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稱是銘途杯青年創新創業大賽。當時他還不知道,銘途集團姓陳。
決賽地點在省會,到會場後他坐在過道邊,爭分奪秒地調試自己寫的程序。結果怕什麼來什麼,語義建模部分出了一點小小的故障。
滿頭大汗地調了半天,一試還是卡頓。正犯愁呢,身後有人出聲——
“嘿。”
宋珂一直記著那一眼。陳覺從兩排之後,微微挑眉看著自己。
座位是台階狀的,越往後越高,所以那是一種俯視的角度。他的西服比所有人都合身,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眉眼之間壓不住的張揚。
“看你半天了。”語氣不鹹不淡,可是莫名有種多管閒事的欠揍,“你跟那兒調來調去鬨著玩呢,閾值設得不對純屬白費力氣。”
一句話就令宋珂茅塞頓開。
注意到他%e8%83%b8`前的工作證,宋珂怕節外生枝,沒有過多交談。可是餘光卻看見他從過道走下來,個子很高,一股薄荷煙味靠近又遠離。
當天比賽宋珂拿了個二等獎,獎金足足有六萬塊,傍晚的慶功宴上又看到陳覺了。
陳覺一個人坐在角落,沒跟誰講話,手裡慢慢轉著一個白色煙盒。按理說自己應該過去跟他說聲謝謝,可不知怎麼的,宋珂最終也沒有過去。
後來有人過來敬酒,宋珂順應氣氛喝了一點,隻是酒量不好,喝完不僅反應遲鈍許多,平時冷冷淡淡的臉也變得格外柔和。
旁邊年紀輕的紮堆劃拳,年紀大的到處敬酒攀關係,就隻有兩個人哪也沒去。宋珂獨自靜坐,旁人都以為他清高難接近,隻有陳覺發現他右手垂在桌下,手指有意無意地,來回撥動著桌布的流蘇,活像小孩子。
吃完飯一大幫子人坐大巴回臨江,宋珂特意挑了最後一排的位置。車窗一推開,寒風立刻灌進來,呼一聲將單薄的外套吹得翻飛。
不知道是得獎的緣故還是喝了酒,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看什麼都順眼。雙手扶著窗邊,不遠處廣場舞的音樂喧嘩,眼睛望出去外麵是鬱鬱蔥蔥的樹,停滿大巴的停車場,朗朗明月,瞳孔裡映的全是美景。
“窗戶開這麼大就不怕感冒?”旁邊的位置多了個人。
扭頭發現是陳覺,宋珂眼睛微微地亮起來。他一喝酒就這樣,內斂的性格會發生一點細微的變化,隻有最靠近的人能發現。
陳覺伸手越過他,唰一下把窗合上:“吹一會兒就行了,彆像個傻子似的頂著吹。”
宋珂說:“你怎麼罵人呢。”
大概這副較真的模樣很可笑,陳覺低聲笑了:“還說不是傻子。”
宋珂臉色淡下來,強打精神看著他說話,其實眼前隻有他口中呼出的一點白霧。
“我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謝謝也不說一聲?”
“那謝謝。”
接得倒痛快。
陳覺低嗤:“沒見過你這麼敷衍的人。”
那還要自己怎麼樣?他大腦遲緩地運轉著,吐字卻還算清楚:“請你吃飯行嗎。”
陳覺還真的考慮了一會兒。就這眨眼工夫,宋珂的頭已經垂下去,前額昏沉沉地抵在椅背上,一個接一個地打噴嚏。
“我說什麼來著。”陳覺氣焰囂張,“果然吹感冒了。”
宋珂緩慢地搖了下頭:“是你身上有煙味,我受不了。”
簡直是一記絕殺。陳覺馬上劍眉緊蹙,臉色難看地換到過道另一邊。
看著空出來的座位,宋珂呆了一秒。
明明沒有反感到那種地步,可是莫名其妙的,鼻腔比情感先一步有反應。是不是身體已經知道,將來自己要栽在這個人手上,因此不顧一切地提醒他:小心,千萬小心,不要輕易陷進去。
終於人齊發車,司機把燈光調暗,聊天的聲音也漸漸熄沉。外麵夜風如割,車裡的暖風作用有限,大巴載著青年們哆哆嗦嗦地蜿蜒向前。
再後來,此起彼伏的鼾聲響起,男的女的睡倒一片,每人塞著一對聽音樂的耳機。
陳覺碰了壁,依然不由自主地注意宋珂。
宋珂也在聽歌,隻是沒有睡覺。他大概有點暈車或是有點冷,四肢始終不是很舒展。他的睫毛很長,頭發很柔軟,窗外橘紅色的路燈在他臉上一晃而過時,間或帶來一種奇異的效果——
陳覺會有種心臟被%e8%88%94舐的感覺。
那種感覺絲絲麻麻,爬上他的背,抽緊他的神經。
起先陳覺不懂得,也不相信什麼一見鐘情,隻是覺得心神不定。時間一久卻漸漸開始管不住自己。
他脫下外套,過去不由分說地披到宋珂身上。
宋珂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反應呆滯。又因為喝了酒,眼角眉梢都是不設防的錯愕。
他給他穿上,他又強行脫下來。
“穿著。”
“不用,真不用。”
“趕緊穿著,彆到時候感冒了又說我們主辦方照顧不周。”
當然沒有這一回事,但這套說辭足夠唬住一個半醉的人。
宋珂披著衣服繼續聽歌,陳覺重新坐到他旁邊,見他沒再打噴嚏才摘下一隻耳機,波瀾不驚地塞進自己左耳。
宋珂轉頭,看了他一眼,可最終隻是把左邊那隻換到右邊,好讓線足夠長,長到夠他們兩個人聽。
連姓名都還不知道,他們就開始共聽一首曲子。
或許陳覺早就忘了,但那首歌直到今天宋珂都還記得,歌名就叫《應許之期》:
親愛的你,
彆把愛想得太輕易。
在分手之前,
每一晚的時間,每一次想念,
%e5%90%bb我直到天明。
也許終有一日,你將忘記我姓名,
忘記我聲音。
假如那天來臨,盼你施舍我憐憫,
憐憫我愛你已無藥可醫,
憐憫我尋你卻無處可去,
應許之期。
親愛的,
能否彆將我忘記。
——
這首歌伴著他在大巴上入眠。
夢裡一直有薄荷煙的氣味,淡而冷冽,車廂漸漸升溫,溫暖的空氣包裹著他,淡薄的煙味縈繞著他,令人心安至極。
再醒來,旁邊已經空了,衣服卻還披在自己身上。
上麵留有淡淡的體溫,同時也沾染了另一個人的氣息,短絨的裡襯摸上去舒服又暖和。
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似乎是這次比賽唯一的遺憾。
回到家,宋珂大睡特睡,第二天日曬三竿還沒有起。室友早起跑步鍛煉,跑完回到家,搜羅臟衣服的時候發現了那件外套。
“珂!”聽見外麵扯著嗓子喊,“你的衣服我也幫你扔洗衣機了?”
