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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353 字 6個月前

以前他的脾氣就不好,昏迷蘇醒後看似有所好轉,結果一喝酒就原形畢露,而且還比以前更加難應付。

宋珂妥協地想,何必讓他不痛快?剛開口叫了個“陳”字,服務生卻領過來一個客人。

“陳覺——”

這一聲直接讓現場炸了鍋。順著大家的目光,宋珂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生,小小的瓜子臉,又瘦又白的脖子,清峻的長相配上一對靈秀逼人的眼睛,嘴角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笑。走到近處,那晚的那股香水味撲麵而來。

宋珂沒能立刻回過神,直到有人嚷嚷:“好家夥,說了不帶家屬陳覺你又他媽犯規,老子最煩跟你們倆同時出現在一個場合!”

原來不是“她”,是“他”。

陳覺不說話,隻是懶懶地笑,人都走到跟前了才掀起眼:“能給我一點自由的空間嗎鐘文亭,說了我跟朋友喝完酒就過去,你又找到這裡來礙我的事。”

在場的包括宋珂,沒有誰聽不出他包容的口氣。

鐘文亭沒急著回話,隻是目光在陳覺左右打量,看到宋珂時露出了疑問的神情。

陳覺沒有替他們引見的意思。

停頓好幾秒,宋珂開口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宋珂,是——”

“就是你啊!”鐘文亭表情驚喜,“你好你好,我聽陳覺提起過你,你跟陳念快結婚了吧?到時候彆忘了通知我啊。”

“沒影的事,”陳覺淡淡的,“彆在這兒胡說八道。”

鐘文亭上前唰一下抽掉他的煙,扔地上兩腳踩滅:“讓你說我胡說八道,讓你說我胡說八道!”

周圍的朋友看戲一樣哄堂大笑,陳覺像是覺得丟人,雙手蓋到自己臉上:“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

宋珂也笑,心裡卻像是被燒紅的烙鐵反複烙燙,五臟六腑通通疼得絞到一起。

他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痛苦逼得縮緊骨,正想找個借口儘快走掉,鐘文亭卻眼波一轉,俯過身來很小聲地對他說:“能不能把位置讓給我啊?我跟陳覺是一起的。”

其實誰都看得出他們是一起的,不過他還是願意強調一下。

於是宋珂起身,知趣地退到後排。轉身之際聽到陳覺說:“叫你不要胡鬨聽不懂話?他坐得好好的憑什麼和你換。”

“我想跟你挨著嘛,再說是他讓給我的,又不是我搶的。”鐘文亭抗議完輕輕撒嬌,“出來之前我剛洗過澡,你聞聞我身上好不好聞,你聞聞嘛。”

是啊,是我讓給你的,不是你搶的。在餘光瞥見陳覺有所行動的下一刻,宋珂狼狽地轉開了頭。

眼鏡送來是兩小時後的事,現場好多人都已經喝大了,滿地東倒西歪的酒瓶子。

隻有宋珂滴酒未沾。

戴好眼鏡,他想要道聲謝,結果裡裡外外都找不到陳覺。

算了。

“今晚多謝陳總,我先告辭了。”

編輯完這條短信,剛好走到花園出口。一側眸,看見遮陽傘後兩個人%e5%90%bb得難舍難分。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場唯一一對情侶。他們隱在黑暗裡,所以%e5%90%bb得旁若無人,鐘文亭整個掛在陳覺身上,陳覺一手扳著他的臉,一手托著他的%e8%87%80。

