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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348 字 6個月前

口:“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慚愧是慚愧,然而真不能夠再騙自己,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離得開?

幾乎是語無倫次地把事情講了一遍。

秦彬凱起初是錯愕,後來慢慢變得平靜,再後來,說:“理解。”

是否真的理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珂的選擇。分彆時他站在候機大廳門口親了一下宋珂的臉,對於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來說,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為愛奮不顧身。

宋珂站在車前再三對他道歉:“老秦,對不住,拖了你這麼久。”

他卻笑了笑:“沒有我前任拖得久,可能我就喜歡蝸牛?誰知道。去吧,沒關係,再見麵還是朋友。”轉過身卻抑製不住地眼圈通紅,隻能揚手故作瀟灑地揮了揮,拉著行李箱大步朝登機口走去。

宋珂跳上出租車就往市區趕。

路上給程逸安打電話,除了把那邊嚇得一愣外一無所獲。又給陳念打電話,連打好幾遍也沒有人聽。心裡邊惴惴不安的像揣著一麵鼓,一會兒胡思亂想,一會兒又自我安慰,就是沒有一刻能平靜下來。

他催促:“師傅,快一點。”

司機從後視鏡撇他:“這麼著急?是不是火車票記成機票了,要去趕火車啊。”

“是我朋友住院了。”

“什麼病?”

他怔了一下,無力地搖頭。

“嘿,這都不知道就去。”司機笑笑。

匆匆趕往熟悉的醫院,進門差點與一輛呼嘯飛馳的救護車相撞。勉強定下神,趕到國際部的住院大樓,進電梯後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喉嚨乾得說不出話。

結果上了三樓,走廊卻靜得很,兩位值班護士坐在那裡看專業書,台子上擱著馨香的鮮花。

他走近:“你好……”猶在喘氣。

畢竟曾經在這裡住過院,其中一名護士很快認出他,微笑著站起來:“是你啊,來看病?”

“不是,我來找人。”

“找誰?”

“陳覺。”

聽到這個名字對方卻愣住:“陳總不是早就出院了嗎?和你前後腳。”

心簡直像被人掏空了。

沒想到陳覺竟然不在這裡,換了間醫院。可是一時之間讓人上哪找去?既不知道魏子豪的電話號碼,又聯係不上陳念,甚至連陳覺是不是在臨江都不確定。

路遠迢迢地從機場趕過來,一路上無心多看外麵一眼,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此時宋珂傻傻立在那兒,回眸看向走廊外邊,原來晚霞都已經漸漸暗淡,對麵的住院樓病房一間間亮著燈,像兒時路邊的商店櫥窗,裡麵盛滿他想要卻無法擁有的那些玩具。

後來他終於慢慢地下樓,既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心裡頭很亂。

坐在那個小花園裡,周圍靜默無聲,風也沒有,天色介於蟹青與橡灰之間,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朧不清的。

他靜靜地坐了半個鐘,並不覺得害怕,隻是覺得自己像傻瓜一樣。因為分明記得那天陳覺說過,有事就打電話,可是真的打過去,又壓根沒有人聽。

手機握在手裡,微微震動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想象。

低頭一看,是陳覺。

那一瞬間腦中有什麼東西啪地斷開,心裡麵那種空泛深切的無助感頓時煙消雲散。他斂起神,過了好幾秒才接。

“宋珂,你找我?”

陳覺嗓音竟出乎意料的清楚,沉穩,一點病人的意思也沒有。

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沒有聽到他的回答,陳覺就又叫了他一聲:“宋珂?”

他這才“噢”了一聲:“是我。”

陳覺像是覺得他傻,就笑了:“我當然知道是你。你在做什麼,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他忽然麵頰滾燙,因為浪費一張機票急匆匆跑來,結果卻撲了個空。於是隻好穩住聲線,靜靜地答:“還能做什麼,在收拾行李。”

陳覺默然一瞬:“明天的飛機?”

“嗯。”

“記得把藥帶上。”

“好。”

剛才肚子裡明明還一籮筐的話,真把電話打通了又無言以對,隻能是問一句答一句。

也許是覺得他態度平淡,又實在沒有什麼可聊的,沒過多久陳覺就主動結束:“那你收拾吧,我不打擾了。”

宋珂這才問:“你在哪兒呢?”

一下子電話裡就沒聲了。

宋珂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池塘裡幾尾金魚遊來遊去,池麵泛著清淡的月色波光,心裡不自覺沉靜下來。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住個院而已,有那麼難以啟齒嗎?”

陳覺頓了片刻,嗓音低下去:“你都知道了……”

“嗯。”

其實什麼都還不知道呢,可是兵不厭詐。

陳覺說:“一點小病,不想喊得滿世界都知道,來的人太多我也懶得應付。”

宋珂“嗯”了一聲:“你放心,我跟師兄不會去煩你。”

陳覺匆匆解釋:“不是這個意思,你們來我當然歡迎。”

“所以你在哪兒住院呢。”

陳覺卻又卡住殼,靜默半晌才開口:“暫時彆來。”

樹葉沙沙地響著,遠處患者扶著輸液架蹣跚經過,身影孤零零的又很晦暗,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宋珂問:“為什麼?”

陳覺嗓音有點無奈的笑意:“不想告訴你原因。”

宋珂嘴唇微微抿起,手也撐在長椅上,一手心的汗,沉默了許久。

那邊有人來叫陳覺的名字,他把話筒捂住,過了很長時間才想起來:“打給我是不是公司有什麼事?”

