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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伊人睽睽 4329 字 6個月前

她又歎息般地:“而且我欠江臨一個恩情……”

她忽地嘖一聲,因聽到巨大落水聲,從遙遠的數裡之外傳來,她法眼已然看到一條白龍入水。

於說頭疼抱怨:“這個龍女,怎麼又追來了……”

然她轉而眼波流轉,笑嘻嘻地挑了一下盛知微的下巴:“不過我如今有了你的心,就不怕她了。龍女倒是很可愛,但是天天喊打喊殺,就不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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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來島覆滅,沉入蒲淶海,謝春山等人從芳來島出,引起了整個修真界的轟動。

不少門派都發了慌,前去四大門派那裡堵門相問。而麵對他們虛偽的嘴臉,嘴上關心芳來島,心裡不知是不是在可惜“無生皮”的消失,謝春山心裡一陣陣疲累。

薑采沒有回劍元宮,謝春山隻好先帶著複雜的心情,去麵對那些問話的長輩——

將芳來島逼到這一步的人,誰不是凶手呢?

世間因果循環,總是報應不爽。

在修真界引發震動的時候,薑采覺得太累了。她第一時間竟然沒有返回門派去處理後續事宜,她屏蔽了神海中響起的所有詢問聲音,不理會任何人的問話。

日落下,星海如銀。

她坐在沙灘上的巨石上,遙望著芳來島曾經存在過的地方。

海風吹動衣袂,頭頂星河彎曲迂回,如一條銀帶向上飛騰。薑采一邊飲酒,一邊凝望遠處。

芳來島事畢,可她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剛開始。

自蒲淶海分開修真界與人間,千萬年來,修真界已經積累了太多的惡,太多的混沌。所有的惡念不斷積累,到天地承受不住的時候,便是魔的誕生。

魔自惡念中誕生,然在魔中,也分為了太多的不同。

有人身為魔,心無魔;有人身正道,心生魔。誰又說得清什麼善惡正邪?

而待魔氣與靈氣對抗,積累到極致之時……又會發生什麼呢?

薑采靜靜坐著,越是飲酒,越是清醒。她腦海中一遍遍濾過芳來島發生的那些事,一時間想起女修們為護神像而隕滅的場麵,一時間想到夢中盛知微帶領女修們向她俯身承諾,一時間想到盛知微最後用結界隔開他們,為他們打開了出島之路……

這個世間,善惡皆在一念間而已。

恍然間,天邊星河蜿蜒向上時,一輪明月出現在了星河的儘頭。沙灘邊風大,薑采喝酒喝得迷糊,心神放鬆至極,並未注意到天邊的異象。

直到月華之光皎亮,耀人眼目。

薑采用手背擋眼,抬頭,看到白衣“仙人”出現在明月前,衣袂飛揚,他踏月掠星,自高空中走下。

薑采靜靜地看著。

她看著張也寧從月光中走下,一步步向她走來。也許是意誌消沉,也許是酒喝得太多了,薑采颯然無比地後仰身,手撐在巨石上,眯著眼看他。

張也寧立在了她麵前,垂目望來。

月下飛雪,君子清玉。這般仙人之姿,誰不心動?

薑采低下頭,躲開他目光,她心裡覺得許多寥落,傷懷,狼狽。

她淡聲:“夢裡殺你,我對不住你;現實中分化身重明死,亦是我對不住你。你要不殺我幾次吧。”

張也寧沉默良久。

她覺得她好像很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他聲音緩緩響起時,她心裡竟生眷戀,如同紛紛雪落。她聽到他說:

“你在夢中時曾說,你想要月亮永懸不落。”

薑采心一空。

她按在巨石上的手指蜷縮,難以言說的心情讓她頭更低。她不言不語,聽到他說:

“你將我比作月,你知道在我心中,你是什麼嗎?”

薑采一點點抬起眼。

他道:“我期爾似明朝日。待明朝,長至轉添長,彌千億。”

他伸出手來,素白手指停在她眼皮下,乾淨,修長。

薑采眼中星河流轉,光華一點點亮起。她一手提著她的酒壇,一手伸出,搭上他的手。

刹那間,張也寧身後向上飛斜的半空中,他的神海被他兀自分出,化成實象——

少年張也寧盤腿坐於蓮花池中,湖泊碧綠瀲灩,蓮花叢叢葳蕤,玉白之光流轉,已有很多花骨朵悄悄綻放,芳香細微。

張也寧道:“薑采。”

他身後光華萬轉,少年重明閉目端坐,道體與本體相通,月華為帶,華亮盛美。他道:

“幫我渡情劫吧。”

薑采的回答,是她閉上眼,在她身後向上飛斜的半空中,如同蝴蝶展翅一般,一個巨大的半弧狀神海被她分離出來,化為實象——

已經有了裂縫的玉皇劍懸空之下,少女薑采坐於劍光下,她的身體被藤蔓包裹,綠意蔥鬱,蜿蜒向上,蓬勃間,花骨朵藏於枝蔓間。

漫天銀華,皓月在空,劃破銀空。

——“那輪皓月啊,人曰,不可依戀。”

“可我想要依戀。”

——“既知無用,何必妄情。”

“雖知無用,卻想妄情。”

——第二卷 完——

第48章 芳來島沉島之事,影……

芳來島沉島之事, 影響頗大。

四大仙門之一的芳來島叛逃魔域,知情者心中有詭,不知者心裡惶惶, 竊竊私語。

原本這種事, 修真界不打算聲張。若非薑采和張也寧進入島中,島中的那些秘密、發生過的事,也許便會像薑采前世那樣, 無人問津,悄然過渡——以至於薑采前世中, 隻知謝春山在此事後離開劍元宮,卻不知芳來島沉島的真正緣故。

