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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伊人睽睽 4293 字 6個月前

許的!你們有本事讓永秋君承認錯誤,有本事讓他老人家退讓麼?你們——”

薑采道:“做錯的事,要一步步糾正,從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我眼下是不如永秋君,我卻未必永不如永秋君。”

她跨前一步,寒目盯著玉宵君,目色清冷寂然,光華明朗。這燦然之光,如重重明火映海,耀古照今,讓殿中長老們齊齊失聲,說不出話。

半晌,殿中靜謐,無人開口。

很久後,雲枯君才艱難說道:“阿采,你無法撼動整個世間規則。”

薑采微微笑,知道雲枯君已然有鬆口跡象。

她回答:“我可以撼動,隻要我足夠強大。隻要給我時間——我最缺的,恰恰是時間。”

她撩袍,在謝春山也震驚的目光中,跪了下去。

她手臂上托,兩掌相疊,拱手彎腰行劍元宮最鄭重的大禮。她朗聲:

“請掌教允我退出劍元宮。我自願走我的道,我自願去公開我罪,絕不連累劍元宮的長老、弟子。”

眾人駭然,謝春山失聲:“阿采?!”

——她還要退出劍元宮,去追殺那些逼迫芳來島到此地步的人?她瘋了?

雲枯君道:“不值得。”

玉宵君的氣都消了,說道:“罷了罷了,我去領罰便是,反正芳來島已經沒了,這破恩怨早該結了……阿采你算了。”

雨歸小聲:“師姐……劍元宮很厲害的。”

——若是離開了劍元宮,那敵人就太多了。

玉無涯也詫異地盯著自己的弟子,久久凝望。她雖未開口,但她心中亦受震撼。她心如枯草,早已枯了許多年,早已迷惘了太久太久……然而,薑采這個弟子,讓她眼中再一次迸發出了光。

這讓她回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劍挑千山、路見不平便相救的風采。

她已然老了。

薑采卻正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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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觀中,張也寧同樣與永秋君、青葉君等長老對峙。

青葉君對他出現,大感詫異:“你不應當在閉關衝擊仙門麼?怎麼攪和進去芳來島的事情裡?胡鬨!”

永秋君懶懶地看著張也寧,一言未發。

張也寧提出開修真大會,將芳來島的秘密公之於眾,承認修真界的錯誤,不出意外,滿殿之中,除了永秋君臉色淡淡,其他長老都大驚失色。

一百年前那位親自主持了芳來島焚魔之火的丹青君最為僵硬,一甩雲袖:“荒唐!我們豈能認錯?”

張也寧撩起眼皮,清清淡淡,泠泠若霜:

“長老非聖,長老非賢,如何就不能承認當年的錯誤?若幾位長老拉不下麵子,由我代勞,我亦無妨。”

青葉君臉色青白:“知道芳來島秘密的人,你公布開後,他們會惶恐,會懷疑我們要清理他們,他們會對我們產生敵意,對你產生敵意;不知道芳來島秘密的人,更會因此嘩然,從而不信任長陽觀,更因此恐慌。

“你何必非要造成這麼大的麻煩?芳來島已經叛逃,這門功法隨著他們離開便消失了,我輩與他們徹底成為了敵人,日後相見,不必留手便是……”

張也寧道:“長老們倒是一貫喜歡掩飾太平。但很多事在太平下藏得久了,反噬回來,更為傷神。長陽觀既要做仙門第一,如何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承認了?行差踏錯不怕,怕的是一意孤行,粉飾太平,自我催眠。心中不坦白,道心蒙塵,爾等修的哪門子仙?

“真的能修成麼?”

此話一出,惹得群怒:

“豎子敢爾!”

“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托了先天道體的好處,修行路比我們走得順,這便是你蔑視長輩的道理了?你眼中還有沒有我們?”

張也寧回答:“想要什麼,便敬重什麼。天意如刀,天道之下,無人可免。”

他說話時,道靈加身,功德之光驟亮,隱有天地共鳴,聲清傳遍長陽,讓觀中那些沒有在殿中的弟子們,各個迷茫看天。

殿中眾人臉色難看,張口間,竟沒有人敢再說話,各個心有顧忌——

張也寧竟引得天道回應?這便是近仙之人的實力麼?

天道站他……在場諸人都是修仙人,怕引得天道不滿,一時間殿中竟啞聲了。

而在功德之光亮起時,一直懶散的永秋君睜開了眼,銳目抬起,有些詫異地望向殿中的弟子。

他其實很少管張也寧的修行進度,也不多指導,不多催促。他的兩名弟子,一個張也寧,與他對峙;一個龍女辛追,失去蹤跡,不知又被魔子於說拐去了何地……

所謂天道,所謂天意……在場諸人,恐怕無人比永秋君更為體會那天道的“無情”。

它不憐惜任何人,它對誰都公平無比。為善為惡它皆不在意,它隻要絕對的公平。

從古至今,天道無情,隻是看著而已,從不、從不……憐憫蒼生!

永秋君淡漠開口:“當年那功法,是我改的。對芳來島的施壓,是我默許的。重明,你是要我也承認錯誤麼?”

張也寧同樣淡漠:“師父之過,弟子代受。”

話音一落,一道恢宏道法向他襲來。他躲也未躲,兀自直直而立,承受此法。那術法強勢,將他瞬間甩開跌落,撞得地磚向下陷下三丈有餘。

整個殿中雷光陣陣,劈向陷下的地磚。

長老們驚駭,青葉君高聲:“永秋君見諒!重明衝動,不要與他計較。”

永秋君不言語,見灰青色的道袍下,一隻手按住地磚,緩而吃力地從坑中站出來。青年睫毛沾土,唇下滴血,散發披於肩頭。他重新走回原地,恭敬又沉默。

其心如故。

永秋君:“你仍堅持為師之過,你代為受之?”

