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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421 字 6個月前

覺側過身,摸了一下他的臉:“我下去交,你在車上等我。”

因為沒有穿鞋,所以宋珂理所當然地答應了。開門的刹那夜風吹動,臉上一絲寒意掠過。他望著陳覺的背影,望了一會兒,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模模糊糊地想,真丟臉,怎麼連這種事都能忘?

過了半晌陳覺才回來,順便還帶回一張收據。宋珂拿起來看:“什麼時候漲的價?之前是三百一個月。”

陳覺頓了一下才說:“現在什麼都在漲價。”

宋珂就側過臉,眯起眼微笑。

“大少爺也知道人間疾苦了?房東給你打電話了吧,租金要漲到四千。說真的,咱們要不要住得再遠一些,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小花園?我們到郊區租個帶院子的,一百多平方興許也就四五千一個月。”

陳覺沒有辦法看著宋珂的眼睛,隻好直視前方:“都可以,你定,我把錢轉給你。”

“什麼?”

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說得不對,隻能沉默。宋珂卻盯著他,盯得緊緊的,“你工資卡都上交了,哪來的錢?”

以前的自己原來這樣沒有出息,愛宋珂愛到毫無原則,連工資卡也肯乖乖上交。陳覺的心劇烈痙攣,強撐著回答:“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辦法。”

宋珂卻把他的手慢慢握住:“你答應過我不再賣車的。”

也許對陳覺來說一輛車不算什麼,可宋珂總覺得這樣太對不起他。自從兩個人在一起,陳覺已經犧牲了太多,付出了太多,不能連最後一點愛好也被剝奪。

車停穩後陳覺繞到宋珂那邊:“我背你。”

宋珂說:“行了吧,我自己走就好了,乾嘛還搞這一套。”

陳覺固執地蹲下來:“讓我背你。”

於是宋珂隻好趴到他背上,這才發現他的背都冷透了,大衣也是濕的,一定是找自己的時候淋了雨。進到黑漆漆的樓道,頭頂的感應燈有一盞仍是壞的,兩人險些摔了一跤。陳覺將宋珂牢牢地護在背後,膝蓋磕得生疼也沒有出聲。

一回到家宋珂就說:“我看看。”

陳覺說不要緊,仍被他扯到沙發上。卷起濕了半截的褲腿一看,青了一大片。那樣低著頭,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陳覺受傷的膝蓋,陳覺卻盯著他,盯著他凍得發白的嘴唇,他的鼻尖和睫毛。

“冷嗎?”

他搖搖頭:“還好。”

“過來,我看看你的腳。”

他有些拘謹:“真沒事。”

可陳覺還是堅持要看,宋珂沒有辦法,緊緊地抿著唇。他細白的腳背沾滿臟水,腳掌心被路上的石子硌出許多小口子,沒有出血,看著卻也很疼。

陳覺打來熱水讓他洗腳,他說了聲謝謝,又說:“好冷啊,你把熱水袋灌了給我吧。”

陳覺站在那裡不動,因為不清楚放在什麼位置。

他抬起頭:“懶得動啊?”

陳覺“嗯”了一聲。

“你怎麼這麼懶。”他擦淨腳站起來,嘴裡念叨著一些什麼話,自己把熱水袋找出來灌好了,一共兩個,“喏,給你。”

“你真是越來越懶了,以前回家偶爾還做做飯,現在除了睡覺就是打遊戲。”

陳覺一個字也沒有辯駁。

也許是熱水袋的功勞,客廳處處都透著暖意,慢慢地就有些昏昏欲睡。他找到遙控器,電視裡還有一些深夜頻道在播。

“就看這個。”

宋珂把腿蜷縮在沙發上,斜倚著他,手往前麵抬了一下。

“看這個,這部電影上次看了一半,今天正好看完。”

其實這片子早已看過無數遍,《剪刀手愛德華》,基調憂傷至極。可是宋珂很喜歡,裡麵的台詞他倒背如流,每每聽到那一句——

“如果我從沒有品嘗過溫暖的感覺,也許就不會這樣寒冷;如果我從沒有感受過愛情的甜美,也許就不會這樣地痛苦;如果我沒有遇到善良的佩格,如果我從來不曾離開過我的房間。”

每到這裡,總是不由自主地鼻酸,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他左手撐著下巴,前額昏昏沉沉的。陳覺把他摟到懷裡,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兩個人兩個熱水袋,暖得冒汗。

“你今天去哪裡了?”

剛問完手上就多了一種力道。

宋珂像數關節一樣輕捏陳覺每一根手指,眯著眼睛,困頓地回答:“找貓啊,還能去哪裡。找了很久,到處找,有人給我打電話說見過它,結果還是沒有找到。”

這些話都很平常,可是說完後他的眼角漸漸溼潤,索性將眼睛閉上了。

陳覺側眸看著他:“明天我去給你找。”

他的脖子一點支撐力也沒有,後頸完全歪在身後的%e8%83%b8膛上:“為什麼它要離開我?”

“也許它明天就回來了。”

他笑了:“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也許他還不是完全的糊塗。

“它長得和你有點像,你發現沒有?眼神也像你,老盯著人看,冷不丁嚇人一下。我看網上說寵物養久了會像主人,怎麼它不像我?網上那些文章都是亂寫的。”

幾乎前言不搭後語。

陳覺不願再聽下去,問:“冷不冷,我去開空調。”

他搖了搖頭:“回臥室再開吧,這樣比較省電。”

呼吸輕輕淺淺的,卻讓人心碎。

陳覺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把他抱得更緊,“這樣是不是就不冷了。”

他又笑:“彆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他的聲音像細長的流蘇,拂過陳覺溫熱的手臂。陳覺沒有應,嗓子眼裡又酸又疼,眼眶卻熱得發燙,冰錐對準%e8%83%b8口狠命地鑿,除了挨著宋珂的地方,其餘什麼地方都是冷的。

今晚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再恨下去。

宋珂不再說話,縮在懷裡安靜得像小朋友,打瞌睡的小朋友。可是陳覺摸到他的手指蜷得很緊,問他,他猶豫了很久才說:“陳覺,要不然咱們把公司關了吧。”

“為什麼?”