無妨,這一次薑采身在局中,便不會對發生過的事當做不知。

薑采回去劍元宮後,挑明芳來島的秘密,對峙自家門派的掌門與長老們, 要求懲治當年去誅殺芳來島女修的人, 例如玉霄長老為首的長老們;同時, 她要求將芳來島這些年藏著的秘密公之於眾。

自然, 芳來島叛逃,修真界要派人追殺, 不能讓他們真的投靠了魔族。

此事, 薑采願意自請而出。

雖則她的態度不算激烈, 劍元宮主殿仍然關閉殿門, 不讓小輩們偷聽他們的對話。而殿中,掌教雲枯君與長老玉宵君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薑采的師父,天龍君玉無涯披著鶴氅, 麵容被清茶白霧照得些許朦朧模糊。她端坐一旁,懨懨地聽著弟子和其他長老的爭執。

鬥篷上的白色絨毛托著她蒼白麵容,如淵深眸。天冷了,窗外微有雪飛,這位女長老側過臉,望著窗外演功殿前練劍的年輕弟子們發起了呆。

與薑采同立殿中與長老們對峙的,還有謝春山,以及低著頭煞白著臉、不怎麼敢開口的雨歸。

劍元宮的長老們拿自家的弟子無法,玉宵君的吼聲如雷,將這個小小女子嚇得戰栗連連:

“你是什麼玩意兒?!你就是春山帶回來的那個女的?果然是狐%e5%aa%9a貨色,勾著我山中弟子跟著你一起胡鬨。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收留你……”

雨歸僵立著,麵色慘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薑采淡聲:“長老說不過我與師兄,為難一個弱女子算什麼道理?若是一出事就找無辜人擔責,長老怎麼不後悔收我與大師兄入門?”

玉宵君氣得口不擇言:“怎麼不後悔?你們這兩個……”

掌教雲枯君斥道:“玉霄君,住口!”

雲枯君深歎口氣,看向長立殿中的兩名弟子。

謝春山看著柔,實強硬;薑采看著強硬,實際上隻會更強硬。劍元宮當年屬意謝春山時,未曾想到會再收到一個薑采。而劍元宮滿意薑采這個首席時,也未曾想到剛到極致,便反折自身。

雲枯君淡聲:“當年,傲明君氣盛勢強,芳來島目中無人,天下修士不少深受其害。之後傲明君隕落後,芳來島利益被瓜分,很多人不乏報複之心。我等亦不能攔著那些人去報複,自然隻能默許……阿采,在這般大的修真界中站穩位子,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那般容易的。”

薑采並不受激。

她聲音溫溫涼涼,不急不緩:“我並未覺得世間非黑即白,也不覺得他人報複算什麼大惡。我修仙修行,本就知道‘因果循環’的道理。旁人要報複,我自不會阻攔。

“然事實上遠不是‘報複’那般簡單。修真界深受芳來島功法的害,但傲明君死後,修真界不去反思,反而盯上了那功法,要為己所用。這般惡念種下,惡果累累,是整個修真界都默許的、偷偷藏著瞞著的罪惡。

“若非整個修真界默許的規則,芳來島在傲明君死後,哪裡有能力再收女弟子,哪裡有能力繼續坐穩四大仙門之一的位子?你們不過是要將它架在四大仙門那個位子上……所有門派,所有人都捂住了芳來島的嘴,不讓它開口,不讓它求救。

“我不覺得芳來島叛逃魔域是什麼值得嘉賞的事,但我也同樣不覺得整個修真界是清白的。”

她仰頭,微長發帶托著窄長腰線,麵容冷淡而堅毅:

“我們都是罪人。

“既是罪人,便該贖罪。”

殿中幾位長老一時間被震得說不出話,雲枯君不由看向薑采的師父,向玉無涯求助:

“這、這……傲明君當年亦正亦邪,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師父當年也與他交過手,深感芳來島女子功法的邪。你師父也殺過芳來島的人,也將芳來島當做敵人。我們當年是想毀了那功法,即使在改了功法後,你師父也不信任芳來島……天龍君,你說說話?”

薑采心間揪起,她長立不回頭,不敢看自己師父的表情——

前世今生,她多少次一意孤行,最不敢回頭看的,便是自己的師父;她無愧於心,可她始終對自己的師父心懷愧意。

她不是一個聽話的、懂事的、孝順師父的好弟子。

玉無涯溫聲:“事已至此,我亦無言。全聽掌教的吩咐。然而——阿采是我唯一的弟子。子不教,師之過。何況……阿采並無過,不是麼,掌教?”

玉無涯聲音滄桑:“我們當過俠客,也做過惡徒。我們救過人,也殺過人。我們為善,也作惡。世間功敗由人說,我已然不在乎世人如何評價我。你呢,掌教?”

薑采驀地回頭,看向側坐在窗下的玉無涯。玉無涯羸弱憔悴,虛虛的,如一捧雪般坐於那處,卻對她微微頷首,笑意溫潤。

薑采唇角顫動,彆過頭,斂去自己眼中的溼潤——

前世,她身敗名裂之時,是否師父也這般為她說過話?

她確實……很不孝。

玉宵君冷笑:“如此說來,我當年替劍元宮走芳來島一趟,阿采,你現在還要懲罰我了?我可是為了你師兄……”

謝春山道:“因我退婚,惹出這般禍事,我亦願受罰。”

玉宵君氣急:“好好好!你們兩個一唱一和,好樣的!我跟你們說,你們不過是窩裡橫,找自家長輩算賬,這所有規則,可是永秋君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