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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奴家乃奉旨入宮,現在奉旨出宮,自然在此。”

“奉旨,奉誰的旨?”

時年摸出那枚白玉印章,托在掌心,慢慢道:“在這豹房,大人覺得,奴家還能奉誰的旨?”

她語氣輕鬆,心裡卻有些緊張。剛才在地牢,這枚印章很好用,這也是她敢一個人留下的原因。隻是她還是有點擔心,對著這禁軍頭領,這印章依然管用嗎……

“刷”的一聲,所有禁軍翻身下馬,齊齊下跪。時年嚇了一跳,領頭的禁軍單膝跪地,抱拳道:“不知姑娘是……”

時年咽下口唾沫,強自鎮定,“我是何人與大人無關。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禁軍頭領蹙眉。他也隻是得到聖諭,搜查宮中的可疑人等,可到底為何搜查並不清楚。這女子既有萬歲爺私印,應該沒有嫌疑吧……雖然她身份不明,但豹房就是這樣,朱厚照時常把看中的民間女子領回來,新鮮勁兒過了就送走,大家已經見怪不怪。這一位,莫非是他的新寵?

他終於下了決定,“卑職得罪了,姑娘請便。”

禁軍們起身,又是“唰”的一聲,人群齊齊退到兩邊,讓出條道來。時年被他們的整齊有序驚住了,看著這些高大威武的軍人俯首聽令的樣子,心裡忽然生出種得意。

哇塞,今天真是大出風頭了!沒想到朱厚照給她的這個印章這麼厲害,實在是太夠意思!

她仰著頭,像隻高傲的小狐狸,趾高氣揚穿過禁軍組成的、仿若兩道人牆拱衛的通道。

腦子裡已經浮現出完整的計劃,先甩開這些人,再想辦法和聶城他們會合,雖然宮門關了,但有這枚印章,他們肯定還是能逃出去的。

然後,她就可以溜之大吉,不用擔心被朱厚照抓住啦……

帶著這個想法,她笑著轉身,卻在下一秒,笑容猛地僵住。

前方不知何時出現浩浩蕩蕩的人群,當中的男人一身明黃、金冠束發,靜靜立在那裡。身後是宦官和錦衣衛,大家簇擁著他,讓他仿佛天神般高不可攀。

男人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不,比之前見過的還要白一些。低垂的夜幕下,他眉頭微蹙、雙眼大睜,就那麼怔怔地望著她。

那雙黑眸裡有震驚,有不可置信,還有,無法掩飾的驚喜。

第32章 貴妃

禁軍受驚。紛紛跪拜行禮。時年僵立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臉頰撞上冰涼的衣料。時年下意識想掙紮,卻聽他顫聲道:“小美人兒。真的是你?”

她動作僵住。

男人的語氣那樣欣喜,帶著股孩子氣的天真,“我以為我在做夢……真的是你。你沒有死?還是。你是從地府……回來看我的?”

說到最後,隱隱透出緊張,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時年的心沒來由一軟。“是我,我沒有死……”

話音未落。他已經猛地鬆手。低下頭。目不轉睛凝視著她。夜色中。女孩的一眉一眼都是那樣熟悉,其實他們並沒有相處多久,可藏龍山那夜的大火後,這張臉卻仿佛刻進了他的心裡,讓他怎麼也無法忘記。

他曾以為已經死去的。他曾以為在大火中化為灰燼的。

此刻,活鮮鮮出現在他麵前。

時年被看得發毛。重複道:“真的,我沒騙你。我回來了……”

他忽然歡呼一聲,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時年嚇得驚呼。雙手抱緊他脖子,他卻哈哈笑著,抱著她轉了個圈,轉完後也不把人放下,在她額頭重重一親,“是,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時年在他懷中,心如擂鼓。這些人都什麼毛病!劉徹抱著她轉了次圈,朱厚照居然也來!你們皇帝界流行這個嗎?!

可看著他的表情,雙眼發亮、唇角上揚,這樣真實的喜悅,讓她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微臣恭喜皇上!恭喜夫人!”錢寧忽然單膝跪地,大聲道,“爺與夫人重逢,真是大喜,看來老天爺也知道二位緣分未儘,這才安排了此次相會!此乃天意啊皇上!”

“說得好!”朱厚照道,“錢寧,你現在可愈發會說話了,爺重重有賞!”

“謝皇上!”

朱厚照終於放下時年,卻還是拉著她的手,不時親一下指尖,眼睛始終盯著她的臉,仿佛怎麼也看不夠似的。時年雖然有些不自在,心裡卻想著,自己死而複活,朱厚照看起來很高興。如果他一直保持這個狀態,暫時想不起彆的,也許,聶城和路知遙還能趁機逃出去……

“萬歲爺,這位就是您的壓寨夫人?”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忽然響起,時年扭頭,看到個麵皮白淨的老年宦官。

她心一跳。能跟在朱厚照身邊,又是這個打扮、這個年紀,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劉瑾?

“是啊,這就是爺親自搶回來的壓寨夫人,劉公公還沒見過吧?怎麼樣,是不是和爺很般配?”

“夫人如花似玉,和爺自然般配。”劉瑾笑道,“隻是奴儕本來以為,這輩子無緣得見夫人玉麵,沒想到夫人竟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了這豹房之中……”

朱厚照一愣,“對哦,你怎麼會來這裡?是來找我的嗎?”

他忽然想起來,在藏龍山時,她曾說過想要當皇帝老婆,想當娘娘。莫非,她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主動找過來了?

