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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銅鏡望著自己身後,猛地意識到夫人不是問自己,而是在問陛下!

她隻覺整顆心都衝上來了,反倒陛下看起來沒什麼特彆的反應,上前接過兩支金釵,端詳片刻,選了其中一支道:“這個。累絲海棠,貴而不俗、氣韻卓然,與你很是相配。”

“那你幫我插上吧。”時年說。

沅沅早就知趣地退到一旁,劉徹立在她身後,親自替她插上金釵。

時年對著鏡子左右端詳,莞爾一笑,“果然與我很配。”

她這些日子對他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乍然露出這個笑容,劉徹隻覺像是看到了未央宮的牡丹花盛開,讓他眼前一花,放在她肩頭的手卻不自覺收緊。

時年說:“我昨日見到了文成將軍。”

劉徹不動聲色,“我知道。”當時他們就在殿外,立刻就有人進去跟他稟報了。

“今日,我可不可以去見見他?”

時年想過了,不管她有什麼懷疑,肯定要再見一次李少翁的。但昨晚沅沅也告訴她了,李少翁在未央宮中有一處殿閣,被稱為“神殿”,任何人要進入神殿都必須經過劉徹的允許,否則連神殿一百步之地都不許靠近。

換言之,她想見李少翁,必須經過劉徹。

以劉徹這段時間對她的討好,換了彆的事情,他肯定會答應她,但李少翁她就拿不準了。在他看來,她是仙女,李少翁是懂仙術道法的奇人,他們倆湊一起搞不好就有可能幫助時年脫離他的掌控。

他會讓她去見她嗎?

時年有些緊張,抬眼偷覷了一下劉徹的表情。

雖然沒有把握,但她也隻能儘力一試,為此還對劉徹拿出了久違的好臉色。雖然也想過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但她想見李少翁的事根本瞞不住,昨天他們倆在宣室殿外見麵那麼多人看著,晚上她又對沅沅說了那樣的話,她可不認為楊得意派過來的宮女會替她保守秘密,隻消自己試圖靠近神殿劉徹便一清二楚,不如索性跟他挑明。他要是不答應,她再想彆的辦法。

她彆有目的。

劉徹看著女孩。不用任何人說他就看出了這一點,她忽然要見李少翁肯定是想做什麼。做什麼呢?楊得意說,李少翁當麵說時年不是仙人,後來他們還說了一句話,可惜那句他沒聽清。

直覺告訴他,不能讓這兩人見麵。他們身上都有一些東西,是他身為帝王也無法掌控的。他想要永遠留下她,就應該一直禁錮著她。

心裡這樣想著,目光卻落上她的麵龐。

女孩一雙眼眸烏黑而清亮,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像小鹿,閃爍著期待的光。

時隔一個月,他終於又等到她對他笑了。她還跟他說話,親昵溫柔,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過那些矛盾。

如果他拒絕了,她又會變成之前冷若冰霜的樣子嗎?

劉徹發現,原來自己沒有以為的那麼無所畏懼。他早料到強留下她會讓她恨他,也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當她真的那樣心如死灰、怨恨絕望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居然有點不敢麵對那樣的她。

這段時間不和她一起睡、不常來看她,也是不願意總是看到她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沉默,時年也就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時年有求於人,不僅沒躲,反而又朝他露出個笑容。

劉徹說:“你想見文成將軍?”

時年:“是。”

劉徹:“好,我答應你。”

時年一愣,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陛下答應?”

“是,朕答應。”劉徹見她的樣子,反倒笑了起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見個人而已,你想見就見。若你還覺得寂寞,將去病那個弟弟召進宮來陪你說說話也可以。”

“不用不用。”時年連忙搖頭,她現在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可沒工夫搭理霍光。

頓了頓,又問:“那陛下是陪我一起去嗎?”

如果劉徹跟她一起,雖然見了麵說話怕仍是不方便。

劉徹卻道:“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就不陪你了。一會兒用過早膳,讓他們陪你去吧。”

直到在沅沅和侍衛的陪伴下踏進所謂的“神殿”大門,時年還有些沒回過神。

居然這麼輕易就成功了,劉徹不僅允許她來見李少翁,還沒有跟在旁邊監視她,難道他沒想到李少翁也許會幫助她逃跑的這種可能?不可能吧!

“夫人。”李少翁今日換了一身銀灰色的袍子,還是一樣的仙風道骨,含笑朝她行禮。

時年看到他,也顧不上管劉徹怎麼想的了,而是仔仔細細打量他。

這個人對她來說本來隻是史書上招搖撞騙的神棍,可現在他卻出現在她麵前,點出她最大的秘密。

而她能否回家的關鍵,也許就藏在他身上。

她打量李少翁的同時,李少翁也在看她,片刻後笑道:“夫人來得比臣預料的快。”

時年沒問他怎麼知道自己會來。他昨天說了那番話,就料準了她會來找他。

“自然是因為求見心切了。”時年也微微笑了,“陛下說,將軍是方外之人,能人所不能,我本來還不信,可現在看來,卻是由不得我不信了。”

“那是陛下謬讚。”

“但我卻好奇了,將軍究竟是如何知曉我的來曆?又到底是什麼人?”

