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就能覆滅黎國，結束兩國之戰了。

淩錦韶轉身看向符冰：“冰娘，即使不追根溯源，你這筆賬也不該算在王爺的頭上。”

“那我該找誰來償還我親人的血債？”

“太子啊。”她不疾不徐道，“當年太子泄露了王爺的籌謀，回營半途遭遇我們大軍，躲進了鄴城。聽聞要屠城，便在鄴城找了幾個替死鬼。我記得當初攻進鄴城之後，黎軍並沒有屠殺你們城中的百姓。這一點，你應該是知曉的。”

符冰失了言語，愣神看著她，仿佛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不過當年我也未曾進過鄴城，隻是在城外遇見過蕭念。如今回想起來，他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是尋常百姓的衣服，應該是喬裝打扮出的城。”

良久，符冰張了張嘴，聲音也有些嘶啞：“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在為我的仇人做事？”

淩錦韶沒有答她，隻是繼續問道：“依你所言，鄴城城破之時，你並不在城中。聽你的口音是頗為遞到的長安人士，可見你來長安多年。手掌上的繭子很厚，想來練了牽絲戲多年。為仇人做事並非一朝一夕了。你從何時開始為他辦事的？”

“我——”符冰語氣裡沒了那股子戾氣，有氣無力道，“我十六歲時遇上了一個人，他說要帶我來長安與我共白首。後來...他拋下了我，將我賣入了青樓。我在青樓迎客三年，遇見了主人。主人替我贖身，教我牽絲戲，還將青樓交予我打理。”

“那是從何時起，你開始綁架良家女子前來賣身的？樓裡有多少是你綁來的？”

“她們的名冊都在我枕下床板內，這些年有多少人，我記不清了.....”

“你們綁她們來，不僅僅是為了做這皮肉生意吧？”

符冰垂著頭緩緩道：“有些是為了掙錢，有些是為了...從朝中大臣們口中套出他們的把柄......”

堂堂一國太子，籠絡人心居然靠這種手段，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符冰猛地抬起頭：“十七公主，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淩錦韶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出了刑部大牢，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身旁的人執了她的手，她偏過頭瞧著他：“知曉我阻了你的大業，你不生氣麼？”

“你隻是做了你該做的事，我為何要生氣？”

兩人上了馬車，淩錦韶輕聲道：“那若是你將來真的君臨天下，還會繼續攻打黎國麼？”

蕭羽讓笑了笑：“若是天命如此，我自然會順勢而為。倒是你，到那時還會與我為敵麼？”

若是可以選擇，她當然不想與他為敵。至於兩國氣運和天命，又豈是她能管得了的事。

“與你為敵？我有什麼本事與你為敵？”淩錦韶自嘲道。

蕭羽讓不語，這世間若是有人能成為他的敵人，也唯有她。

馬車在四夷館停了下來，淩錦韶正要下馬，蕭羽讓卻先一步下了車。待她探身出來，便見他抬起了雙手。

眾目睽睽之下，蕭羽讓將她抱下了馬車。

歡天喜地出來迎接的花月瞪圓了眼睛。淩錦韶原本臉皮已經厚實了不少，乍被花月看到，還是有些羞澀。

花月上前施禮，偷眼瞧了瞧淩錦韶。她趕忙拉著她先一步進了四夷館。

“殿下，聽夏將軍說，您決定嫁給王爺。這...這是真的？”

淩錦韶感覺到背後的灼灼目光，僵著脖子點了點頭。花月忍住了笑意，壓低了聲音：“那可比太子好上千百倍了。”

淩錦韶嗔怪地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幾日不見，嘴上連個把門的也沒有了。”

花月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以前在黎國就聽說過王爺的美名，當時還覺得誇大其詞，今日一見，隻覺得那些詞都配不上王爺。”

淩錦韶瞧著花月這興奮勁兒，頗有些無奈。正要讓她收斂一些，蕭羽讓便走上前來執起了她的手。

花月立刻腳底生風回屋去準備打點迎接王爺了。

聽聞淩錦韶歸來，夏千凝和程煜也很快出現。一見兩人這牽在一起的手，夏千凝止不住露出了笑意。

淩錦韶趕緊鬆了手，對蕭羽讓道：“王爺你先進屋休息，我與阿凝有話要說。”

蕭羽讓沒有多言，大步隨程煜進了院子。

夏千凝將淩錦韶拉到一旁，高興道：“你想通了？”

“我——我這不是權宜之計麼。程煜此前出的什麼損招，一點用也沒有。這些時日我在蕭羽讓麵前醜態百出，他視而不見。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完婚。”

夏千凝歎了口氣，一臉失落：“你都沒準備嫁他，怎麼還把人領回來了？”

“不這樣，我根本出不了王府。”淩錦韶握住了夏千凝的手，“一會兒用完午膳，你讓程煜找我，就說有事關兩國邦交的大事要找我定奪。我遁走之後，你再把這位尊神請走。”

