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1 / 1)

“什……什麼意思?”

聶城眼神冷靜。這個問題從聽說路知遙被抓,就一直浮在他心頭。張家兄弟說了,路知遙當時隻是幫他們求情,並沒有任何冒犯劉瑾的話,可他卻放過了張家兄弟,隻找了路知遙麻煩。先是關到天牢,現在又弄到豹房,一副不整死他沒完的架勢。

太古怪了。古怪到讓人忍不住懷疑,劉瑾從一開始就不想動張家兄弟,他的目標一致是他……

聶城問:“你這一趟,發生過什麼特彆的事,讓你覺得不解乃至於不安的嗎?”

路知遙明白了他的意思,倒吸一口冷氣。手抓住木欄,他壓低聲音道:“有,有的隊長。其實這趟過來,好幾次我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著我,隻是每次等我回頭就找不到了,我還以為是我想多了……難道是劉瑾的人?他早知道我們要對付他?不可能啊!”

時年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出,愕然地皺緊了眉頭。

聶城輕輕道:“果然。”

時年:“你早就知道?那你也知道是誰在跟蹤路知遙了?”

“我不知道。我隻是有個猜測,現在證明,這個猜測至少有三分可能。這趟沒白來。”

時年和路知遙對視一眼,時年試探道:“不可以告訴我們?”

聶城看了看她,“現在還不可以。我必須回去請示了老爺子,才知道是不是可以,以及有沒有必要告訴你們。”

她就知道。

時年有點氣悶,聶城這種有事情不講明白的作風真是讓她想打人。明明大家都一起出生入死了,你卻還藏著掖著,一點都不真誠!

路知遙卻似乎已經習慣了,迭聲道:“先彆管這個了,快點快點,你們的計劃是怎麼樣的?怎麼救我出去啊!”

時年心頭不爽,一個遷怒,冷冷道:“我們沒打算救你出去。”

路知遙一呆,聶城點頭,“嗯,是這樣的。”

路知遙慘叫,“不是吧,你們進來就為了問我這個?現在要拋下我跑路了?!”

時年見狀,又轉而安慰:“你也彆太難過,之前我被朱厚照關起來時,他也是來看了看我就跑了。大家都一樣。”

路知遙聽到“朱厚照”三個字一愣,沒等發問,地牢裡忽然進來一撥人。都是宦官打扮,看到兩人立刻道:“你們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裡?”

旁邊的看守道:“這位是奉命來給豹子看病的女醫,旁邊是領她進來的錦衣衛大人。”

“既是給豹子看病,來這裡做什麼?”

他們咄咄逼人,好在時年早有準備,鎮定道:“回公公,奴家是受上麵的吩咐,來為這位要與豹子比武的勇士檢查身體。您知道的,若是這位有個什麼病痛沒發現,回頭比武時一下子就被豹子咬死了,萬歲爺看得不儘興,恐怕是要怪罪。”

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宦官說:“那你看完了?”

“……看完了。”

“看完了就趕緊離開,有病也就那樣吧,來不及治了。”宦官嘲諷道,“這位勇士還不知能不能活過明天呢。”

時年一驚,“公公,此言何意?”

宦官道:“萬歲爺大駕已回豹房,劉公公吩咐,讓我們這就準備好,興許今晚就要比武了。”

朱厚照回來了?!

時年震驚。不僅朱厚照回來了,而且也許今晚,劉瑾就會讓路知遙和豹子決鬥?我靠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宦官們確認了路知遙還好好在牢裡便轉身離開,臨走前還警告聶城和時年倆不許久留。眼看他們身影消失在台階,時年道:“現在要怎麼辦?”

聶城當機立斷,“計劃改變,我們必須立刻要帶小路走。”

“可是,這裡這麼多守衛,我們就三個人,我還基本不能打,要怎麼走?”

這確實是個問題。就算沒有時年這個拖油瓶,就聶城和路知遙兩個人,也最多殺出地牢。然而隻要裡麵亂子一起,附近的禁軍就會被引過來,到那時任憑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闖出去。

時年崩潰了,早知道真的要劫獄,他們就多做點準備了!

路知遙看著兩人的表情,忽然笑了,“算了,你們走吧。”

“路知遙……”

路知遙手放到腦後,輕鬆道:“劉瑾雖然那麼說,但也不一定真的今晚就會把我丟去喂豹子。你們出去再策劃一下,看有沒有彆的法子能救我,我會努力撐著的。說實在的,小爺我的本事也不是吹,就算真和豹子打,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男孩神情還是那麼傲慢,都這樣了還不忘吹牛,可時年看著他的笑臉,心卻狠狠一揪。難道,他們真的就這麼丟下他,讓他在這裡等死嗎……

聶城不作聲,在腦中飛快過著計劃。現在破門而入,帶路知遙逃走,後麵有十幾種不同的處理方式,每一種方式又有多少生還可能……

想到最後,他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哪一種,風險都相當的大。

時年忽然道:“等等,我好像有辦法……隊長,我想到辦法了!”

聶城和路知遙同時看向她。女孩強忍激動,從懷中取出個東西,四四方方,以上等白玉製成,觸手溫潤。是一枚印章,上書四個字——“朱壽之印”。

時年道:“這是藏龍山大火那晚,朱厚照給我的。當時他讓我用這個去附近的官府求助,所以我想,這應該是一枚很重要的印章——有它的話,我們可以假傳聖諭,把路知遙帶走嗎?”

