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急著找貓。也許宋珂一直就是這樣冷血,不在乎的人或事根本不放在心裡。
上樓後發現宋珂家大門緊閉,可陳覺仍然把門拍得砰砰響,雨水順著大衣和褲腿流到地上,頭上臉上到處都是濕的,看起來真有種喪家之犬的感覺。
“彆拍了彆拍了!”
鄰居煩不勝煩,探出頭來大聲嗬斥:“一趟一趟的還讓不讓人休息?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能丟到哪去,說不定明天一大早就回了,乾嘛搞得緊張兮兮的。”
緊張?
陳覺不覺得自己緊張。
他把砸門的拳頭收起來,一步緊似一步地往樓下走。半路上卻回過身,看到家門前的那對腳印,濕漉漉的,好像還替他固執地留在那裡。
宋珂到哪去了,逃之夭夭還是自慚形穢地躲起來了,以為隻要躲起來就可以逃避曾經的過錯,不用再負任何責任?
內心的怒火越燒越旺,到後來陳覺陷入一種陌生的、失控的情緒中,恨不能現在就把宋珂找出來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把車開進馬路,一看到眼熟的人影就停車衝下去,揪著對方的領子逼對方把臉轉過來,“宋——”
結果認錯了人。他一時失神忘了道歉,對方指著他的臉破口大罵,他就站在車邊,緊緊地抿著嘴,目光裡透著無法言喻的絕望和憤怒,可是終究又回到車上去。
一直找到夜裡十點多,手機收到一條消息:“河堤附近的監控有發現。”
他打過去:“什麼發現?”
對方卻忽然頓了頓,說:“你先彆激動。”
“我沒有激動。”
“陳總,你的嗓子在抖。”那邊在公檢法係統工作多年,說起任何案情都是一副四平八穩的口%e5%90%bb,“冷靜點,你是不是已經聽到什麼風聲?那具屍體現在還不能確認是他,隻知道是個男人。”
宋珂死了?
不會的,他怎麼會死,他還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
假如真的恨一個人,那對方死了自己就應該覺得大快人心。可陳覺坐在車裡,沙沙的雨聲忽然一下消失了,車內靜得使人發慌,後視鏡裡隻有自己狼狽不堪的表情。他聽見電話彼端的人說:“……還要進一步化驗……”還沒有聽完就把車瘋了一樣開出去。
趕往河堤的路上幾次差點把車開進綠化帶,到了附近隻能下車步行。結果走到人群外圍險些被石子絆倒,有看熱鬨的伸手扶住他,讓他不要再往前麵去了:“有人跳河自殺,死了!”
陳覺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眼前一片漆黑。可是心裡仍然想,不會的,那絕不是宋珂,宋珂不是那樣軟弱的人。
以前他總覺得看不懂宋珂其人,此時此刻卻忽然驚醒,原來自己什麼也不記得仍然了解宋珂至此。他一步也沒有再往前走,反而乾淨利落地轉身離開,上車就甩上了車門。
不會的,不會是宋珂。而且哪怕是宋珂又怎麼樣?一命還一命,他害死了母親是他活該!
可是一口一口地喘粗氣,一身一身地出冷汗,濕透的襯衫黏在皮膚上,冰冷徹骨。額頭昏沉地往下一磕,不小心砸到正中央的喇叭,尖銳的汽笛聲倏然劃過耳膜,他疼得無法將身體直起來,又過了很長時間才強撐著將車駛回市區。
都快到零點了,市區車已不多。僅有的車燈彙集在路上,蜿蜒成一條暖黃色的河,尚未歸家的行人遊蕩如同孤魂野鬼。
他駕著車漫無目的地開,想到哪開到哪,任何殘存星星點點記憶的地方都沒有放過,最後的最後仍是繞回那個似曾相識的住處,頭疼得幾乎裂開。
一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那裡,直到找回宋珂才明白,原來那是宋珂住的地方。
自己曾經有沒有在那裡住過?
那會不會也是他的家?
沒有答案,沒有人告訴他答案,隻是宋珂曾輕描淡寫地提起過:“咱們家。”
他們的家……
這一刻陳覺無比痛恨自己想不起來,要是能夠想起來,是不是就會多一些線索,找回宋珂的幾率就會大一些。
車停在十字路口,一盞紅燈靜靜地候在對麵。
他相信自己曾無數次地,無數次地經過這個十字路口。因為閉上眼睛,在心裡讀秒,睜開眼一分不差,他知道紅燈還有多久會變綠。
剛要踩下油門,馬路對麵出現了一個人,單薄,瘦削,頭垂低,腳步有些遲滯。他自嘲地想,連自己也開始出現幻覺了,開始幻想輕而易舉地找到宋珂。
車朝前開,斑馬線上的人朝他走過來,越走越近。他握著方向盤,餘光一瞬帶過,忽然驚地一腳踩下刹車!
是宋珂,就是宋珂。
外衣很薄,渾身濕漉漉的,發著抖從車旁走過。
陳覺驚地猛按開窗鍵,探出半截身體去高聲喊——
“宋珂!”
宋珂慢慢地停下,回過頭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像不認識。
周圍幾乎快要掀破車頂的喇叭聲,川流不息的車輛,還有毛毛細雨。城市的燈火好像永不會熄滅,河水永不會有流儘的一天,而他們就站在這條河流裡,上半身冰冰涼涼的,臉上全是雨,睜大眼睛瞪著對方。
宋珂張了張嘴,好像說了句什麼,然後如夢初醒般往前走。起初還隻是走,後來幾乎跑起來,越跑越快,徑直在馬路上狂奔。
“宋珂——”
“宋珂!”
陳覺在震耳欲聾的鳴笛中喊他,喊不回,隻好不顧危險以最快的速度將車掉頭,緊緊地提著一口氣去追。
這樣冷的天氣,簡直能把人的腦袋凍僵。
“你跑哪去?!”
