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動作又故意放過的物理老師靜靜地側躺在那裡,她像是不放心學生有沒有順利逃掉似的,連眼睛都還大睜著。
水落時江向周圍望了一圈。
如果不是她和彆的老師拚命攔著從直升機上跳下的人拖延了時間,恐怕這裡的人又要再多上幾十個吧。
“有紙巾嗎?”她問那個女生。
擦乾淨滿是血汙的鏡片,時江輕輕撫上老師的雙眼,將眼鏡又小心幫她戴回臉上。
後麵小聲的竊竊私語忽然弱下去,水落時江似有所感地側首,餘光看見人群向兩邊分出一條窄窄的通道。正中走出的老人還算是精神矍鑠,隻有一聲長長的歎息顯出些許疲憊。
“是——”他道,“水落同學吧?”
時江認出來人,連忙站起身。
“校長,”她看向和對方同行的另一人,“……原澤教練。”
原澤克德板著臉點點頭,作為桐皇的籃球教練,他自然也認識和籃球部經理與王牌過往甚密的人。
而校長老人家則是緩緩頷首。
“水落同學,現在可以跟我來一趟辦公室嗎?”
“我原本想等所有學生和教師撤離再走……卻沒成想發生了這樣的事,這都是我這個校長的責任。”
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校長室裡,校長先示意請她也坐在對麵的沙發上,見她想反駁什麼,堅決地搖頭製止了她。
“是我的錯,我也應該再警惕些,多確認他們的身份的。”他自責道,然後才接著開了口,“沒造成更大的傷亡全虧了水落同學,但既然是非常時刻,我也就開門見山地問了。”
他直視著時江的雙眼,“那些製服了凶犯的,到底是什麼人?”
水落時江沒出聲。
聰明人隻要聽到她的稱呼,再見到他們以冷兵器作戰的情形,難說會不會猜出真相。校長這麼問,就代表他聽說了什麼、有所懷疑了。
“請放心,”見她舉棋不定,老人擔保道,“我沒有惡意,隻是牽涉到剩下學生的安全,想聽水落同學告訴我真相。”
這樣的話……
時江對上了校長的視線。
“因為靈力而從刀劍中化出的付喪神——就是這麼回事。”
老人一愣,隨即笑著搖搖頭,“原來如此。”
水落時江:“……您這麼容易就接受了?”
“年輕時候不信鬼神,”校長歎氣,“老了反而容易接受多了。”
“那麼,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時江道:“請允許我把這裡當作根據地。”
她想以此為開始。
老人平靜地開口,“我拒絕。”
“——為什麼?”
水落時江不解地反問。
“我們現在不能坐以待斃,對方的行為很明顯是無差彆的恐怖襲擊,遲早有一天還會找上門來的。如果不及時豎起防線——”
“不,水落同學,”老人再度搖了搖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學校不能當根據地,因為學校本來就不是作為這種設施建造的——在這個話題之前,可以告訴我,你們從那些家夥嘴裡問到什麼了嗎?”
時江想了想,如實說了結果。
“沒問出什麼。”她說,“隻是一群小嘍囉,有的人邏輯不清,有的人連自己為什麼戴這個頭套都不知道,但後者說是上麵直接指派一個地點,去完這個再去下一個。至於再多的就都不知道了。”
“這回是從哪裡出發的?”
“如果把這裡當學校,”水落時江動作一頓,手指指尖在桌麵上劃出一個圈,“穿過這兩條街,他們把那裡空著的停車場當作了臨時的直升機坪。”
“……那麼,”校長歎息一聲,“看來我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
“水落同學。”
老人叫了她名字,“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有比學校更好的地方。”
“即便是和平時代,也會為戰亂做好準備。”他道,“現代的人防工程,不像以前的防空洞,就藏在我們身邊。”
水落時江驀地聯想起方才的位置,“難道您是說——”
“沒錯,”校長點點頭,“平時看著隻是地下商場或者車庫,一旦發生戰爭就可以變成民眾的疏散場所。和學校不一樣,那兒的人防門和封堵門可以防爆破防毒氣,還有獨立的發電機和給排水,安全性要比這裡高得多。”
“但是……”時江難得沒被這一串超出她專業範圍內的名詞給繞進去,她抿抿唇,“那裡已經……”
“如果附近的停車場被當成了停機坪,那裡很有可能已經被他們占下了。”
校長沉下語氣,“所以,水落同學,這該是由我來拜托你。”
他麵向水落時江,深深地彎腰低下頭。
“我知道不應該讓學生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他說,“但要想讓大家撤離到更安全的避難所,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話音未落,老校長發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扶起。
“您說什麼呢。”
時江勾勾唇角,眼神中都是勢在必得。
“我還得感謝您告訴我這麼好的地方,放心,我一定會把那裡拿下的。”
“要我說,”後藤抱著胳膊,“大將不應該一起來。”
水落時江:“嗯?為什麼?”