眼鏡來得真不是時候。

夜晚的街道擁擠緩慢,宋珂開著自己的二手廣本,就像是坐在紙折的船裡,被城市的河裹挾著隨波逐流。

不想回家,家裡有太多陳覺的痕跡,不想去公司,就連睿言兩個字都是陳覺取的。

有的時候他覺得哪裡都找不到陳覺,有的時候又覺得,天大地大,竟然找不到一處沒有陳覺的地方。

到無人的路口,車靠邊停下。

%e8%83%b8腔破了個大洞,裡麵空泛泛地隻是疼,似乎再不停車人就要一命歸西。想起沒能叫出口的那兩個字,他伏在車上,鬼使神差地叫了聲“陳覺”。

車內寂靜昏暗,兩秒後某處卻驀地亮起,手機裡傳來一聲熟悉的回應——

“我在。”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車子都沒有移動。遠遠的開過來幾輛車,車燈在擋風玻璃上一掠而過,照出方向盤上那個微顫的身影。

睿言是做智能應答程序的。兩人剛剛在一起的那年公司事務繁多,天南地北地忙碌著連見麵的時間都少。後來陳覺熬不住相思之苦,設計出一款獨一無二的機器人程序。

某次做到中途,他大汗淋漓地將它介紹給宋珂。

“我錄了好幾天,你也不誇誇我。”口中咬緊鎖骨,他用牙齒重重地挫,說話聲也變得含混,“這麼久不見想我麼?後天我又得走了,這次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想我的時候就和它說話。”

宋珂被咬得悶哼一聲,拒絕的話全堵在腹腔中,半小時後才隨某樣東西一起流出去。

可不管怎樣,自此手機裡便多了一款問答機器人。陳覺將它命名為“小兔子乖乖”,實在有夠惡趣味。宋珂替它改了程序,就叫它“陳覺”。

有時早起睜開眼,他會順便把它也叫醒。

“陳覺?”

“我在。”

“沒什麼。”他說,“早。”

裡麵預設的對話有限,有些問題會有回應,有些問題沒有回應。陳覺不記得的這段日子宋珂翻來覆去地聽,周而複始,那些僅有的答案已經倒背如流。

有時晚上回到家,就是他跟機器人的獨處時間。

他說:“晚安。”

機器人啵的一聲:“來個Kiss。”

他說:“想你。”

機器人嘖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把臉埋進枕頭:“今天上班很累。”

機器人嗓音低沉:“讓我抱抱。”

他眼眶溼潤:“你人呢?”

機器人靜了幾秒,抱歉地說:“對不起,這個問題太難了,我想我還需要學習。”

第3章 %e5%90%bb我直到分手那天

周一去公司上班,宋珂的樣子把同事全嚇了一跳,可都不好意思直接問。

程逸安氣勢洶洶地把他拉進辦公室:“你去哪裡搞得鼻青臉腫的?還有這個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先彆大驚小怪的。”

他放下公文包,轉身把門窗拉緊,借此隔開外麵那些八卦的目光。

“簡直是膽大包天!”聽完那晚的事程逸安又驚詫又後怕,指著鼻子痛罵他不知輕重,“虧我之前還以為你成熟了,結果呢?還是那麼莽撞。萬一你打不過他怎麼辦,萬一他記恨你報複你又該怎麼辦?!”

“打都打了,後怕也沒用。”宋珂反應很淡薄,“現在隻希望他能有些廉恥心,彆去報案也彆找人報複我。”

“你呀你,說你什麼好。”程逸安仰天長歎,“有時候穩重得讓我都佩服,有時候又瘋得讓人瞠目結舌。然後呢,然後跑到哪裡去了?打你電話也沒人接。”

宋珂沒有說話,隻是低頭望著磨花的木地板。

程逸安心裡咯噔一下:“你又見他了?”