朱厚照踱步走下台階。

這地牢他上次來還是三年前,當時他一時興起,想看看牢房的構造,還差點讓人給他也準備個房間住兩天。雖然最後沒住成,但他對這裡的興趣也耗地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今天劉瑾忽然提起,他恐怕再也不會來這裡。

“劉瑾,你說的那位可以和阿花一鬥的勇士,就關在這兒?”

“阿花”是朱厚照對那隻花豹的愛稱,劉瑾聞言笑道:“對,奴儕早物色好了,就等萬歲爺您回來呢。其實您沒必要親自來瞧他,要真著急,今兒晚上就可以坐在角鬥場上看好戲了。”

“哎,這樣可不行。畢竟是要給爺演大戲,得提前問問清楚,這位勇士可還有什麼牽掛心願,家裡有幾口人屋後有幾畝地,回頭給阿花當了口糧,爺也好負起善後的責任嘛。”

劉瑾聽朱厚照的口氣,心情似乎不錯,終於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一招管用,搬出豹子比武來,萬歲爺總算不再想著藏龍寨裡那個什麼壓寨夫人,自己也不用怕被錢寧搶風頭。

這樣想著,他更積極地引朱厚照往前,“萬歲爺,就是這邊,那位勇士就關在這……”

他聲音斷掉,愕然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牢房,怒道:“人呢!”

地牢看守腿一軟,跪在地上抖如篩糠,“人……被提走了啊……那人拿了萬歲爺的手諭,說是爺和劉公公的吩咐……”

“混賬!我幾時有過這種吩咐!沒用的東西,虧我還特意派了人來叮囑,你們居然還是把人弄丟了!”

劉瑾怒不可遏,朱厚照也看著空空的牢房,卻是樂了,“不錯不錯,居然能從豹房的地牢逃出去。劉公公,看來你沒糊弄爺,你選的這位勇士,是真的很有本事啊。”

劉瑾神情尷尬。朱厚照踢了踢抖個不停的看守,“行了,跟爺說說,那人是怎麼逃出去的?說得好聽,爺可以考慮饒你們不死。”

守衛更怕了,憋了幾秒,忽然崩潰道:“皇上饒命!是小人糊塗!看到蓋著您印章的手諭,就真以為是您的吩咐,竟犯下如此大錯……”

喲,準備還很充分。朱厚照懶洋洋道,“哪一枚印章啊?”

“就是那枚您親手刻的,闔宮上下都認識的私印,上書‘朱壽之印’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朱厚照笑容一滯。

他轉頭,看著看守,一字一句道:“你說,朱壽之印?”

看守不知又出什麼事了,惶恐遞上一張紙,“是……”

朱厚照渾身僵硬地接過,目光掠過黑色的字跡,直接落在最後的鮮紅印章上。的確是他親自選的玉料,用了整整一個月,才雕刻而成的私印,上麵還有他特意寫錯的缺筆。這是他的心愛之物,闔宮上下都以得到蓋有這個印章的聖諭為榮,但不久前的深夜,他把它交給了一個人。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他本以為,這方印和那個人一樣,都葬身在了藏龍山的大火裡。

可現在,印回來了,那……那個人呢?

劉瑾不安地望著朱厚照,想開口,又怕說錯話被遷怒。正進退兩難,卻見君王猛地抬頭,仿佛如夢初醒,“傳令下去,封鎖所有大門!從現在開始,沒有朕的命令,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豹房!”

時年、聶城和路知遙飛快穿過宮殿前的廣場,想到剛才在地牢那麼順利,時年還忍不住得意,“我就說帶上我管用吧,辦事能力不是吹的!路知遙同學,你欠我一次哦。”

路知遙不服:“我之前救你那麼多次,你現在就隻是還債而已!”他腳步有點踉蹌,畢竟被關了這麼多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現在一走動才發現體力不濟。

聶城說:“馬車就在前麵,上去後就好了。”

路知遙點頭。北方冬天總是黑得特彆快,明明才酉時,就已經像晚上一般。不過這樣也好,夜色正好掩飾了他們的身形。想到這麼多天的監禁生活就要結束,路知遙心裡痛快得幾乎想立刻開瓶酒暢飲了!

時年說:“快,我們得趕在酉時三刻前出去……”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轟隆隆的聲音,一列禁軍策馬奔過廣場,最前麵的頭領一邊揮舞著棋子,一邊喊:“聖上有旨,宮門緊閉,不得放行——聖上有旨,宮門緊閉,不得放行——”

時年驚得站住,眼睜睜看著前方一陣騷亂,那扇朱紅大門緩緩合上。

她愕然道:“被發現了嗎?這麼快?!”

聶城也眉頭緊皺,路知遙說:“壞了,他們過來了!”

時年又是一驚。果然,那列馬隊似乎瞧見了他們,朝著這個方向而來,時年轉頭看向兩個男人,心思一轉,便道:“你們趕緊藏起來,外麵交給我應付!”

路知遙:“可是……”

“彆可是了,我跑不快,你身體虛,聶城一個人帶不了我們兩個!你不能被發現,聶城也不能被抓,隻要你們都還在外麵,就能來救我。趕緊走!”

路知遙還在猶豫,聶城已經抓住他,深深地看了時年一眼,叮囑道:“小心點。”便轉身離開。

時年看著他們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這才深吸口氣。回過身,那列禁軍果然已經到了麵前,領頭的男人狐疑道:“怎麼就你一個,方才和你在一起的人呢?”

時年若無其事,“此處一直隻有奴家一人,不知道大人說的是誰?”

禁軍頭領越發疑惑,不過夜色迷蒙,他本來也沒看清,遂道:“那麼你又是何人,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