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反而便宜她?
她與他又不熟。
“老大,老大?”
薑采出神間,被人喊醒。她微抬臉,神色冷冷清清,讓伸手在她眼前晃的人瑟縮一下。對方平緩了好一會兒,到底被好奇心戰勝膽怯:“老大,你是不是會什麼法術啊?”
他用手比劃:“昨天你醒來後,和那個妖物大戰的時候,你就做了一個手勢……剛才你也一直在做……”
薑采沉默片刻——結了那麼久印,也沒效果。
她鎮定接受自己的新人生:“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女子。”
弟兄們:“哈?”
——手無縛雞之力?
拿著腰帶就能單殺妖物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奇女子麼?
大家麵麵相覷半天,勉強道:“那……可能是老天不忍心看老大這樣的奇女子死,才讓老大複活的吧。對了!我想起來了,一般不是說不是有什麼執念,才舍不得死麼?老大你有沒有啊?”
執念啊……
薑采又沉默了半天。
她像在開玩笑一樣:“乞望天下安康,妄圖以身侍魔,是執念麼?”
眾人被逗笑:“哈哈哈哈!”
薑采莞爾,似覺得有趣,跟著他們一同笑起來。
黃沙漫揚,她赤足踩地,笑容清淺間,透著幾分灑然,無意間讓人心生親昵。一頓烤肉時間,弟兄們對她的信任更多了些。
夜幕漸漸降臨,沙漠間籠上亙古般的寧靜。
沒有篝火,沒有點燈,幾個人圍著薑采,安靜地吃著食物。黑暗間,一層沙礫從月亮下席卷而來,迷離似幻。
一人抬頭看天:“好大的月。”
薑采睫毛輕輕顫了下,抬頭看向天上之月。沙風襲來的下一刻,她忽然抽身躍起,讓身旁坐著吃肉的同伴一驚。眾人見她淩空而襲,手中吃完肉的乾棍子被當作劍,向身下沙漠捅去。
下一刻,漫天哀嚎聲響起,窸窸窣窣之聲變大。
眾人臉色慘白間,見明月下的沙漠中,一群人麵鴞從沙土下鑽出,以極快的速度襲向他們。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已聽到薑采厲聲:“起來,迎戰!”
眾人慌了:“我們不會……”
“我們不敢啊老大……”
薑采手中棍子插入一隻人麵鴞的眼睛,人與妖物一同摔入塵沙中。
眾多妖物撲向她,她青綠色衣裳與白色裙紗在風中飛揚,回頭向身後男人們看時,發絲拂過麵容,冷而淩厲的眉目不複方才的悠閒:
“不會戰,就與我學!
“生於亂世,生靈塗炭,焉敢後退?!”
眾人呆呆看著她,看著那剛認識不久的姑娘被妖物們包圍。血腥味在空氣中縈繞,男人們在魏說的領頭下瑟瑟發抖地持著各類趁手的武器迎上前: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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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沙漠中恢複寧靜。
魏說發著抖,帶著一腔略微亢奮的心,與夥伴們一同打理著戰場。
妖物橫行的時代,每天都有數不儘的凡人死去。這群人每天躲避妖物,在亂葬崗中徘徊,這是第一次,他們與自己眼中戰不過的怪物開了戰,並且獲得了成功。原因是——
魏說抬頭,看向明月下的沙丘。
薑采昂然而立,衣袂飛揚。她的衣上沾了血,她低著頭艱難地為自己包紮傷口。整個過程中,她蹙著眉,立在月光下,這在魏說眼中,如聖光般明輝爛爛。
魏說猶豫一下,與旁邊那些在妖物屍體中翻找的同伴們說了兩句後,他抓過一身疊得整齊的兵士服,艱難地爬上山坡。
魏說:“老大!”