宋珂靜靜搖頭:“沒有,你好好養病。”

手機裡一陣嘈嘈雜雜的電流聲,或許是信號不好。

“掛了吧。”

“好。”陳覺並不糾纏。

這樣一通毫無意義的對話,什麼也沒問出來。宋珂卻踏實了一點,連病也沒犯,簡直像是奇跡。手機都已經從耳邊拿開,又聽見陳覺輕描淡寫的:“玩得儘興點,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心臟微感麻痹,沒有應。

半晌終於抬高音量,有點咄咄逼人地問:“既然要躲為什麼不乾脆徹底消失,何必還來接我的電話,還放錄音?”

扶著長椅的左手指尖微微發顫,不僅僅是生氣那麼簡單,可這種濃烈的情緒卻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陳覺慢慢地解釋,似乎有點吃力:“我好著呢,隻管過你自己的生活。而且我也不會一聲不吭地消失,你放心,我跟自己發過誓,這輩子再也不能讓你找不到我。”

第67章 愛這個字

掛掉電話宋珂才想明白,陳念的那些男士衣褲是給誰買的,那個雨天陳覺又為什麼會說時間不夠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推著行李慢慢往回走,晚間微風習習,樹叢中蟬鳴陣陣,心裡是種無力又解脫的感覺。無力是因為陳覺那句“不想告訴你原因”,解脫是因為再一次誠實麵對自己的內心,也是因為陳覺時時有回應。

沒有跟秦彬凱走,也許是冥冥中注定的,並非偶然。

回到家他很晚才睡著,直到第二天家門被人砰砰敲響,睜開眼已經日曬三竿了。

“來了。”

程逸安在門口瞪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你還睡得著覺啊。我找了一圈沒找到陳念,給你打電話又一直是關機,嚇得差點直接報警。”

“進來再說吧。”

宋珂倒了兩杯水,將昨晚醫院那通電話講給程逸安聽了,然後在他錯愕的目光中坐回沙發上:“他不想讓我們知道肯定有他的理由,沒有必要逼他。而且我相信陳覺,他有分寸,真要有事不會不告訴我們。”

話說得很平靜,其實心裡怎麼可能不緊張。可總得想辦法鎮定下來,不能什麼事都還沒有呢就先亂了陣腳,畢竟緊張解決不了問題。

過了許久程逸安才有些猶疑地直視他:“你確定陳覺沒事?”

宋珂苦笑:“我怎麼確定。”

“所以還是得找到人。”這話說得很有師兄風範,“陳念那邊我去搞定,不行就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她,我不信她不去看她哥。”

宋珂想了想,忽然問:“前段時間她過生日你知道麼?”

把程逸安問愣了:“什麼時候?”

“就上個月。”宋珂把水喝了,囑咐他,“跟蹤之前在後備廂準備一份禮物,要是被她發現了就說想給她驚喜,補過生日。”

“……”程逸安大為震驚,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其實他也隻會給人家當軍師,輪到自己頭上就什麼都不會了。明明想給陳覺打電話,昨天睡前和今早醒來都想打,可是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打。

後來換好衣服一道出門,程逸安問他去哪,他說:“回趟老家。”

踏上那趟熟悉的大巴,一切如同往昔。靠窗的座,灰撲撲的窗,顛簸的省際公路。不同的隻有他的心境,還有坐在身邊的人。

路途中又吃了一次藥。

最近兩次去複診,大夫對他的病情很樂觀,建議可以考慮適時停藥了。其實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總覺得病好得不明不白,仿佛一回過神,就已經許久沒出現過幻覺。

要說是因為陳覺回到身邊了,想必也不是,最近他們兩周都不一定見得上一麵。可心裡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沒有了,那種舉目無親,哪裡都找不到人的感覺也沒有了,偶爾的情緒波動跟從前比起來簡直無關痛癢。

也許這是安全感吧,他也說不清。

在大巴站廣場前伸手攔到一輛車,坐進去後他才扭頭,一路上出神地望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地方。

老家的麵容已經大改,市中心架起座座高架橋,瓦房也被樓房替代,隻有鄉音如故。

抵達墓園時是下午三點。光禿禿的墓地每一方麵積都很窄,像經濟適用房,緊巴巴地擠在一起。拾階而上,兩邊零星散落著一些枯萎的菊花,紙錢跟水果也不多,蕭條得令人心底泛酸。

當年安置時缺錢,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父親安葬的位置自然也很偏。這幾年宋珂想過遷墓,然而每當要下定決心又怕父親責怪自己,怕父親不願離開從小長到大的故土。

到半山腰時他微微氣喘,停下來歇了一陣。

雖然是下午,山林間仍舊霧靄蒙蒙,空間也帶有溼潤的涼意。回頭望向來時路,慢慢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又走了很久才終於找到。

墓碑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灰,上麵的字也快要看不清。宋珂跪下來用一件棉襯衫細細地擦,把父親的墓碑、照片、拓刻的碑字全都擦得很乾淨,又把周圍的樹葉和綠苔打理了一遍。

忙完這些,累得出了一身汗。靠坐在碑旁看著山下的城鎮,想起小時候爸爸牽著自己的手上學,戴著那種白色的線織勞保手套,有些粗糙的觸?感,卻溫暖寬厚,那就是爸爸的手掌。自己明明一路上都很乖,到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