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師兄弟情誼,張師兄為我家主人算個卦,卜個吉凶……總是可以的吧?”
有澤回答:“我家主人在閉關,不能打擾。”
道童急了:“可是……”
有澤轟他道:“回去、回去!”
那道童為了自家主人安危,自然不肯輕易離去。兩個道童爭執間,忽覺四周靈氣變動加快,二人抬頭,見到天上明月變得影影綽綽,被飄來的烏雲所擋。下一瞬,整個“鬆林雪”中,林木飄飄簌簌,枝木搖落,飛雪彌漫。
有澤頓時急了:“定是我家主人閉關出了岔子……你快點走,我沒空理你,我去看看我家主人。”
那原先想求見的道童心知“鬆林雪”的異象與此間主人脫不了關係,他雖關心自家主人,卻也不敢在此時叨擾生亂。他心中安撫自己,待尋到其他機會再來求見張師兄。
道童倉促離去間,聽得有澤大呼小叫:“主人,主人……”
鬆林落雪不住,雲月若隱若現。整個“鬆林雪”的靈氣不穩,人人憂心在外詢問時,一道門將各類氣息隔絕,觀舍內,一派寧靜。
青年玉冠束發,灰色道袍委地,麵容清寒似雪,唇角緊抿。
他盤腿坐於蒲團,微汗的發絲落於肩頭與鬆垮道袍上。他閉目擰眉,如雪麵容在此時顯得些許蒼白、委頓。他周身的氣息已淩亂萬分,整個觀舍以他為中心,飛紗漫揚,器物摔飛。
這正是長陽觀寄予成仙厚望的張也寧。
數月前,張也寧開始閉關。此夜他忽而心緒不寧,陷入夢魘中——
夢中大雪漫揚,冰川垂掛天地,雲遮寒月。
張也寧手腳均被鏈條鎖住,烏黑長發披散,眉心墮仙法印鮮紅似血滴,雪色衣袍幾與天地間的銀白彙成一色。他垂著頭盤坐,用內息化去天地間的寒霜,然而氣候,仍然一日日冷下去。
漸漸地,他的眉角眼梢,都被霜雪覆蓋,凝固起來。
他不知被關了多久,日日穿心,日日滴血。周圍沒有一個生靈,沒有一個氣息,歲月在這裡,變得沒有意義。
忽然,張也寧感覺到前方似乎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氣息。他艱難地、緩緩抬頭,從散落臉頰的淩亂發絲間,他隱約看到遙遠的地方,一道人影落了下來。
這也許是千百年來,他被關起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心有迫切與歡喜,忍不住怔然等待。那個人背光而立,雪光彌漫,遮擋身形與容貌。張也寧看著那個方向,眼睜睜看著那人從冰雪前轉身,一步步向他走來……
“砰——”
現實中,觀舍中飛去的器具全都跌摔在地,那斂著氣息修行的青年終是支撐不住,他“噗”一口吐血,身子一歪,修長有力的五指張開撐在地上。
喘熄間,張也寧撐著地磚的手指微微發抖,他徐徐睜開眼後,整個觀舍中的淩亂氣息,漸漸地平順下來。
門外道童與仆從們敲門——
“主人!”
“張師兄,你還好吧?”
汗濕鬢角,麵容蒼白,唯唇角鮮血殷紅。張也寧垂著目,手指揩過唇角,擦過血跡。他低頭望著自己指尖的血,心知這一次閉關,又失敗了。
離成仙的契機越近,閉關失敗的可能性便越多。張也寧已習慣如此,並不在意。然而,他心中在意的是那個困住自己的夢魘。張也寧沉眉——
離仙人境界越近,每一個夢,都會有預兆性。他不敢大意。
他不能明白夢中的自己,為何會有墮仙印,又為何被關押在冰寒之地,且手腳都被鏈條鎖住。
難道他入了魔,為禍世間?
那……他在夢中抬頭,一心期待的那個人影,又是誰?
