓我娘給他尋摸合適的親事。我起初想著,他私養外室的事兒人儘皆知,哪個名門閨秀會想不開嫁給他啊,可出乎意料,想跟他結親的人家還不少呢。”
寧瑤沒甚情緒,就像巨大的石頭砸入水中,起初會掀起狂瀾,之後穩穩落在水底,再無波瀾可掀。
不過,唐絮之容貌俊美,學識淵博,能力不俗,單從這三個方麵來說,確實會吸引看重利益的家主。
唐咚寶繼續挖苦道:“不過,我倒想看看那個狐%e5%aa%9a子外室會不會整些幺蛾子,鬨上一鬨。”
寧瑤提都不願提起這兩個人的名字,耷拉著眼皮道:“我想那女子不會在明麵上鬨,畢竟她當初吸引唐絮之就是靠著聽話懂事。”
“醃臢對醃臢。”唐咚寶不屑地哼了一聲,也不想再提起他們,轉而塞給寧瑤一個係紅繩的袋子,“這是我托小舅舅拿到的。”
小舅舅,池晚?
寧瑤扯開係帶,掏出裡麵的物件,是一個彩繪掛墜,上麵畫著一對男女……
素手一抖,寧瑤險些丟了掛墜。這上麵分明畫著避火圖裡的場景!
“你送我這個作何?”
看了上麵的圖案,唐咚寶也是滿臉通紅,難怪小舅舅不讓她打開!!!
“我我我隻是問舅舅,送給新婚夫妻什麼禮品最為合適,他就給了我這個......”
看樣子,池晚也不知唐咚寶準備把這個送給誰,才會如此浪蕩。池晚是大才子、大權臣,亦是不羈浪子,浪得沒邊兒。
寧瑤深呼吸兩下,剛要把掛墜裝進袋子,卻發現袋子裡附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掛墜分正反兩麵,兩個場景,是最實用的兩個把式。
寧瑤心驚膽戰地偷偷瞄了眼。
跪式、仰式!
單純的心靈受到巨大的衝擊,寧瑤歪頭靠在秋千繩上,眼前不斷浮現那兩個把式,而掛墜上的小人兒,變成了她和太子......
另一邊,首輔府。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賓客們微醺歡語,氣氛還算和樂。但很多人來此的目的,可不是賀壽這麼簡單。
老首輔還有兩個月就要向嘉和帝致仕歸鄉,不少重臣都在盯著首輔的位置,特來向老首輔獻殷勤,希望他能在皇帝麵前替他們美言幾句。
趙修槿之所以會親臨,無非是出於對老首輔的敬意。
閒來無事,他走出客堂,隔絕了鬨騰的氛圍,一個人漫步在冰封的池塘旁。
這時,另一道人影徐徐靠近,帶著調侃,“殿下新婚燕爾,怎麼不多陪陪太子妃啊。”
成親許久,也算不上新婚燕爾了,隻不過是池晚的調侃。
趙修槿撩袍坐在涼亭裡,“怎麼不去為自己爭取爭取?”
池晚跟著他坐下,放下夾在腋下的棋盤,語調帶著幾分不正經,“最終拍板的人不還是皇上,巴結首輔不如巴結皇上。”
趙修槿涼涼瞥他一眼,聊起正事,“查得如何?”
池晚笑臉一收,頗為嚴肅道:“探子在洛陽一帶發現了鄭全貴的不少眼線,或許五皇子就在附近。”
孫貴妃被處死那會兒,滿朝都稱她為妖妃,亦稱五皇子為妖妃之子,甚至有人大罵其為野種,可嘉和帝始終不置一詞,久而久之,百官們悟出了其中深意。
嘉和帝深信五皇子是自己的子嗣,未想過連坐子嗣。
至於他為何會選擇不追究子嗣,或許是不甘吧,他對孫貴妃癡迷至極,許是想通過五皇子尋找慰藉,卻不想,被太子橫插一腳,將五皇子送出了皇宮。
涼亭內,趙修槿麵無表情道:“繼續查。”
池晚擺好棋笥,比劃一個請,“若是找到五皇子,殿下打算如何做?”
趙修槿執起棋子,落在偏右的小目上,“看他是怎麼想的,若是想回宮,阻攔之。若是不想,掩護其脫離鄭全貴的掌控。”
池晚也撚起棋子,“用何種手段阻攔呢?”
稍許過後,趙修槿吃了池晚一片黑子,才道:“隨意。”
這話讓池晚再次從趙修槿身上感受到了屬於皇儲的冷酷,而上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還是在遼東安陽大戰那會兒,他奉旨前去監軍,在屍海中瞧見手握雁翎的太子走來,眼裡是對戰俘的冷漠無情。
而此刻這句隨意,無外乎是不講情分的。
“臣明白了。”
正月初四,洛陽城。
寧樂睡了一個懶覺,醒來時,屋裡漆黑一片,清越不在身旁。
自打入了洛陽,清越時不時就會出去,臨到傍晚才心事重重地回來,可今兒不知怎地,已過戌時還未回來。
寧樂心裡打鼓,總感覺清越有事瞞著她。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門口傳來腳步聲,清越正站在外間抖落身上的雪沫。
“外麵下雪了?”寧樂靠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問道。
清越在炭盆處烤了會兒火,才走進裡間,手裡拿著兩個紙袋子,“小姐餓了吧,我從外麵打包了飯菜,需要加熱一下。”
寧樂盯著清越冷峻的麵龐,笑問道:“哦,還沒到破五呢,飯館就開張了?”