李少翁仿佛有些疑惑,“陛下不是說了嗎?臣是個方士,至於夫人的來曆,是臣觀您的麵相看出來的。”

他不承認。

時年並不意外,但不管李少翁承不承認,她在心中已經斷定他十有八九和那個神秘人有關係,否則沒道理知道這些。

但這又讓她開始疑惑,他為何要對自己說那番話?

他此舉根本無異於自爆身份,明明之前他都在暗處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主動跳出來讓她知道?

心裡這樣想著,麵色並不露出分毫,“是嗎?那不知道將軍還從我麵上看出了些什麼?”

李少翁略一沉%e5%90%9f,“確實還有一些。”

“什麼?”

“臣不僅看出夫人是將來之人,還看出了,夫人如今正為如何回去而苦惱神傷……”

時年心瞬間狂跳。

她下意識往左右一看,好在兩人談話前就把伺候的人都遣出去了。

時年鬆了口氣,再看向李少翁時連呼吸都不自覺揪緊了,“那將軍……可有辦法解我的苦惱?”

李少翁沉默。

時年心一沉。

她其實也想過,如果李少翁是那個神秘人的手下,就更不可能幫她了,隻是不問一問到底不死心。

現在看來,還是不行。

誰知李少翁沉默片刻,卻說:“夫人想知道自己要怎麼離開,不如先想想,自己是怎麼來的?”

時年:“我是怎麼來的?”

李少翁:“聖人有雲,道法自然。如何來,便如何去。”

怎麼來的……因為時空之弦動了,所以她通過時空之門穿越來的啊。

她當然知道如何來便如何去,可現在不是時空之弦平靜了嘛,她想再通過這種方法回去,除非時空之弦又動……

時年神色一凜。

她猛地睜大眼睛,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是啊,既然弦動了她就可以穿越,那麼想離開漢朝,隻要讓弦再動就行了啊!

也就是說,隻要她設法去擾亂曆史,讓重大事件偏移,她再像往常一樣去糾正,完了之後在弦再一次平靜前跑路就可以了!

也不怪她反應慢,實在是固定思維,因為一直以來做的都是糾正曆史,並為此付出了很多現在都不敢去多想的代價,突然讓她去擾亂曆史,確實有些反應不過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但想明白後,時年簡直雙眼發光,整個人都透出絕處逢生的喜氣,激動地看著李少翁。

李少翁笑道:“看夫人的樣子,已是心中有數了。”

時年看到他的樣子,稍微冷靜一點,心中疑惑越盛,“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臣恰好知道的事,夫人問,臣便答,如此難道不對嗎?”

因為心情好,時年看到這人又開始裝高深也不生氣了,“好吧,沒有不對。很對。”

她站起來,“我的疑惑解了,就不打擾將軍清修了。這便告退。”

“夫人請自便。”

居然攔也不攔她,就好像今天這場談話專門就是為了給她答疑解惑,提供回家之道。

時年走了兩步,實在忍不住,忽然轉身問:“將軍,我還有一個問題。”

“何事?”

“你早上吃的什麼?”

朗朗日光裡,李少翁明顯一愣。

片刻後,他皺眉道:“夫人……剛才說什麼?”

時年目不轉睛盯著他,“你聽不懂嗎?真的不懂?How are you?I'm fine,thank you,and you?”

李少翁:“……”

時年在和古人對話時,會自動發古漢語的音,但她過來前專門練習了幾次,除了那句英語,剛才問他吃的什麼那句用的也是現代普通話的發音,夾雜在對話裡猝不及防地說出來,為的就是看李少翁的反應。

李少翁如果是那個人的手下,也有兩種可能,和她一樣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以及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根據她自己的經驗,因為兩種語言是腦內自動轉換,乍然之下是很難察覺不同的,可看李少翁剛才的樣子,應該不是假裝,而是確實沒聽懂。

所以,他是古代人?

時年其實也傾向於他是古代人。

楊得意說了,他都入宮好幾年了,如果是現代人冒名頂替的話,應該不會提前過來這麼久。隻是這讓她更驚歎了,那個人挺厲害啊,居然在古代找到這種名垂青史的人物當小弟,不過想到他在明朝時還曾把劉瑾玩弄於鼓掌之中,又讓她覺得一個李少翁不算什麼了。

朝著疑惑的李少翁一笑,她說:“沒什麼,家鄉方言,將軍聽不懂就算了。”

擾亂曆史,怎麼樣才能擾亂曆史呢?

從李少翁處離開,時年走在宮中甬道,想著這個事,時而心潮澎湃,為自己終於可以離開,時而煩惱痛苦,因為不知道到底要改變什麼。

原諒她以前乾的都是糾正的活兒,擾亂,這業務不熟練啊!

她想得頭都要痛了,正想不然今天先回去算了,前方卻走來了一撥人。

釵環搖曳、香風浮動,迎麵而來的是三位錦衣麗人,身後還帶著各自的宮人。

不需要沅沅提醒時年就猜出來了,這些應該是劉徹的後宮。

她們也看到了時年,同時停下腳步,沅沅忙和身後侍衛行禮下拜,“婢子參見王夫人、尹婕妤、邢娙娥!”

對方並沒有叫起。中間看起來身份最高、年紀也最長的女子打量時年片刻,道:“你就是陛下從隴西帶回的那名女子?”

時年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