宋珂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空白三秒後,從床上一躍而起。
“等等!”
他衝出去搶救下那件衣服,把室友嚇得一愣一愣。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回過神來,隻好故作鎮定地解釋:“西服不能水洗。”
“喔。”室友拍著%e8%83%b8脯順氣,“我還以為兜裡有東西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
等室友走開他才去翻兜,沒想到真的有。有人在右袋留下紙條,上麵一行龍飛鳳舞的水筆字,漆黑的墨跡洇透紙背:
“我的號碼:139********,名字見麵告訴你。”
差一點就錯過了。
當時覺得慶幸,三年過去,他隻覺得淒涼。開始像一場夢,眼睜睜看著自己淪陷,結束更像一場夢,再多不舍終有醒來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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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彆把它搶走
打從銘途杯初見,掰著指頭數完一周他們才聯係上。
宋珂發短信給陳覺說寄外套,陳覺提出見一麵,順便把欠的那頓飯還了。思來想去,最後宋珂還是咬牙答應了,不好意思說不請。
你這人就是單純,人家誆你還幫著數錢,事後陳覺曾這樣評價他。
第二次見麵他是騎自行車去的,不到兩公裡距離臉都快被風吹裂了。
把車鎖到路邊的鐵架子旁,他抬眼打量這間路過好幾次都沒舍得進去的火鍋店,想到空空的荷包,不免覺得烏雲罩頂,臉上一副不走運的模樣。
結果一進門,鏡片直接起了霧,人倒顯得呆了。
剛把眼鏡取下來,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出聲:“犯什麼傻呢,這兒!”
哪兒?
扭過頭有片刻離神,陳覺一直在側角看著他。跟初見時的冷淡傲嬌截然不同,此時的宋珂臉上寫著三個明晃晃的大字:好欺負。
戴好眼鏡他才找到陳覺在哪。
那天陳覺穿了件機車夾克,領口橫釘著三顆鋥亮的金屬扣,頭發還短得直貼頭皮,整個人看起來既精神又有棱角。
旁邊的椅子也是空著的,不過宋珂最終坐到了對麵。
“乾什麼,怕我對你不利啊?”
“我不習慣跟人坐得太近。”宋珂說。
陳覺冷哧一聲,把菜單扔過來:“我就點了兩三個菜,要加什麼自己寫,反正是你掏錢。”
知道知道,不用時時提醒。
看架勢他來了有一陣子了,可手機顯示五點一刻,離約定時間才過去十五分鐘而已。想必這人是打定主意狠宰自己一頓,所以才提前過來找個好位子的吧?
陳覺的字不算難看,就是總不肯好好寫。菜單上潦草地列著:毛肚、黃喉、肥牛x2、手切羊肉、腐竹、油麵筋、糖蒜,外加啤酒四瓶。
這叫兩三個菜?
宋珂隻加了兩個綠葉菜,奇怪的是對麵這人也沒表示反對。他好像單純就是來吃飯的,守著咕嘟冒泡的紅湯鍋,埋頭吃了半晌也不說一句話,當然更不自我介紹。起初宋珂還懸著心,不久也慢慢放鬆下來,調了碗料汁吃到滿頭冒汗。
沒過多久,推門進來兩個彪形大漢,問門口的自行車是誰的。
宋珂放下筷子:“我的。”
“你一輛破自行車跟那兒堵著,其他人的車怎麼停啊?趕緊出去挪挪。”
宋珂沒多說:“我穿件衣服。”
外麵就是三不管的大馬路,按理誰先來的誰就能停,不過這種情況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曾想剛起身,外套卻從後麵被人拽住。
回過頭,陳覺滿臉不悅地看著他:“說你傻你就傻給我看?”
宋珂都被問愣了,自己什麼時候傻給他看了?就胡說吧。結果外麵那倆人不耐煩了,衝裡麵吼了一嗓子:“磨嘰什麼呢你們!”
陳覺視線旁落,挑釁般揚了揚眉,“大哥,你們開的什麼車?”
“豐田,怎麼了?”
他懶洋洋地笑了一下:“我開的保時捷,要不然我給你們讓吧,我的車寬。”
這麼明顯的諷刺要還聽不出來那對方就是傻子。那倆人當時就氣壞了,凶神惡煞地過來找他們倆麻煩。老板怕真鬨起來砸壞東西,兩邊勸著充當和事佬,拱著推著將宋珂推到門外,說勞駕您把自行車挪一挪,這頓飯我給您打個八折。
八不八折無所謂,主要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