清越手上動作一滯,點了點頭,“尋了幾條街才找到的。”
“尋一家飯館需要出去兩個時辰?”
清越背對她燒起泥爐,將飯菜放在上麵煨烤,並沒打算回答她的問話。
寧樂眼底笑意漸滅,僵持著不再講話,等清越將熱好的飯菜端過來,她也沒有要食用的意思。
“小姐沒胃口?”清越坐在床邊,用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遞到寧樂嘴邊,“先喝點粥,你想吃什麼,我再去買。”
推開勺子,寧樂直視他那雙狹長的眸子,“咱們何時啟程?總不能一直待在洛陽吧。”
他們已經來此十天有餘,清越總是以“年節”為由滯留此地,可寧樂不傻,早已察覺他的異常。
“等出了正月,天氣回暖再走吧,這樣你也能少遭些罪。”
寧樂臉色更差,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等過了年節,肚子就大起來了,不是更遭罪。清越,你有事瞞著我。”
從小到大,清越是最忠誠的護衛,從不會忤逆她的話,更不會欺瞞她,可此刻,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子變了,變得深沉難以琢磨,他的眼中不再全是她。
清越放下粥碗,去握她冰涼的手,“這幾日太冷了,地麵結了厚冰,不宜出行,咱們再等上十日,十日後我一定帶你離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寧樂見他避重就輕,不免來了火氣,剛想發作,眼前忽然一花,整個人歪倒在清越懷裡。
清越也覺得頭昏腦脹,放下寧樂,扶著牆壁走向客房門口,拉開門時,見拿著迷煙的鄭闕站在門外。
“放肆!”清越冷聲嗬斥。
鄭闕笑笑,掏出醒腦的鼻壺放到清越鼻端,“奴才也是怕貴人為難,想讓寧大姑娘冷靜冷靜。”
前不久,被趕出宮的鄭闕沒聽鄭全貴的警告,連夜趕來洛陽尋到清越,還帶了不少宮廷秘辛。
是的,清越真正的身份是已故孫貴妃之子,消失已久的當朝五皇子。
當年太子將他送出宮時,他還是一個兩歲的小娃,在出宮不久後,遭遇追殺,與太子的侍衛走散,幸被打馬經過的鄭全貴抱了回去。
之後,鄭全貴將他抱到一個神秘男子身邊寄養,他便做了那人的養子,直到七歲那年,又被養父“丟”在大街上,被寧樂撿了回去。
自此,他成了寧府的下人,卻也是神秘男子和鄭全貴共同行的一步險棋。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誰會想到,堂堂五皇子會淪落成一個無姓氏的奴。
那些年裡,神秘男子和鄭全貴派了很多人教習清越本事,貴公子能夠掌握的技能,清越一樣也沒落下。
這盤棋很大,清越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生母是被嘉和帝挾持入宮的臣妻,最後落得香消玉殞。
在街坊裡,流傳著各種各樣關於皇帝和臣妻的蜚語,清越是聽著這些糟心事兒長大的。他算是背負著母族的血海深仇,而他仇視的人正是嘉和帝,哪怕他是自己的父親。
鄭全貴就是利用他對嘉和帝的恨,促使他成長為最鋒利的刀刃,日後能給予皇族絕命一擊。
可清越並非會輕易被他人左右,然而,私奔一事,讓他意識到權力的重要,加之鄭全貴不遺餘力的說服和挑撥,使他的恨開始發酵。
客棧內,清越冷著臉問道:“鄭全貴那邊如何安排的,養父何時來洛陽?我這邊等不了了,十日後必須啟程。”
鄭闕替清越理了理歪斜的衣襟,笑道:“那位大貴人實在是忙不開,不過鄭老會儘快安排的,可十日太短了。”
直到現在,清越也不知養父的身份,他所了解的一切都是通過鄭全貴牽線搭橋的。
對於這個答複,清越顯然是不滿的,“那我明日就啟程了,有些事,等我從揚州回到京城再說吧。”
鄭闕覷了一眼屋裡,提醒道:“貴人需記得,心有牽絆最誤事。”
清越橫眉,眼底卷起凜冽寒意:“我的事,需要你一個奴才來插手?”
鄭闕忙低頭服軟,連連賠不是。
——
深夜雲迷霧鎖,趙修槿回到寧瑤的閨房,見小妻子正坐在燈旁穿針引線。
趙修槿走過去,單手捂住她的眼睛,“夜裡彆刺繡,傷眼睛。”
寧瑤“唔”一聲,將繡棚放進線簍,後仰靠在他身上,“殿下怎麼才回來?”
“跟池晚商量些事情。”
一提池晚,寧瑤就想起那個被塞在枕頭底下的掛墜,不自覺咳了下,“明日破五,我娘問殿下想吃什麼餡料的餃子,也好讓人提前準備。”
破五吃餃子是習俗,可趙修槿已有十五年沒有在煙火氣十足的地方吃一頓餃子了,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