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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286 字 6個月前

將她攬過來,頓了頓,最後也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你哥,宋珂,還有你自己,所有事都會好起來的。”

接著便隻有沉默了。

咖啡廳裡傳來很輕的旋律,是首英文歌,聽不清唱的什麼,可是調子有些憂傷,水一樣緩緩淌過他們二人之間。陳念看著馬路中央,偶然駛過的敞篷車裡坐著青年男女,薄暖而晴溫的太陽照在他們臉上、身上,他們像河一樣淌過去。

午休時間也就這樣過去。

後來程逸安陪她去吃東西,她胃口小,隻點了一小塊拿破侖蛋糕配紅茶。兩個人坐在窗邊,沒有吃太久她就望著外頭的街道出神。想起不久之前撞見宋珂,抓他去吃芝士蛋糕,他把自己的那半也讓給她:“慢點吃,我這半也是你的。”

她心酸難抑,雙手遮住臉。程逸安什麼也沒有問,隻是說:“一切都還來得及,找個機會咱們四個好好談談,陳覺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他會理解你跟宋珂的。”

她把手放下來:“太晚了。”

“什麼?”

“為了不讓我哥想起來,宋珂竟然傻到把媽媽的死攬到自己身上,我哥現在恨死他了。”

想起那晚客廳裡的那番爭吵,至今仍覺得心有餘悸。她哽咽著複述當時哥哥告訴她的事,情緒有些失控,話也說得斷斷續續,直到紅茶徹底涼了才總算說完。

程逸安頹然地倒到椅背上:“怎麼會這樣?”

她不作聲,因為自責。

那首英文歌越唱越低,如泣如訴,低得像是夢囈。周圍的人來來去去,他們兩個卻隻是坐在那裡,誰也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開這個死結。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起身送她回去。

路上卻接到同事的電話。對方聲音虛浮地向他求助:“程總監,您讓我來宋總家送文件,我來了,可他家沒人。”

他停在原地,掐了掐額才說:“可能出去了吧,我給他打個電話。”

“我打過了,關機,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來的時候,他家門是開著的,身份證銀行卡全在桌上放著。”

陳念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可見他臉色不對,凝聲問:“怎麼了?”

他連電話也沒有掛,預感很不妙,捂著手機直直地望著她,“宋珂可能出事了。”

掛斷後兩人就往那邊趕。

半小時的路程壓縮到二十分鐘,一路上程逸安都在撥打那個號碼,可惜始終沒有打通。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樓,那名同事還很負責地守在門口,見他們到了才長舒一口氣。

“人回來了沒有?!”

同事搖頭退開,身後的門鎖完好無損,證明家裡並非遭竊。三人一道走進去,下午的陽光從客廳窗簾中間穿過,靜靜地傾瀉在地毯上,一切都還跟宋珂在時一樣。

隻有小九的籠子空了,逗貓棒掉落在地,桌上放著一大疊尋貓啟事。

“應該是找貓去了,”陳念自我安慰,“我這就打給其他朋友問問。”

話音未落程逸安已到一旁挨個打電話去了,十分鐘後再回來,仍是滿臉的心急如焚:“都說沒見過。”

去保安室查問情況的同事卻帶回消息,宋珂是今天早上離開的,什麼也沒有拿,空手上了一輛出租車,此後再也沒有出現。從早上到現在快五個小時了,手機恐怕早已沒有電,無論如何也該回來才對。

想來想去程逸安都不願坐以待斃,起身在屋裡翻找可能的線索。結果進到臥室,一眼就看見被翻得淩亂的床頭櫃。裡麵靜躺著一模一樣的白色藥盒,開封的,未開封的,攏共至少上百片。

他又驚又懼,大聲喊:“陳念、陳念!”

陳念聽見聲音跑進來,到他跟前以後怔了一下,然後才把那些藥拿過來看。

大段大段的用藥指導和副作用,晦澀難懂,駭人聽聞。可是治的毛病卻清楚得很,重度抑鬱,幻覺,幻聽。

“宋珂什麼時候得的病?”程逸安悔恨萬分,“我真是沒用,每天跟他共事竟然一點也沒察覺,還以為他隻是休息得不好!而且我還派給他那麼多工作,拉著他加班開會,還讓他一個人去出差……要是他這次出了什麼事,叫我怎麼能原諒自己!”

陳念抬起眼睛望著他。

忽然想起除夕那晚自說自話的宋珂,那麼明顯的不對勁,自己竟然就那樣放過了。

第42章 是我陳覺

傍晚時分下起雨,陳念費了很大周折才打通電話。那邊背景音很嘈雜,有人笑著高喊:“清一色自摸,胡了!”接著就是推牌洗牌的聲音。

“哥,我找你。”

沒頭沒尾的一句。

“嗯。”陳覺或許咬著煙,不溫不火,“怎麼。”

“你在哪?回來一趟,幫幫忙……”

想要表現得輕鬆一些,可她的嘴角無論如何已經抬不起來,隻能有氣無力地對他說:“宋珂不見了。今天早上到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跟程逸安到處找他,能想的辦法全想了一遍。”

“人不見了就報警,我不負責這種事。”他語氣沉下去。

陳念急得快要哭了,可是並沒有完全方寸大亂。

“他失蹤時間不夠長,警察那邊不給立案,我想讓你幫忙找找關係。”

“警察都不管的事為什麼我要管。”

“可是——”

“吃!”有人要牌,“乖乖,這樣明擺著的夾張都打出來,陳覺你的魂飛哪兒去了?”