跟聰明人聊天就是這麼簡單。°思°兔°在°線°閱°讀°

清晨的陽光照在宋珂沉默的臉上,讓他異常平和,卻也異常脆弱。

假如從頭算起,睿言的創始人其實是三位:宋珂、陳覺、程逸安。三人當中程逸安學曆最優、實力最強,但做事好瞻前顧後,因此專攻技術。陳覺性情外放、長相英俊且見多識廣,業務和融資就由他負責。剩下一個宋珂,沉穩果斷,有勇有謀,一直是睿言的靈魂人物。

“嗯。”拆開他帶來的早餐,宋珂忍著顴骨的酸疼緩慢咀嚼,“見他了。”

“糊塗啊你。”程逸安語重心長地搬出那套說過無數遍的話,“之前你怎麼答應我的?你說要跟他們陳家劃清界限,從此以後他陳覺是死是活都跟你沒有關係,現在又去見他,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咽下一口油條,宋珂笑了笑,“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不過師兄你能不能坐遠點,唾沫都噴到我早飯上了。”

程逸安瞪他一眼:“我聽說陳覺那小子現在壓根兒不去公司,整天光想著吃喝玩樂不說還一周換一個女朋友,這跟混蛋有什麼區彆?”

宋珂吃得太快嗆著了,喉嚨裡的食物咽不下也吐不出,拍著%e8%83%b8口要水。程逸安一邊替他順氣一邊將豆漿遞給他,說:“至於這樣嗎,我說他兩句壞話你就這麼嚇唬我。”

灌豆漿的時候宋珂想起一件事來:陳覺最討厭吃油條,說油乎乎的看著臟,可每逢冬天的清晨,睡到迷迷糊糊時總能感覺到某個冰疙瘩的靠近。

是陳覺用凍得發木的手摟緊他,哄小孩一樣哄他:“豆漿油條給你買回來了,親我一口。”結果往往招來他在心裡罵,陳覺你這擾人清夢的混蛋,趁早有多遠滾多遠。

其實他對陳覺一直不夠好。有次連陳覺都說:“宋珂你是不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為什麼不管我多生氣,總是不舍得離開你。”

當時兩人剛吵完一架,宋珂被他按在床單上,兩隻手屈辱地綁在一起高高舉著,身體篩糠一樣簌簌顫唞,不是怕,是屈辱,是情難自已。

說自己氣他,他為什麼不反思反思自己都乾了什麼?宋珂隻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酣暢淋漓地做完之後,陳覺又會把人抱在懷裡,用從狐朋狗友那兒學來的方法安撫他:“乖,下回讓你,下回一定讓你。”

對於陳覺的這一套,宋珂簡直避如蛇蠍。警告過、較量過、可有人天生一副渾膽就是不買賬、不退讓。

想到過去的那些時光,他放下豆漿吸了口氣,說:“我嗆著不是因為你說了壞話,是因為你說得不對。”

“哪裡不對?”

“他不是一周換一個女朋友。”

程逸安剛想說你還維護他做什麼,宋珂卻笑了:“他是一周換一個男朋友。”

“你腦子出bug了吧,都這樣了還笑得出來?”程逸安砸了他一拳,把他拳得眼泛淚花卻仍在咳著笑,笑累了,才漸漸停下來,仰靠在沙發上,睜眼望著天花板。

那一片空白像是極具吸引力,值得他一盯再盯,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程逸安也隨之默然,大哥一樣守在旁邊。

過了一會兒,宋珂也許倦了,忽然用小臂擋住眼睛,不過仍然沒有任何聲音。程逸安起初沒有動他,後來實在於心不忍,伸臂抱了他一下,“好了,都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

秋風夾雜著刺骨寒意,從關不嚴的窗縫鑽進來,吹得宋珂手指不起眼地顫唞。身體裡某個地方酸得發脹,酸得發疼,剛喝下去的豆漿一股勁似的往上湧,嗓子、眼睛,沒有哪一處是乾燥的。

他不敢告訴程逸安,自己已經連著兩天沒有睡著過,一閉上眼就是當年第一次見到陳覺的場景。

也是一個冷得人發抖的深秋。

那時睿言尚未成立,程逸安還在賓夕法尼亞為論文發愁,剩下一個宋珂抱著項目企劃書四處碰壁。

為了得到第一桶金,他參加了一個創業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