這個想法湧上腦海,朱厚照的第一感覺居然不是厭煩,而是慶幸。他從未覺得當皇帝好過,也受夠了大家因為皇帝的身份接近他,可這一刻,他卻覺得慶幸。她喜歡當娘娘,那麼恰巧,他也能夠讓她當娘娘。

錢寧說得對,他們的緣分就是上天注定。

他期待地看向時年,女孩卻表情遲疑,仿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又是一愣,像是從狂喜的雲端醒來,大腦一點點清明,他終於想起了剛才被忽略的許多點。

不,她不是來找他的,剛才撞上的時候,她明明正要逃走。地牢的看守說了,那些人是用他的私印才劫走的那名囚犯,而她手中便握著那枚印章……

她是來救人的。

時年眼見男人表情一點點冷靜下來,心中警鈴大作,劉瑾卻很得意。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冒出來的,但錢寧的反應讓他緊張,他們已經鬥得如火如荼,如果此時讓他撈到個寵妃助力,自己就再沒有勝算了!

好在,錢寧這次押錯了寶,這女人一身疑點,萬歲爺隻要明白過來,肯定就不會再要她了……

想到這兒,他又添了把火,“幸好萬歲爺把那枚私印留給了夫人,否則您興許還不知道夫人來了,就這麼錯過了呢!”

靠你個死太監一來就玩陰的!

時年又急又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她假傳聖諭、帶走人犯的事情一查就知道,朱厚照肯定也能猜到她的同夥還在豹房內,如果他下令封宮大搜,聶城和路知遙被揪出來也是早晚的事……

“嗬。”朱厚照忽然溢出聲輕笑。

時年詫異抬頭。隻見朱厚照神色淡淡,吩咐道:“錢寧,傳旨,就說禁令解除,讓他們不用再搜了。另外,今夜宮門開到子時,有令牌便可出入。去吧。”

“皇上?!”劉瑾驚道。

錢寧心也一跳。這命令實在出格,彆說今天宮裡確實有可疑人等,就算是平時,宮門也沒有開到那麼晚的。有心提出質疑,可瞥到皇帝的眼神,他忽然心領神會,大聲道:“是,臣這就去辦!”

錢寧領著人便浩浩蕩蕩去了,朱厚照轉頭一看,時年果然已經傻了,一臉反應不過來。這表情取悅了他,他彎下`身子,捏捏她臉蛋,笑眯眯道:“餓不餓啊?該是用晚膳的時辰了,咱們彆站在大風裡,回屋去,我請你吃好吃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漢朝那次,時年雖然也進過皇宮,但那時畢竟生產力不發達,劉徹也不是窮奢極欲的性子,時年開的眼界其實有限。而這一回,她才算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天家富貴。

外麵天寒地凍,寢殿內卻溫暖如春,漆金飾玉、滿地綺羅,宮娥們穿著華麗的襦裙,發髻高挽、環佩搖曳,走動時香風拂麵。長桌上擺滿了珍饈佳肴,各種新奇古怪的菜色,以金盤玉碟裝盛,晃得人眼花繚亂。

可是年看著這一切,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怎麼不吃啊?”朱厚照問道。

男人身穿明黃龍袍,因為在室內,他摘了金冠,改以網巾束發,透出幾分家常。這樣的他有些陌生,和藏龍寨裡那個桀驁張狂的土匪幾乎判若兩人,而這華麗的宮殿和他衣袍上騰飛的五爪金龍也提醒著時年,自己正麵對著這個大明的天子。

這個認知讓她警覺。從那道旨意看,該猜到的他都猜到了,那為什麼還要打開宮門?他們擅自闖宮、假傳聖旨、劫走人犯,這三項大罪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嗎?

還是說,他背地裡還策劃著彆的陰謀……

她腦袋裡轉個不停,已經有了計較,正打算開口,朱厚照卻又撲哧一笑,“想好怎麼糊弄爺了?”

“皇上……”

朱厚照撐著頭,似乎有些無奈,“你真的不用想那麼多,爺讓開門,就是真的開門。都過去一個時辰了,他們但凡不是孬種窩囊廢,肯定已經想到辦法出去了。”

時年這回是真不知道說什麼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皇上,我不明白……”

朱厚照盯著她,女孩一臉迷惘,仿佛真的非常費解。其實他心裡也費解。他並不驚訝她知道他的身份,皇上在藏龍山剿匪的事天下皆知,就算沒有那個,她有那枚私印在,猜出他是誰也不是難事。但就是因為這個,他才不明白,她明明知道他就是當今天子,為什麼不來找他?好不容易進來了,還隻想著逃走?

這世上的女人,無論之前是什麼心思,在得知他的身份後,難道不都該趨之若鶩嗎?還是說,她不知道他可以對她有多好?

想到這兒,朱厚照握住她的手,認真道:“不就是一個犯人嘛,你想救他出去,那爺就放他出去。你是爺的壓寨夫人,也就是這豹房的女主人,想放誰走、想讓誰留,都由你說了算。”

豹房的女主人……

時年神情一變,緊張地看著朱厚照。不、不是吧,藏龍山上搶了一次不夠,他還想留下她?

她難道還要再當一次皇妃?!

朱厚照看了眼幾乎沒動過的晚膳,“哦,我記起來了,難怪你不愛吃。你說過自己廚藝不凡,能做出彆人都做不出來的菜,爺這禦廚的手藝,你一定看不上吧?”

“皇上……”

“什麼時候,再給我做一次麵吧。”朱厚照微笑道,“之前以為你不在了,我心裡還很惋惜,以為這輩子都再吃不上那麼好吃的麵了……”

時年忽然站起來,硬邦邦道:“皇上,我不能給您做麵。”

“為什麼啊?”

“因為,您當初答應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