“哥,”她凝住顫唞的聲,“你不能不管宋珂,他是因為你才……”

忽然有推桌起身的聲音,他的腳步很容易分辨,踹門也是咣的一聲。走到靜處才發問:“因為我?陳念,我還沒問你為什麼要幫他瞞我。媽生前那麼疼你,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哥,宋珂有可能已經出事了,你先幫忙找找好不好?我知道你辦法多,先把他找到咱們再談,之後我一定把所有事情全告訴你。”

陳覺似是懶得接話,始終默不做聲。

陳念隻好勉強鎮定下來:“我們在他家裡發現好多抗抑鬱的藥,他病得很重,你知道嗎?”無論如何,她不相信哥哥是這樣絕情的人。她吸了口氣:“我猜你也不知道。宋珂總是這樣,總是把難受的事情憋在心裡,時間長了怎麼可能不生病。”

“你的意思是他病了,我就該原諒他。”

她卻說:“談不上原諒或者不原諒,因為從頭到尾就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我的錯?”

麵對厲聲質問,她忽然不再回答。電話裡靜得連呼吸都聽得清,除此之外,就隻有小雨一點一滴地敲打玻璃,樓下的行人在霧中變得朦朧。

長久的沉默後,她若有所思地開口:“誰都可以指責宋珂,就你不能,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媽的死是意外,如果你非要找個人恨那就恨我好了,就當她是我害死的。那天晚上我沒有及時發現她吃藥,耽誤了治療時間,送到醫院去已經晚了,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要是不滿意大可以連我一起報複。你要當孝子,那就當,但我懇求你彆再為了死人遷怒活著的人,尤其是宋珂,他——”

明明是在打抱不平,可她聲音輕輕的,又很低:“他為了你,已經受了太多苦。”

話音未落,電話便斷了。

他們這次是在酒店聚,來的男男女女都是有錢人,牌也玩得十分大,一圈下來能散去普通人數月工資。推開門有人給陳覺讓位置:“再不來籌碼都快輸光了,我正愁賠不起呢!”

他過去坐下,抽著煙,很長時間一言不發。

接著幾把總是輸。思兔網

朋友揶揄他:“今天怎麼回事,怎麼甘當起散財童子來了?是不是對桌上哪位美女有意啊。”

眾人哄笑著撮合他與另一位美麗的女士,隻有魏子豪出來製止:“你們見好就收吧,前段時間陳覺剛說過要收心的,彆再把人家好好的一對攪黃了。”

“聽你這意思是見過?”

早聽說陳覺這回動了真格的,結果這幾天又開始出來玩,大家不免就多了幾分好奇。但魏子豪知道分寸,當著大家的麵不肯過多透露:“總之跟咱們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說說,難不成多個鼻子多隻眼睛?”

“你們就彆打聽了,我也隻見過幾次,是很禮貌溫和的那種人,待誰都好。”

宋珂的確待誰都好,跟陳覺的朋友來往也從不攀附,僅僅是這一點就已經極為難得。想起之前陳覺托自己幫他找設計師做戒指,魏子豪認為自己的好朋友這回算是栽了,栽得很徹底。

“你們還打不打呀,彆聊了,良宵苦短呐朋友們。”

一個兩個的注意力又回到桌上,就隻有陳覺遲遲未動。有人催:“陳覺,拿牌。”他靜了一陣,掐滅煙站起來,“你們繼續,我有事先走一步。”

“彆走啊,好不容易聚得這麼齊,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得現在辦?”

他什麼也沒有再解釋,拿上東西就走了。

外麵天已黑儘,雨下得淅淅瀝瀝。

車內真皮座椅散發著淡淡膻氣,大衣脫下來有雨珠的腥和香煙的嗆。彎下腰,拿紙巾擦手,目光卻從抽屜裡的一樣東西上掃過。

是送給宋珂的香水。

那天分開,宋珂沒有帶走。

他把車開到曾去過一次的地方,結果在入口被保安攔下來:“有沒有出入證?現在不讓臨時車進去,這裡今天剛剛走丟一個人!”

他問:“什麼人。”

“不好講的。”對方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腦袋,“聽說這裡有問題。”

話說得這樣聳人聽聞,最後依然放行,因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剛一進大門陳覺就開始劇烈頭疼,腦中像有一把電鑽,嗡嗡地響,尖銳地鑽,一刻不停地鑿穿他前額。雨刷器反反複複地工作,擋風玻璃上一層霧,霧外就是曾經熟悉如今卻又陌生的舊樓,好像有什麼東西,或許是記憶,或許是情感,已經在衝破堅壁的邊緣。

小區裡的男女老少通通打著傘,隻有他一個人淋著雨往裡走。沒有走幾步,忽然停下來,因為腳底踩到一張紙。

是張尋貓啟事,已經臟得全是汙泥。

可他還是蹲下去。

明明配了圖,上麵依然大段描述貓的長相、性格、叫聲,就連頸後有塊斑禿都講得一清二楚。看樣子仿佛著急,末尾一句措辭卻並不煽情,隻是寫道:因從小收養,感情至深,有任何線索盼聯絡。

最後印的是宋珂的電話號碼,陳覺可以背得出。

他想,用不著撿,前麵一定還有。

周圍靜而空,踏足雨水卻悶悶地有回響,抬起眼睛一看,果然到處都貼著那張啟事,輕易便可揭下一張來,又濕又塌,不成形。起初他拿在手上,走進樓道卻將它用力揉成一團。

真諷刺,自己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