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1 / 1)

肉。

他被她賣關子的樣子弄得好奇了,於是張嘴含住,然後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不許吐出來!”穀雨微立刻說,然後問,“跳嗎?”

四爺想吐的動作被阻止,隻好忍住,卻說不出話。

那被他吃進去的東西在嘴裡跳個不停,像沙粒在口腔裡炸開了一般,滿嘴都是怪異的感受。

好在片刻後,那感覺慢慢平息,隨之而來的是飴糖的甘甜。

四爺長舒口氣,把它咽下去後道:“這是什麼?”

“這叫跳跳糖,顧名思義,就是吃到嘴裡會劈裡啪啦跳個不停的糖。怎麼樣,好玩嗎?”

這還是從時年的行李裡翻出來的。自從她過來,她的行李就被她扣下了,不過之前她沒有多翻,決定離開那晚忽然想到了,又找了出來。

裡麵都是時年從現代帶來的東西,壓縮餅乾、速食罐頭,極少的一些小零食,還有各種野外露營的工具。

這是她遠離十四年的現代文明,看著它們,她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她熟悉的地方。

四爺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隻道:“挺新鮮的。是膳房新製的?”

“不是。”穀雨微說,“膳房不會做這個。這是我家鄉的東西。”

“你家鄉?你不是在京城長大的嗎?京城幾時有這樣的吃食了?”

年玉成的父親雖然官至湖廣巡撫,常年在外,但年玉成一直養在京城老宅,所以四爺有此一問。

“不是,我不是在京城長大的。我是在湖南長大的。不過不是你知道的那個湖南。”

在四爺疑惑的目光裡,她微微一笑,“胤禛,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也有十二年了。這十二年裡,你是不是經常覺得,我和彆人不太一樣?”

四爺不語,表情卻回答了她。穀雨微道:“你是皇子,從生下來就注定是天潢貴胄、人上之人,我卻隻是你門下奴才家的女兒。我入得王府、得你寵愛,應該受寵若驚、感激涕零才對,就像王府裡彆的女人那樣。可我卻桀驁不馴、善妒狂妄,不僅不願意聽福晉的管束,有時候連你也敢對著乾。你是不是經常會想,我哪兒來那麼大的膽子?”

“我沒有認為你狂妄。”四爺道。

“你不用解釋。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我這些年的所作為所在這大清朝看來是什麼樣的。但你相信嗎?我已經努力去克製了。我已經儘了我的全力。”

眼睛有微微的熱意湧上,她道:“我說,不能接受你和彆的女人在一起,我說,希望我的愛人對我忠誠、與我平等,是因為在我出生、長大的那個地方,這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要求。”

她的話很奇怪,他不由道:“你出生的地方?”

“是,我出生的地方。不是這裡。不是京城。而是,更遠的地方。更遠的……時間。

“還記得嗎?我剛進王府的時候,你叫我玉成。那時候我們的關係還不怎麼樣,你沒有多喜歡我,我也不怎麼在意你。但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們也越走越近。

“我十七歲生日那天,你本想給我辦一個盛大的生辰宴,但我不想。我說,不想在這樣的日子看到那些那些不喜歡的人,就想和你兩個人一起,開開心心地過一個生日。所以那天晚上,我們撇開王府裡的人,偷溜出去逛了一晚上的街,去了我最喜歡的那家酒樓吃東西,最後還看了煙花。

“在煙花下,我對你說,以後不要叫我玉成,叫我雨微。

“我說,那是我的小名。但其實不是的。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也不姓年。我姓穀。

“不是年玉成,也不是年雨微。而是穀雨微。

“胤禛,我叫穀雨微。”

四爺前麵聽她提及往事還唇畔含笑,到後麵眉頭越皺越緊,“你什麼意思?你說你不是年玉成,是穀雨微?難不成,你父兄送了一個假的年家人給我?”

但這不可能,就像剛才說的,年家大姑娘從小在京城長大,如果是假的早就被發現了。

況且就算是假的又怎麼樣呢?且不說他當初隻是想找個由頭和年家進一步拉近關係,這女兒隻要名義上是他家的人就夠了,單說他和她現在,哪裡還會在意這種小事。

他隻知道讓他鐘情、與他相伴十二年的人,是她。

穀雨微抓住他的手,按到自己%e8%83%b8口,“是我沒有說清楚。應該說,這具身體是年玉成,但裡麵的靈魂,是穀雨微。來自三百年後。”

四爺神色遽變。

“胤禛,你讀聖賢書,肯定聽過‘莊周夢蝶’的故事。莊子在夢中變成了一隻蝴蝶,醒來以後,不知道是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自己。我有時候也這樣,不知道是我變成了年玉成,還是年玉成變成了我。但我唯一確定的是,我原本並不是她。

“我來自三百年後,湖南一個很小的城市,我在那裡出生、長大,然後到北京念書,想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可沒等我等到那天,先出了一場意外,當我再醒過來,就已經變成了三百年前的年玉成。那年,她十三歲。”

手掌下是一聲聲有力的心跳,昭示著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耳畔卻充斥著讓他匪夷所思的話語。

他隻覺得太陽%e7%a9%b4一跳一跳。什麼靈魂,什麼莊周夢蝶,什麼三百年後!

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他盯著她半晌,忽然抓緊她的手,道:“你病了。一定是最近宮裡太亂,有邪祟衝撞到你了。我這就命人請太醫!”