薑采回頭,見是這群人中原本的老大。男人一身粗鄙,蓬頭垢麵,身上沾了許多妖物血,卻對她笑得一臉討好。
魏說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薑采不抱希望地問:“等一會兒,我先開口——有酒麼?”
魏說乾笑:“咱們這地兒……”
薑采抬手惆悵:“懂了,不必多說傷我芳心了。”
她轉過臉後,魏說已習慣她的冷臉,主動爬到薑采身邊後,他悄悄將自己懷裡抱著的兵士服遞過去。薑采垂頭看一眼,並沒接。
魏說燥紅臉,有些無措:“老大,這是你昨天剛醒來時脫的衣服……我想這是你的東西,就和兄弟們給你洗過了,幫你找回來。這衣服……也許能讓老大你想起你‘死’前發生的事。”
他比劃道:“老大你被埋在沙漠裡,我們在這裡徘徊了好多天都沒找到你,你真的被埋得挺深的。要不是有深仇大恨,誰會這麼對付你啊?”
薑采隨意瞥一眼兵士服,未接過:“人死如燈滅,不必回頭。”
魏說愕然半天,眼中光微微暗了一下。他掙紮一會兒,還是將衣服下麵藏著的護心鏡取了出來:“老大,這是你原來衣服裡麵的護心鏡。這上麵好像有字。”
薑采挑了下眉,這才接過這麵已經有了絲絲裂痕的護心鏡。她伸手拂去鏡上的灰塵,讀出了角落裡寫著的幾個字:
“禦妖司,趙長陵。”
濛濛月色下,薑采目光從護心鏡上移開,抬目盯著魏說的麵容,多嘴一句:“把嘴邊的血擦乾淨。”
魏說暗驚,以為她看出了什麼。但他抬頭警惕時,薑采依然麵容平靜。
她立在月光下,本領高強,仙姿鶴影,哪是尋常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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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妖司”,是人間都城中掌管天下妖物的一司。
自妖孽橫行於世,皇帝設立了“禦妖司”,專司天下之妖。隻是“禦妖司”覆蓋到底有限,以至於都城附近少妖縱橫;都城之外,萬妖成王。
此處沙漠之地,自薑采醒來,她赤手空拳,已經殺了數不清的妖了。但妖物如此之多,讓薑采暗自沉%e5%90%9f——
“什麼?去都城找禦妖司?”
次日傍晚,聚在一起猜測誰是“趙長陵”的一群男人們,聽到了薑采的最新抉擇。
薑采頷首:“世間妖物太多,此處又罕見人煙。我想弄清楚真相,勢必要去都城走一趟。爾等若不願,可留在此地……”
她話沒說完,就怔了一下。
因伴隨著“噗通”幾聲,幾個男人跪了下來。一左一右的,魏說和另一個男人緊緊地抱住薑采的大腿:“老大彆丟下我們,帶我們一起去都城吧!”
“我們也想去都城,那裡有‘禦妖司’,肯定比這裡安全。但我們以前沒本事,走不出這裡……”
薑采建議:“我委婉地說一下哈:你們這般廢物,還是留下為好。”
男人們立刻:“不要啊!”
“我們要跟著老大!”
“老大你哪裡委婉了?”
薑采兩條腿均被抱住,她低頭俯視誇張的男人們,凝眉:“你們……”
她才說了兩個字,便被男人們的嚎啕大哭聲打斷。
哭聲擾得薑采耳朵疼,如同十萬隻烏鴉在耳邊飛。好一會兒,薑采煩了:“好吧好吧。”
弟兄們傳來歡呼聲,立刻從地上爬起。他們激動地來抱住薑采,興奮地直道謝。薑采反應慢一拍,已經被他們抱住。她僵硬一會兒,道:“到了都城,須得聽我的。”
男人們嘈雜的歡呼聲,讓她的聲音顯得低弱,無人聽到。薑采無奈地等了一會兒,刷地抽出腰下一把匕首,在身前一劃,劃出一大片空白之地。
以魏說為首的男人們近不得身,可憐巴巴道:“老大……”
薑采:“讓開路,我去抓幾隻人麵鴞。”
男人們放下心,又很不解:“我們都要去都城了,還殺怪物乾什麼?”
