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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279 字 6個月前

風浪永遠擋在他前麵。想到這裡,又有點遺憾,假如爸爸多陪他幾年,就可以教給他更多的東西。

樹葉很苦,隻是含在口中也覺得苦,過了一陣隻好拿出來。越好的東西越是留不住,尤其是他,從小到大總是很木訥,不擅長表達心裡的想法,不擅長表達愛意。

所以直到爸爸離開他也沒能說什麼,直到陳覺離開他也沒能說什麼。拖啊拖,拖到現在他也想走了,又總覺得還有遺憾。

好在那天在電話裡,已經把想說的話都告訴陳覺了,儘管遲了整整四年。

直走到淩晨一兩點才回到家,都已經精疲力儘。拿鑰匙推開門,還沒開燈小九就喵嗚著跑到他腳邊打轉,小腦袋輕輕地蹭他小腿,像是安慰又像是討好。

要知道小九可是一隻很高冷的貓。一時覺得窩心,他蹲下來,順著它背上的毛,聲音嘶啞得自己都快不認識:“我沒事,玩去吧。”

可它還是不走。

他遲鈍地微笑,摸索著打開客廳的燈,抬起視線後卻怔在那裡。

臥室門框上隻剩那截紅繩,已經四分五裂的風鈴塔靜靜地躺在地板上,再也不可能顯靈。原來小九是因為闖了禍,不是因為察覺到主人有什麼不對勁。

他先是發怔,後來慢慢地生起氣,%e8%83%b8口一起一伏的,隻覺得呼吸困難。把貓狠狠地抓過來,抬手想要教訓它,可是對著它又怎麼都狠不下心。畢竟答應過要照顧它一輩子的啊,怎麼可以這樣就發火?

何況它是無心的,何況風鈴塔原本也無用。

他坐在地上,小九順著膝蓋爬上來向他示好,軟軟的身體依偎著他,他卻無力再將它抱起來。就這樣在寂靜的家裡坐著,四周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不知為什麼依然覺得陌生。

坐了很久才撐起身,走到臥室門口去撿那串風鈴塔,又找來一個小盒子,把那些碎片跟身上那枚戒指好好地放到了一起。

做完了這些已經不知道幾點。他回到房間,合衣躺到床上,開始做一些遙遠而又模糊的夢。夢的主角變了,情節也不再溫情。

他夢見那時陳覺的媽媽來找自己,再三地請自己去家裡看一看,說:“陳覺這幾天東西也不吃門也不出,誰的話都不聽,再這樣下去我怕他身體熬不住。你們兩個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宋珂,你是個好孩子,可不可以說給阿姨聽?”

他推開她的手讓她少管閒事,她穿著高跟鞋險些摔倒,幸好被跟來的司機雙手扶住。司機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毆打他,他卻隻是淡漠地回:“你們家養的司機真像狼狗,忠心耿耿的狼狗。”

她仍舊保持著儀態和教養,隻是要求和他談談。

的確是想報複她,所以才答應了她的請求。路邊隨便找了間咖啡廳,沒說幾句話他就跟她攤了牌。他逼問她知不知道當年的事,她不大會撒謊,眼神左躲右閃,一句假話也說不出來。他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羞辱一個年紀比自己大得多的長輩,聲嘶力竭地質問她當年為什麼要為虎作倀,為什麼已經害死一個無辜的學生還要再害死他的爸爸,害得他那麼小就成了孤兒。他質問她知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挨過多少餓,受過多少白眼,質問她知不知道那個女學生的媽媽是怎麼熬過來的,自己的爸爸又是怎麼撐不下去死了的。

當年一切的一切,沒有什麼人可以宣泄了,他就把火全發在她身上,告訴她自己已經找好媒體,不把陳家搞垮自己誓不為人。而她什麼也不申辯,隻是懇求他彆再大聲喊,因為這件事一旦鬨大陳覺和陳念會受到牽連。

那是她的孩子,不是親生的那也是她的孩子。她得想辦法保住他們這份家產,保住他們家的名聲,更何況——

更何況陳覺還愛他,深愛著仇人的兒子。

怎麼辦?沒有辦法。作為母親隻能竭儘全力保護自己的孩子。後來聽說他報案了,她又來找他,在家裡向他下跪,希望他不要再繼續追究了,他卻隻覺得她虛偽,因為這份歉意來得太遲。

宋珂疼得醒過來,%e8%83%b8口憋得喘不過氣,沒有任何原因。靜了好久才覺得好一點,扭頭一看,外麵明晃晃的月光,整個世界好像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一摸口袋,那片樹葉還在。

他拿出來吹,吹也吹不響,身體一陣陣發冷。模模糊糊的總覺得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就這樣睜著眼睛,一直捱到天亮才起來。

結果走出去的那一刻就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一整夜,他忘了關門,小九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就連它也離開了他。

第41章 一切已經來不及

銘途大廈位於臨江的核心商圈,十九層,坐北朝南,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拔地而起。

程逸安今天是第一次踏足,打扮得體又高雅的女秘書領著他上樓,所到之處皆是寬敞的全開放辦公區、一桌一盆的綠植,磨砂玻璃的隔音會議室。

叩叩——

“陳總,訪客到了。”

陳念親自過來開的門。兩人四目相對,她率先將頭半低下去,然後才背身領著他往沙發走:“Evelyn你先下去吧,叫人給我們送兩杯咖啡。”

她這樣的客氣,程逸安的臉色卻仍然是冷的,一點暖意也沒有。

“你坐。”

“不坐了。”語氣也生硬,“話一說完我就走。”

她卻仍舊坐下來,一身量體裁衣的精致套裝,左%e8%83%b8彆著枚%e8%83%b8針,上麵的精切水鑽在陽光下熠熠奪目。她嘴唇搽了一層淡淡的口紅,那樣抿起時少了許多從前的嬌美,多了一些歉疚跟憂鬱的意思。

“難得來一趟,坐下慢慢說吧,中午一起吃個飯。”

程逸安正視著她:“吃飯就省了吧,我今天來找你不是敘舊的。小九丟了,你知不知道?”