宋珂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臉色木木的,身上那件風衣全部被雨淋濕。陳覺甩開車門追上去,可他走得格外快,風衣撲撲地翻開,隻有裡襯還是淺色的。終於追上他,陳覺如釋重負,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竟然沒有穿鞋。
這麼冷的天氣,竟然赤腳踩在水裡。
陳覺的臉幾乎結冰,伸手拉他:“我在叫你,你耳朵聾了是不是,一整天跑哪去了?”
宋珂被拽得轉過身來,頭起先仍是側著的,說了一句:“放開我。”才正視陳覺。
臉上的神情竟極為陌生。
他那對溼潤的眼睛瞪著陳覺,嘴唇緊緊抿起,臉頰蒼白,眼底卻倔強。他的態度不再冷淡謙和,任陳覺拉著,目光卻一會兒迎向陳覺,一會兒避開陳覺。
還有他的聲音,微微地緊繃,微微地磕巴:“不是說……不是說再也不見了?回你自己家去,我家那麼小裝不下你這位大少爺。”
這樣的他,與平時大相徑庭。陳覺一時間忘了發火,隻是站在原處,擰眉緊緊地盯著。
也許是太冷了,他哆嗦了一下,可是裝作毫不在意地環住胳膊,嘴唇抿成一條線後又慢慢鬆開:“還有,小九我是肯定要找的。你願意幫忙就幫,不願意幫忙就算了,反正它是我撿回來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冷空氣嗆進鼻腔,陳覺身體一激靈,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他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隻停了片刻又磕磕絆絆地說:“我告訴你,道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它都知道定時喝水定點上廁所,你呢?你還不如一隻貓懂事,整天襪子臟衣服到處亂扔,說你也不聽,光知道擺你大少爺的架子。而且你出去抽煙為什麼不關門?現在它丟了,你滿意了?”又抬起雙手,氣憤地推了陳覺一下,“你走,不許再跟著我,我要去把它找回來。”
陳覺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後撤了一小步才站穩,低聲喊他:“宋珂。”
“彆再跟著我了……說了彆再跟著我了……”
“宋珂。”
背影被喊得一頓,他再次深深地打了個哆嗦。轉過身,卻依然繃著臉:“又乾什麼?”
陳覺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栗,隻能攥緊拳,阻止心臟一陣一陣地發麻發怵。
“是我,陳覺。”
“什麼?”
“我說是我,陳覺。”
他先是微怔,怔了好久,然後才像是聽懂了這話的意思,側開臉撲哧一笑。
“有病,我當然知道你是陳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陳覺雙腿像灌了鉛,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他身邊,他仍隻是笑。
兩人麵對麵站著,他盯著他,他看著他。
光線暗淡得很,僅有的一點車光穿過濛濛細雨照在他們身上,彼此卻看不清彼此的臉,隻有那一抹笑容是清楚的。
他在笑,並不看著陳覺,可這笑隻給陳覺一個人。
陳覺忽然心痛如絞,彎腰撐住膝蓋大口地喘粗氣。他發現時間真正殘忍,這個笑從前也許曾代表快樂,如今卻隻代表疼到極點的痛苦。
“陳覺?”宋珂驚慌失措,毫不猶豫地抱住他,“乾什麼,你彆嚇我啊,哪裡不舒服?”
陳覺艱難地抬起手,緩慢而戰栗地指了指心臟的位置。
可是遠不止那裡。
他的這雙手,他的這副身軀,他的大腦甚至是他的眼睛,所有曾觸碰過、凝望過、保護過宋珂的地方,所有還記得宋珂、在乎宋珂、渴望擁抱宋珂的地方,它們都陷入劇痛,因為它們比陳覺自己還要清楚,他愛宋珂,一天也沒有停止過。
第43章 “有我在”
見到陳覺不舒服,宋珂安靜地跟他上了車,路上還問:“怎麼樣,好一點沒有。”
可陳覺不說話。
宋珂轉過身,極力地仰起臉凝望他的輪廓,然後莫名其妙地打寒戰。到後來上牙輕輕磕著下牙,自己都覺得有些丟臉。
開著開著陳覺將車停到路邊,脫掉大衣以後又把裡麵乾燥的毛衣脫下來,最後上身隻著一件薄襯衫。
“抬腳。”
宋珂不明所以:“你乾什麼?”順著他的動作往腳上一看,這才“啊”了一聲:“我怎麼沒穿鞋啊。”
“這要問你。”
毛衣一半鋪在車墊上,另一半包裹住冰涼的雙腳,這樣果然就暖和多了。宋珂雖然沒有推辭,可表情還是有些不自然:“又是名牌衣服吧?你這是暴殄天物。”
說完,有意無意地轉開臉看著窗外,什麼話也沒有再說。沒過多久,玻璃窗上多了張沉默深邃的臉,陳覺從後麵看著他。宋珂沒有回頭,嘴角無意識地上揚。
陳覺說:“下次出門記得穿厚點。”
“出來得急,再說你上次離家出走不也沒穿外套。”
這樣不服輸卻又親近的口%e5%90%bb,陳覺的記憶裡沒有,可他知道這也是宋珂。宋珂過去一定是鮮活的,是陽光且積極的,是細膩且溫和的,他比誰都知道。
到了小區門口,保安又打著嗬欠走出來。宋珂望著前麵:“杆子怎麼不動?”眼前閃過一絲迷茫。
陳覺說:“我忘了續費。”
他這才慢慢地笑:“你怎麼不把回家的路也忘了。”
陳覺仍想恨他,可是抑製不住心裡那種疼痛,自己無法控製。保安越走越近,就在車門被敲響的前一秒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