薑采歎氣:“不是殺,是抓。”
男人們:“哈?”ω思ω兔ω網ω
薑采:“我的劍不聽我的話,我沒法禦劍飛行。”
男人們:“哈?”
薑采抬頭看向天上那輪皓月:“抓幾隻人麵鴞,人麵鴞日飛千裡,可送我們去都城。”
男人們吼:“老大,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麼?”
薑采:“你們趕緊想辦法學釀酒吧。”
男人們愕然。
魏說在一片茫然中,試探道:“禦妖司的那個趙長陵,送老大護心鏡,是不是愛慕老大啊?”
眾人齊齊看向薑采。
薑采愣一下後,露出頗覺有趣的笑。
她伸出一指挨在唇前,亂發拂唇,她在這一刻竟有幾分魅惑美:“噓,月下莫多言……我有未婚夫。”
她轉過身,隱晦地抬頭看一眼月光。
男人們歡呼又敬佩地看著她遠去,薑采獨自行在月下沙丘中。
沙霧起伏,妖孽縱橫的人間,薑采行走間,再次隱晦地看一眼天上的月亮——
張也寧的法相便是皓月。
月光所在之地,他俱能感知。
第4章 一道蒲淶海,將玄真界……
一道蒲淶海,將玄真界分為人界與修真界。
蒲淶海隔絕一界靈氣,凡人難以尋到修士,平凡修士雖以除魔為己任,卻又難以尋到魔族。在修真界眾多仙門中,長陽觀因有此界唯一的真仙坐鎮,而成為四大仙門之首。
長夜漫盈,月色鋪照在長陽觀的“鬆林雪”巔。長陽觀的月亮是玄真界最為皎白明亮的。
此夜深時,童子立於鬆林之巔,袖袍飛揚,用葫蘆將來自四方回饋的月光收集入壺。壺中裝滿月光精華,童子方才滿意落地,持壺躡手躡腳地溜入“鬆林雪”。
童子急急向那最為樸素寬敞的觀舍飛去,落地後要敲門,後方伸來一隻手,一把捂住他嘴,將他拖拽而走。童子驚愕惶然,待被拽入鬆林一角,捂他嘴的人放開手,他才抬頭,看到是一圓臉板著的小童。
童子不由鬆口氣:“有澤,你嚇到我了。”
叫有澤的道童不理會他,仍板著臉:“鬆林雪是你能隨便闖的地方麼?你乾什麼?”
那捧著葫蘆的道童忍不住向自己無緣叩門的寬敞觀舍望一眼,才討好道:“我家主人去凡界修煉太久了,一直沒有消息。之前永秋君說我家主人此行凶多吉少,讓我頗為在意。畢竟那和我家主人一起的,可是那位……‘玉皇劍’宿主啊。”
眾所周知,修真界最為強橫的,乃是劍修。劍修以“劍元宮”為首,而劍元宮中,又以掌“玉皇劍”的薑采為首席。
那位薑采與道童的主人一同去凡塵提煉修為,自那一日起,不能去凡間的道童就為自己的主人捏了把汗。
聽他這麼說,有澤稚嫩的小臉稍微緩了神情——和修真界有名的女修羅一同修煉,誰不怕?趙師兄蠻可憐。
但是——
有澤仍沒好氣:“你擔心你家主人,難道不知我家主人在閉關麼?耽誤了我家主人的修行,看整個長陽觀,誰不收拾你!”
道童辯解:“我並非要打擾張師兄。我為張師兄采了月光精華,聽說月光對張師兄修行有益處。我知道永秋君以下,張師兄是千百年來最有希望成仙的,法力最為強盛……這種事,我也不敢去打擾長輩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