“這還用說嘛。”
今劍接上話,“我們當然會顧慮到主公大人的安全了。”
“今劍——”
小天狗踩著獨齒木屐“嘿嘿”笑出聲,全然沒把審神者警告般的語氣放在眼裡。
“都叫我‘大將’了,”時江也就是跟他鬨著玩,就像刀劍們要是真不同意也不會讓她來一樣,她聳聳肩,順著他們的話往下道,“毫不知情地在後營待著算什麼大將。”
藥研低笑了聲,信濃歪著腦袋想想,還真有要被這理給說服的架勢。
當然,這不是審神者就這麼跟著來的理由。畢竟大家都是成百上千年傳承下的刀劍,哪怕這不是水落時江的專業領域,作為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人,她遇上什麼裝置機關也能理解得比刀劍們快點。
至於身手——
“我回來了。”
回來彙報結果的不動行光一揚手,“有東西擋著,偵查不到多少東西。不過,和之前猜的一樣,占領這裡的八成是襲擊主人學校的那些家夥。”
“那麼,”時江看向一邊,“我們第一個障礙就是那道門了。”
刀劍們的視線跟她一起轉過去,被他們看著的男人雙膝一軟,差點又跪倒在地。
“知道怎麼做吧。”
她問:“需要再教你一遍嗎?”
專門挑了個最貪生怕死、欺軟怕硬的就是為了這時候,男人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連滾帶爬地趕向門邊,剛直起身想敲電子門就覺某處一涼。
“他們的鏡頭好像拍不到你脖子下麵,”毛利藤四郎笑得可愛,“我正好想試驗一下我的新型小孩子殺術。”
“要是你到時候沒說錯話就太好了。”
他彎了彎眼,“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魔鬼呢。”
男人:“………………”
他敲門時真的帶了幾分急切求救的味道。
“誰?”門內有人問。
“我,029號,”男人恐慌地往後看了一眼,“隻剩我一個回來了,我有重要的敵情要彙報!”
像是確認過他的臉,門內人又道:“輸密碼。”
他抖著手指把密碼輸了一遍,“哢噠”一聲彈了鎖,沉重的人防門緩緩開啟。持槍的守衛剛剛往後退開一步,門外光景一映入眼中,他猛然發覺出不對。
“yahoo~”
加州清光招了招手。←思←兔←在←線←閱←讀←
守衛第一反應就端起了槍,可他甚至沒來得及按上扳機。他剛感受到手上一陣劇烈的鈍痛,摔落的槍支就從他腳邊一直滑到牆角。
山姥切手腕翻轉,刀鋒進一步抵著他的脖頸,垂下眼低聲道:“現在帶我們進去。”
刀架在脖上,明顯未被洗腦過深的守衛不敢不從,他一步步倒退著把入侵者們往正廳帶去。水落時江剛走過先前那男人的身邊,就看他的反應有點不對勁。
“怎麼?”她多問了一句,
“其、其實——”男人結結巴巴道,“平時都是兩個人——”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見況不對就藏身在陰影處的另一名守衛衝著這個方向舉起槍口,可他才剛剛瞄準女孩的後背,橫裡一柄刀尖已經驀地將他手裡的武器挑飛。
“這可不行呢。”
髭切笑眯眯道,眼中卻沒含一絲溫度。
“要是傷到家主,這條胳膊就由我收下了。”
“好快,”旁邊的膝丸又一次為兄長折服,“不愧是兄長!”
在兩名守衛難以置信的視線中,壓根沒擔心過自己人身安全的水落時江回過身。
“聽說你們到了這個點就是作戰會議時間,”她問,“他們在哪?”
沒費多少吹灰之力。
和時江想的一樣,這種位列組織下層的小團夥,隻要躲開槍支的威脅就一切順利。刀劍們的作戰能力本就優秀,長年累月和溯行軍的戰鬥更是磨煉得更上一層。
把一乾人堵在會議室,連帶著拎進了路上試圖反擊的雜兵,看著這林林總總一百多人,審神者開了口:“都在這裡了?”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被大典太一瞪,其中一個小頭目失聲叫道,“平時都是他在聯係上麵,我們也是遵照這些指令做的!”
水落時江心道不妙。
要真像他說的,那他們就漏了個最糟的對象。
“他在哪?”她問。
中央控製室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佝僂著背的男人僵直了正在敲打鍵盤的雙手,他仍不死心地想再多做點什麼,身後已經響起了警告的聲音。
“把手拿開。”
保險栓被拉開的清脆聲音在偌大的控製室裡回響,水落時江收回手,撿來的手槍槍口仍然對著他,“不然……”
男人顯然受到了威懾,慢慢轉身舉起雙手。他一步步向後退去,麵上滿是畏懼,身上的襯衫也皺皺巴巴的。
時江的視線掃過還亮著的屏幕,“你做了什麼。”
“還沒來得及,”生怕她一槍崩了他,男人再三保證,“我還沒發你們就進來了,你們不信可以確認!”
讓誰去確認——
水落時江餘光瞟過去,平時偶爾會炒股的博多?
“彆讓他們來!”
男人驚恐地看著那些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夥,哪怕是小孩子也——他在監控上都看見了,所以最好的人選恐怕隻有——
“你,就你過來!”他慌亂道,“不許拿槍!”
要求這麼多?
介於還想從他嘴裡套出點東西,時江聳聳肩,隨手把手|槍遞給了旁邊的陸奧守——他眼饞地盯了好一會兒了。
無所謂,反正就是拿來裝裝樣子的,她又不會用。
她走到中央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