“太燒錢了,再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

陳覺摟著他,他眼角泛著微弱的光。

“有我在,不會讓你的心血白費。”

他卻笑了笑:“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想把公司關了。每天那樣坐在公司裡,像坐牢一樣,咱們都快兩年沒出去旅過遊了,何必呢?再說也沒有多少賺頭。”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因為錢。

陳覺生平第一次裝闊:“我有的是錢,要多少有多少。”

他動了動,窩在他懷裡笑:“陳總真大方。可是我很小氣,不想再花你的錢了。把公司關了,我去找份工作,以後我來賺錢養家,你就不用再出去應酬喝酒。你做你喜歡的事,你的世界不是隻有我。”

“那你呢,你的世界還有什麼。”

他聲音淺淺的:“我也不知道。”

接下來,好久都隻有呼吸,直到陳覺忽然傾過身來%e5%90%bb他的額頭。

他仍然閉著眼睛,卻把身體放平,躺在陳覺大腿上:“陳覺,我想我爸了。過段時間是爸的生日,他給我打了電話,希望我回去。”

“我帶你回去。”

“都走了公司怎麼辦?”

“有你師兄在。”

他把熱水袋放到肚子上,“好吧。”

“你在發燒。”陳覺終於說,“回去之前先去趟醫院。”

“啊?”他緩緩睜開眼睛,“不去行嗎,去一趟太麻煩了,要排隊,還要掛號。”

“我陪你去。”

“那我也不想去。”

陳覺堅持:“有不用排隊的地方。”

“國際部?”

“嗯。”

他說:“我就知道。”又說,“那裡更免談。”

“為什麼。”

陳覺皺眉,宋珂伸手替他展了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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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覺不記得這三年裡的事,更不知道陳宗義什麼時候在那兒看過病,“遇到他怎麼了。”

“怕你們打起來啊。”宋珂開著玩笑,聲音澀澀的,“真要是動起手,我的立場會很尷尬。”

“他是我爸。”

“嗯,可他不會同意我們的。”

陳覺呼吸艱難,聲音完全地沉下去:“有我在,不需要你操心這些,好好養病。”

“感冒而已。”

他又闔上眼睛,靜靜地躺在那裡。

一直到最後陳覺也握著他的手。他的手過了很久才暖和透,手腕那一截總是涼的,嘴唇也白得沒有血色。

“陳覺?”他輕聲喊。

“怎麼。”陳覺學著他的樣子,捏了捏他的手。

他倚在陳覺懷裡,閉著眼,最後也沒再說什麼。

察覺他睡熟以後陳覺把人抱進房間,給他鋪好床,蓋好被子,再帶上門。

回到客廳拿煙抽,甘冽的煙草氣味直透入肺。漆黑沉寂的客廳裡隻有那一點紅,夾在指間忽明忽暗,朦朧的白霧將陳覺的臉籠罩在裡麵。

想不出什麼對策,隻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一直抽到煙盒都空了才去給妹妹和醫院打電話。

安排好明天的事以後,他脫了大衣,蓋緊一床薄被臥在沙發上。那兩個熱水袋仍有餘溫,可夜裡太寒冷,他望著陽台外邊,遠淡的星子綴在墨一樣黑的夜空裡,遠遠地一動也不動。他的神經猶如被人從腦中抽出來,兩邊太陽%e7%a9%b4疼得青筋全暴,蜿蜒的筋絡像山脈起伏連綿。他的脖頸也是青紫色,因為強忍著巨大的痛苦。

此刻無比的需要日出。

新的一天快點到來,才能帶宋珂去看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隱隱的極為不安,總覺得將要發生什麼事,什麼撕心裂肺的事,神經末梢突突直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忽然吱呀一聲——

宋珂起來了。

神情似乎有些遲鈍,經過客廳時滯住腳步,看了沙發上的人好一陣子。

陳覺問:“怎麼醒了?”

他先是發怔,嘴角微微地顫唞,像是想要說什麼,可是終於忍住了,隻從廚房倒了一杯水回來。

原來是渴了。

“晚安。”陳覺說。

他停在房門口,背影微顫,頭輕輕點了點,“晚安。”

陳覺睡不著,怎麼也睡不著,也許是因為周圍太靜了。

沒過太久,房間裡有低微的響動,並不算明顯。陳覺起初警覺了一瞬,可是仔細聽了很久也沒再聽到更多。

再一次閉上眼,恍惚眯著一會兒,眼前卻出現許多模糊的畫麵。

夢裡聽見宋珂的聲音,聽見宋珂痛苦地呻[yín],一下又一下地咳嗽,艱難地吞咽著什麼東西。

驚醒時手機已顯示淩晨三點。

推開臥室的門,房間裡安靜得出奇。陳覺終於放棄那些無謂的掙紮,脫掉鞋躺到宋珂身邊,把人摟到懷裡,那種心慌的感覺才如潮水般退去。

“睡著了?”

宋珂身體軟綿綿的,尚有溫度,手指卻已僵硬。

陳覺俯身,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