他想帶她回殿內,她卻不肯,“我沒病!你不信是嗎?好,我證明給你看……”

像一陣風刮過,又或是一腳踩空,四爺隻覺周遭景物猛地變幻。

依然是黑夜,但養心殿不見了,宮牆不見了,一簇又一簇如星火般耀眼的宮燈也不見了。

他跌入一個黑暗而虛無的空間,什麼都沒有,一片空茫。

隻有腳下是平滑如鏡的黑色水麵,兩根細如琴弦的亮光在裡麵糾纏、震顫。

這裡……是哪裡?發生了什麼?

他渾身僵硬,瞪著前方半晌猛地反應過來。

無論他是為什麼來到這裡,但雨微剛才和他在一起,那她現在呢?也在這兒嗎?!

他心頭一慌,立刻四下尋找,然而一轉頭,就看到對麵站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

她的打扮很奇怪,一頭長發披散著,什麼裝飾也沒有,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看起來像是粗毛絨編織的衣服,卻沒有襟也沒有扣,下麵則更誇張,隻穿了條黑色的褲子,外麵竟沒有羅裙!

但他此刻顧不上這些,一雙眼定定望著那女子。

她很漂亮,高眉秀目、鼻梁挺翹,是很濃豔的美,然而此刻卻臉色蒼白,一雙漆黑的瞳仁也靜靜和自己對視。

他覺得這表情是那樣熟悉,腦中閃過雨微剛才的話,瞬間手腳發涼,心卻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瞬就要從嘴裡跳出來。

他喃喃道:“你是……”

女子微笑道:“雨微。胤禛。我是雨微。”

另一處同樣的虛無空間中,唯一不同的是,那邊隻有兩根,這裡卻遍布著無數根白亮的琴弦。

楊廣和時年站在弦陣當中,靜靜看著這一幕。

楊廣說:“我雖然抓不住他們的意識,但我可以感應到他們的弦。就像你當初消除我記憶一樣,穀雨微和我一樣是引起弦波動的關鍵人物,她的人生也會被映照成弦,而這雍正帝是她牽掛不舍的人,羈絆頗深,同樣受到影響。我感應到二人的弦,讓其振動,他們的意識……或者說靈魂自然會脫離身體,來到這弦陣之中。”

靈魂脫離身體,就像她第一次在博物館遇到聶城時那樣嗎?

四爺的靈魂自然是他自己,而年玉成身體裡的靈魂卻是穀雨微,所以,來到這弦陣裡的是出事前的穀雨微。→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白毛衣和牛仔褲,一頭長發如瀑披散。

十二年過去了,她終於以自己真正的樣子見到了她的愛人。

弦陣中,穀雨微似乎也這樣覺得,表情有感慨,還有自嘲。

而她對麵,四爺的臉上像蒙了一層僵硬的麵具,一絲表情也沒有,看不出他的想法,唯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穀雨微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雖然信佛,但親身經曆這些事到底還是不一樣,所以她也安靜地等著,等他回過神來,接受這一切。

終於,他開口了,聲音卻費力得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你說,你是雨微?”

“是。我是。”

“所以,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穀雨微朝他走近,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看著那張越來越近的陌生麵孔,有一瞬間想避開,但下一瞬,卻撞上她烏黑清澈的眼眸。

那裡麵有理解,有包容,就好像如果他真的因為恐懼而躲開,她也不會責怪他。

從前的許多次,他也曾在雨微眼裡看到過這樣的理解。

他像被施了定身術,最終一動不動,任由她握住了自己的手。

“是真的。”她輕聲說,“很早以前,我就想告訴你了。有無數次,我想和你坦誠以待,不再用虛假的軀殼麵對你。但最終,因為覺得你不會相信、說了也隻是平添煩惱而放棄。”

他覺得自己腦子像炸開了似的,什麼思緒也理不出來,隻能本能地跟著她的節奏問:“那,你現在怎麼肯說了?”

“因為,我要走了。”

他愣住。

“我曾以為,我會以年玉成的身份在這裡過完這一世,再也回不去我的故鄉。但現在,他們告訴我,我可以回去了。我不想就這麼糊裡糊塗地離開,所以,我決定告訴你這些事,也算給我在這裡的十幾年、我和你的十幾年一個交代。”

她說完想收回手,他卻一把抓住,迭聲道:“你要回去?你要回哪裡去?到底什麼意思?!”

“回,三百年後。我的世界。”她說,“這裡是你的世界,我從不曾屬於這裡,隻是一個過客。現在,我要回去真正屬於我的地方了。”

她語氣裡有留戀、有不舍,但更多的卻是終於釋然的輕鬆,和,頭也不回的決然。

他隻覺巨大的恐慌湧上心頭。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讓他無法理解,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他在做夢?

不然,怎麼會發生這樣荒唐、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攥著她的手,那樣用力,讓她連骨頭都覺出了痛,“不可能。你是朕的貴妃,是要陪伴朕一生一世、死後也要葬在同一座陵寢裡的人!這裡就是你真正屬於的地方,紫禁城就是你的家。你哪兒也不能去!”

她也不掙紮,微微笑著,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兒,“年玉成當然是你的貴妃,這不會改變的。即使我離開,她還是會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死後和你葬在同一座陵寢裡。而且,你不要擔心,我們的那些往事她也是記得的,但她一定不會像我那樣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