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可是不知為什麼,開口就是這樣一句。也許小九的意義絕不僅僅隻是寵物,它是宋珂曾經試著振作的開端,也是他們三人關係的紐帶。

陳覺坐在那裡,始終沒有直視他的眼睛:“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他在原地煩悶地踱了幾步,轉過身來緊緊擰起眉,“我問你,你哥跟宋珂最近到底怎麼回事,陳覺這王八蛋又乾了什麼?”

陳念仍是說:“我不知道。”

“撒謊!”站在她麵前,他忽然高大得像一座山,“知不知道宋珂成什麼樣了?他——”這樣急急地刹住,那雙總是呆板的眼睛憤怒地瞪著,一副老實人被逼急了的樣子,“你們實在太自私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是不是以為宋珂是孤兒就能隨便欺負?告訴你,還有我這個大哥替他出頭!”

向來是他為人敦厚謙和,她卻牙尖嘴利常常損他,認識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跟她急眼。送咖啡的小助理站在門口沒敢擅動,心想,這是哪裡來的野蠻人,怎麼陳總會這樣好脾氣地容忍?

有外人在,兩人僵在那裡。

午後的陽光像一層紗,薄薄地攏在陳念身上。她姣好的麵容微微側著,整個人藏在那層紗裡,過了好久才叫助理進來:“下午的會幫我取消掉,我有點事要處理。”

助理“欸”了一聲,走到門口又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才輕輕把門帶上,吱呀一聲。

陳念低頭捧起咖啡杯,杯壁燙手,咖啡入口極澀。可她卻捧了好久才放下:“逸安,陪我出去走走吧。”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大樓附近有一條林萌道,兩旁儘是裝修文藝的咖啡館和皮具店。平時工作累了她會來這裡坐一坐,放空,一個人沿路走走。

自從父母離開後,她的日子是很孤單的。哥哥整天不著家,她又習慣了獨來獨來,偶爾出去也是跟宋珂。宋珂幾乎頂替了親哥的位置,載她出去逛街,陪她去遊樂場看城堡燈光秀,幫她排隊買手工甜品,玩累了送她回家休息,在彆墅門口與她告彆。曾經一度她都覺得宋珂就是她的親人,可以依賴、可以傾訴心事的親人。

走了一段,她兩隻手插在大衣兜裡,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對程逸安坦白:“你說得對,我的確是個很自私的人。宋珂對我那麼好,我卻總是傷害他,逼他在哥哥麵前保守秘密。這輩子欠他的早就還不清了,我也不奢望你和他能夠體諒,隻不過我真的沒辦法。”

她麵容平靜,聲音卻抖得厲害。

“因為我隻剩這麼一個哥哥了。你罵我自私也好,罵我無情也罷,我真的沒有其他選擇。”

左側有車呼嘯飛馳,車輪夾裹著風幾乎與她擦身而過,程逸安急忙拉了她一下,“看車!”

她一下紅了眼。

程逸安又氣又無可奈何,把她拉到自己右邊緊緊護著,口氣卻變得更加嚴厲:“你隻有一個哥哥了,那宋珂呢?有沒有想過他從小就孤苦無依。陳覺對他意味著什麼,這幾年大家都看在眼裡,我不要求你對他有多好,隻想請你對他公平一點,行嗎?公平一點。”

落葉從腳邊拂過,陳念不作聲,隻是慢慢地往前走。程逸安在旁邊看著她,想起一年前因為宋珂的關係與她初見,那時的她真可以用目似點漆、光彩照人來形容。他叫她“小念”,她叫他“逸安哥”,看似親昵,實則活在兩個世界。他們的日子要多糙有多糙,她卻精致、細膩、美好得如同鑽石,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種奢侈。

時至今日他仍覺得她好。

“如果換了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會把真相告訴你哥。”

她立刻搖頭:“不行,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哥好不容易從那件事裡走出來,我們不能再逼他想起來。”

“他那是走出來嗎?他那是忘了,是逃避。”程逸安堅決地反駁,“我看你真是自欺欺人太久了,縮在你那個蝸牛殼裡不敢出來。”

也隻有他會這樣直言不諱。

陳念心亂如麻地垂眸:“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我不逼你你會麵對嗎?你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他當年敢於跟你爸鬨翻,敢於放棄幾十億的身家去創業,寧願賣車賣房也不向家裡開口。這樣一個有心氣、有韌勁的人,要是哪天全想起來了,知道你跟宋珂為他做過的事,恐怕會比死了還難受。”

這些發自肺腑的勸告聽得她愈發難以決斷,隻能停下來,緊緊地握著包帶不鬆手,“我還是害怕。”

程逸安歎了口氣:“你在怕什麼我當然明白,我也不是逼你現在立刻做決定。但你真的要認真想想我的話,彆說宋珂,連你我也擔心,這種心事重重、擔驚受怕的日子打算過到哪天去?你也這麼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為你哥哥操太多心。”

陳念眼圈通紅,實在沒有辦法否定他的話,過了好久才靜靜地說:“哪裡還有什麼自己的生活,爸媽走了以後我就已經看開了,這輩子是好是壞,有哥哥就夠了。”

“你呀你,年紀輕輕談什麼一輩子?”程逸安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