張也寧:“是。”

永秋君望著他許久,微有怒意時,卻目色一瞬間寥落下去,覺得一切都很無趣。

他重新臥回去,寥寥道:“你很像為師當年的一個故人……當年,那人也如你一樣。可惜……”

殿中諸人沒有人知道永秋君的往事,畢竟整個修真界,都是永秋君成名之後才漸漸形成的。眾人豎起耳朵想聽,永秋君卻又不說了。

永秋君盯著這個灰撲撲的、一身狼狽、偏偏心如清雪朗月、氣質清泠乾淨的弟子,半嘲半笑:

“你不過千歲之餘,就以為自己可以做主。你連為師的天雷陣,都不一定承受得住,拿什麼承受天下人的謾罵?為師讓你閉關修行,不要理瑣事,你偏偏不聽……

“你心玩得野了,跟著劍元宮那個薑采,道心都要被你丟得亂七八糟。成仙後,要什麼沒有,要什麼不好?為師為你鋪好了康莊大道,你偏偏要走那獨木小橋……若知如此,當日我就該殺了薑采。”

張也寧一直悶然承受永秋君的懲罰,此時他忽然抬頭,望向師父:

“仙人可三天感應。師父當日執意要殺薑姑娘,是否因我之故?您是不是感應過什麼?您知道,我與她,我與她……”

他說不下去。

殿中人全都疑惑地看向他,再看看那一臉漠然的永秋君——

怎麼了?這倆人不就是未婚夫妻麼?張也寧怎麼說的這麼奇怪?

實則永秋君並沒有太關注張也寧的事,他忙著練一仙器,一直在閉關。這一次若不是芳來島出的事太大,他也不會出關來料理自己的弟子。張也寧的話說得吞吞吐吐,連永秋君都好奇了。

永秋君是感應到薑采對自己要做的事的威脅,但是張也寧的態度更奇怪……@思@兔@網@

永秋君打開法眼,掃視自己的弟子。張也寧微抿唇,有一個躲避的眼神,卻到底沒躲。半晌之後,永秋君盯著他,語氣複雜——

“你竟開啟‘無悔情劫’了。”

……他還以為,張也寧永遠過不了此劫。

青葉君等人:“什麼?重明情劫終於出現了?是誰,是誰?”

張也寧麵露尷尬,眾人想起如今情況,按捺著沒有問下去。然而幾人用眼神交流,顯然浮想翩翩——誰說修士就不愛八卦了?

永秋君道:“既如此,你先去迷霧林承受天雷陣的轟殺。之後你若還有力氣,還執意要公開芳來島的秘密,那你就代為公開——修真界人如何謾罵,如何罰你,我便不管了。”

張也寧:“是。”

青葉君慌:“什麼?真的要公開?不、不行啊,永秋君……”

她還要說服永秋君,永秋君身形已淡,消失了。顯然,永秋君也被張也寧氣得不輕——幸好這是位甩手師父,對弟子的管教從來不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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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劍元宮和長陽觀如何動作大,芳來島的事情,其實在巫家並沒有引起什麼轟然大波。

離開芳來島後,薑采將巫家兄妹送了回來。

巫家少主巫長夜昏迷不醒,一試之下,周身儘是大傷,讓巫家震怒又慌張;巫展眉也受了傷,精神萎靡,但是比起巫長夜,巫展眉受的傷根本不算什麼。

於是,巫家人更怒,怒斥巫展眉沒有照顧好少主。

巫長夜昏迷不醒、療傷的這段時間,整個修真界在因芳來島之事惶恐不安的這段時間,巫展眉被關在馬廄中,淋著雨,馬兒吃什麼,她跟著吃什麼。

巫展眉無比沉默,沒有哭叫,哪怕誰走過這裡,都要將她打一頓、罵一頓。而她抱著膝蓋躲在馬廄角落,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想著夢中所見的母親——

原來,是芳來島的聖女執意要她來到這個世間的。

她承著芳來島的血脈,那她天賦如此高,其實她也是“無生皮”吧?

巫展眉眉目間神色陰鬱,她握緊自己脖頸上掛著的一個項鏈。那裡懸掛著一個小瓶子,瓶中藏著她此行的收獲——

一個魂魄被鎖在瓶中,當日在芳來島淹沒時,在巫展眉和百葉被魔氣所裹時,巫展眉得到了這個瓶子。

瓶中的魂魄自稱有三千年修為,可指點她的修行,讓她變得更厲害。

巫展眉閉目,敲一敲那瓶子。瓶中魂魄醒來,樂嗬嗬:“小姑娘想好了?哎,我老人家活了這麼多年,可是沒見過像你這麼受冷遇的人喲。你還留在這巫家乾什麼,老頭子我指點你功法,等你厲害了,咱們就離開這裡……”

巫展眉打斷:“你真的能指點我修為?巫家可是四大仙門之一,你能有多厲害。”

那魂魄嗤笑:“巫家是厲害,但是厲害的功法都不讓你學。你聽我的,跟著我好好學,以後啊,你本領高強了,要什麼沒有……”

巫展眉蹙眉:“你到底有什麼本事?我怎麼能相信?天上沒有掉下來的餡餅。我不信我會運氣這麼好。”

這老頭子哈哈笑:“小娃子倒是很警惕。你放心,我要求不高,我本是魔,五千年的神魔之戰中,魔子沉睡,諸魔萎靡,我被遺忘在了你們修真界。我現在啊,聽人說我們魔子醒了……嘿嘿,小姑娘你有空將我送回魔域便是。”

他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