良久,張也寧推門而出。他玉骨清薄,雖著灰色道袍,周身無一飾物,然其立於月色下清寒之姿,仍如謫仙人一般出眾。
月下飛雪,門外等候的仆從們見他平安出關,不覺放下心。卻聽張也寧淡聲問:“方才誰來尋我?”
道童有澤一驚,知道君推算非常人能比。他自覺站出,說實話:“是趙師兄的道童,擔心趙師兄在凡間曆練出事。”
張也寧寒目望來。
有澤被他周身的寒意激得一動不敢動:“……因為趙師兄是與薑師姐一同去修煉的,薑師姐很凶。”
張也寧一頓,疑問:“薑師姐?”
有澤知自家主人向來不關注外事,便耐心回答:“是劍元宮的首席弟子,薑采。”
他看張也寧眉目清冷、神色不變,忍不住多說一句:“……就是與您齊名的那位薑師姐。”
張也寧淡淡看他一眼,有澤連忙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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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都城繁華熱鬨,車馬喧囂,匪匪翼翼。
一輛華蓋馬車從宮中出來,行於官道間,尋常凡人爭相避讓。車中,坐著一拿著一副牌的華衣女郎,與一著紅色冠袍的青年。
馬車轔轔,青年沉眉斂目,對麵的華衣女郎烏鬢間流蘇搖落,襯著她柔美精致的眉眼。她握著手中的牌,忽而輕輕從牌中抽出一張,往案麵上一扔。
對坐的紅衣青年不覺與她一同看向牌麵。
女郎見到牌麵,“噗嗤”一聲笑起來,眉目瞬間灼灼生姿,柔婉動人:“趙公子,這牌是向著我的——今日宜祭祀,宜婚嫁。”
“趙公子”,即禦妖司的司掌大人,趙長陵。
他眉目如冰,緋衣烈烈。對麵女郎嬌俏萬分地望著他笑,他隻道:“我此生已獻於禦妖司,懲治天下妖魔禍世,無心情愛。公主莫拿著一副牌來試探我了。”
公主眼波流轉,春夜之色。她手中牌輕輕地在青年手臂上一打。青年微僵,蹙眉看她,她小聲:“那我就出家做女冠,陪著你一同修仙!”
趙長陵目中微動,他盯著她半晌,語氣微軟:“公主,臣……”
他語氣忽而一厲,道:“有妖氣!”
“哎——”馬車中的公主沒來得及說出話,便見趙長陵掀開車門,從還在行駛中的馬車上跳了下去。紅衣青年身形在人群中幾次跳躍,絲絲縷縷的靈力從他周身散發,半空中微弱的妖氣波動,為他指引方向。
馬車中的公主急忙吩咐:“我們跟上去看看……都城怎麼會大白天有妖?”
青雲白日,妖氣縱橫。
公主馬車趕到禦妖司前,禦妖司已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通。公主雨歸囑咐車夫將馬車停在角落裡,她一手握著自己的牌,一手輕輕掀開車簾,向禦妖司門前望去——
“他們和妖為伍!”
“絕不能放他們走!”
趙長陵在下屬們的帶路下,匆匆步入人群。他不隻聽到己方人的忌諱,也聽到對麵的辯解:
“冤枉啊,各位大人!我們不是和妖為伍,我們隻是拿人麵鴞當坐騎……老大,你快和他們解釋啊?”
一道女聲悠漫含笑:“原來這就是禦妖司麼?好氣派。”
禦妖司的人忍怒:“姑娘,你和妖是什麼關係?”
姑娘:“嗯?沒什麼關係。”
禦妖司這方:“那你就殺了這些妖,好證明清白。”
禦妖司的下屬們紛紛後退,讓出路,趙長陵從人後步入人前。離那妖氣越近,他看去時,目光驀地一下凝住。
十幾個人麵鴞拍著翅膀,張狂無比地衝著凡人吼叫。人麵鴞不知被用什麼法子控住,無法攻擊凡人。那些妖物旁邊,站著十幾個愁眉苦臉、兩邊勸說的凡人。趙長陵目光直直看過去的,卻是那閒適無比地斜倚在妖身上的青衣女郎。
華勝落眉心,明目若噙霜。
薑采長腰微斜,慵懶而站。她發絲微揚,含笑望來時,眉梢痣輕輕一勾,既悠然,又淩厲。
隔著人群,薑采目光與趙長陵對上,趙長陵聽到她那不緊不慢、帶著些許輕慢浪蕩的腔調:
“我和妖沒什麼關係,但是你們不信,沒關係,我們可以證明一下——我且來試試禦妖司的本事!”
話未完,她身形騰空躍起,一手持劍,另一手在後一揚。刹那間,她身後眾多人麵鴞的控製一瞬間被解開。妖物們拍著翅膀撲向禦妖司的人,薑采腳輕輕踩在妖物頭頂一下,與妖一同殺來。
青白色袍揚起,氣勢如洪撲襲!-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伴隨著她的手下們絕望的呼喚:“老大——”
……初來乍到,能低調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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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氣滿天,殺氣騰騰。馬車中,公主雨歸將牌輕輕地往案麵上一一攤開。
她低頭看牌,目中光灼:
“今日月空,四相,敬安,解神。宜動土,宜出行。
“有幸重逢師姐,此行不虛。”
第5章 薑采乃用劍高手。 ……
薑采乃用劍高手。
在禦妖司諸人眼中,她半點法術不會,然僅憑一把雪青長劍,便讓禦妖司前圍著的人紛紛敗退。
趙長陵略有些怔忡地看著她——
身如鬆玉,劍比驚鴻。她一人出手,已可擋千軍!正如昔日……
“撲通!”
“啪嚓!”
身邊接二連三的己方人被打倒在地聲,驚醒了趙長陵。他雙目一沉,眼見那幾隻人麵鴞撲在倒地的己方人身上,獠牙張開,口涎滴答;而薑采長劍如虹,將禦妖司外……弄得妖氣騰騰。
魏說等人本就心噗噗狂跳,眼見趙長陵眼神冷銳,便趕緊張口提醒:“誤會、都是誤會……老大!”
薑采身後寒氣襲來,她勁腰一擰,劍鋒順勢在地上擦過支撐身子騰空。她回身後望時,見禦妖司那位首領青年手中結印念咒,數張符紙從他袖中飛出,金光煊赫。
薑采揚眉:“修士?”
她方才試探出禦妖司其他人不過尋常凡人,略微失望時,便碰上這位似學了些道法的青年。
此功夫不待諸人多想,符紙如刃,在半空中貼向那些張狂的人麵鴞時,更多的符紙在半空中一旋,迅疾縱向薑采。薑采橫劍相抵,對方些許道法激起一重重巨浪,將她向後掀飛。
薑采目中生亮光,被激起鬥誌。她認真了些:“不錯。”
劍再來!
禦妖司前,旌旗旗杆掀倒,被符紙製住的人麵鴞被人拿下,人們衣袍被風吹得淩亂,努力地張目,看向那天上地下打鬥激昂的青年與姑娘。
烈風狂躁,靈氣驟亂。金色符紙與青白長劍交錯,砰然劍鳴聲,讓人耳鳴不住。諸人抵抗不住退散時,遠遠的,那輛悄然停在禦妖司巷口的馬車中,公主雨歸手指輕輕一劃,讓自己這片天地靜下來,好觀望戰場。
薑采自醒來,沒有遇到過像樣的對手。她雖失去法力,劍術卻獨行天下,此時正是將自己劍術重新熟悉起來的機會,自然不錯過這次比試。
對麵趙長陵漸漸撐不住。他雖會些道術,到底抵不過凡間武者之勢,劍之凜然!
趙長陵所禦符紙黯然一瞬,他單膝跪地摔倒,周圍人嘩然。薑采手中劍再起時,那單膝而跪的青年仰頭,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