夏千凝咋舌道：“你這招可夠損的，人堂堂王爺巴巴地跟你回娘家，你倒好，轉頭遁走。小沒良心。”

“那我還是堂堂一國公主呢，還不是說被他關著就被他關著，一點一國公主的尊嚴都沒有了！”

“倒也是。”

兩人商議完，淩錦韶又恢複了那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來到了蕭羽讓的身邊。

蕭羽讓正指揮花月收拾淩錦韶的行禮，她趕忙道：“月兒，時辰也不早了，該用午膳了吧。”

“好，這就來。”

兩人落座，淩錦韶瞧見陸夜白還在外麵當值，便對花月道：“正巧小白也在，讓他一同來用午膳吧。”

花月向陸夜白轉達了公主的意思，陸夜白向裡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複雜。淩錦韶瞧著他，隻見他搖了搖頭，便繼續背過了身去。

花月回稟道：“殿下，陸大人說他要儘忠職守，待輪值之時才會去用膳。”

淩錦韶瞧見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糕點：“那你將這盤糕點端給他，外麵冷，那邊還有個手爐也一並送去。”

花月忙不迭應了。

淩錦韶忽然感覺一股寒意，轉過頭，隻見蕭羽讓正眯起眼睛瞧著她：“本王的手也冷。”

淩錦韶攏住了他的手搓了搓，蕭羽讓這才揚起了嘴角。

待用膳之時，她也頗為殷勤，不停地給蕭羽讓夾菜。忽然這般殷勤，倒是讓他生出了些許不安。

果然，午膳用完，他正抱著她在榻上閒敘。花月忽然進來通稟，說是程煜求見。

蕭羽讓歎了口氣，鬆開了懷抱。淩錦韶理了理衣衫，大步走了出去。

花月忍不住捂著嘴偷笑，方才通稟之時瞧見公主殿下與王爺如膠似漆的模樣，當真是比蜜還甜。而且兩人的相貌絕配，美得都好似一幅畫。

淩錦韶見了程煜，他拱手施禮：“公主殿下，微臣等有些要事要與您相商。您可否移駕？”

“走吧。”

她一麵向外走去，一麵吩咐花月過一盞茶再去知會蕭羽讓。

兩人走在回廊之上，淩錦韶攏著袖子道：“玉玉，你們這和談最近進展如何了？”

“近來進展頗為順利。隻是...黎國那邊出了問題。”

淩錦韶狐疑地瞧著他，程煜解釋道：“夏將軍的吩咐，微臣知曉了。不過微臣說有要事，是真的有事。”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四夷館中的議事堂，使臣們正圍在一處交談，麵上都是愁眉深鎖。

見淩錦韶進來，紛紛列成兩旁施禮。淩錦韶大步走向主座，待落座後才抬手道：“平身。”

使臣們也次第落座，紛紛瞧向程煜。

“說罷，有什麼事要與孤商談？”

程煜硬著頭皮道：“公主殿下可知，京城傳來了消息？”

淩錦韶正要端茶水的手一頓，心頭一喜。沒想到蕭羽讓動作這麼快。

但她還是故作不知：“怎麼了？”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皇上下旨，和親之事...須由八公主來完成......”

淩錦韶怔楞了一下，手一鬆，手中的茶盞跌落在地。她努力壓抑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擺出了悲傷的神情：“為...為什麼？”

使臣們也紛紛歎息，這位十七公主雖然與他們相處不久，但絲毫沒有什麼架子。時不時還會派人關心慰問，讓他們頗有幾分暖意。

沒想到皇上竟然下了這樣的旨意，這讓她情何以堪？

良久，淩錦韶努力維持著神色的平靜：“此事，唐皇已經知曉了麼？”

程煜搖了搖頭：“剛收到旨意，還...未來得及上報。”

淩錦韶恨不得趕緊催促他辦完，又不能表現得太急躁，隻得可憐巴巴瞧著程煜道：“那你預備何時上報？”

“這正是微臣想與公主商議之事。”

“怎麼說？”

“公主殿下，此事其實還有轉圜的餘地。眼下還沒有人知曉陛下的旨意，倘若在八公主到來之前這和親的事情已經成了，陛下便可收回成命。”

淩錦韶裝作思忖猶豫的模樣，半晌才緩緩道：“罷了，我不能因我一人，平白要你們擔上欺君之罪。何況八皇姐的母族豈是你們得罪得起的？”

“微臣不怕！”

程煜一臉堅定，身後的使臣們倒是有些動搖。

淩錦韶繼續道：“不可！你這樣便是陷我於不義。兩國和親乃是大事，如今太子對孤的心意你們也都瞧見了。太子殿下心中既然屬意八皇姐，我又如何忍心拆散他們二人？隻是......”

“隻是什麼？”

“不知諸位大人可否將旨意上呈之時，不提換人之說。原本國書上並未寫明是八公主還是孤，如今依舊可以不提。待八皇姐與太子殿下成了婚，孤也好功成身退。若是兩方都滿意，想必也不會有人提起此事了。”

程煜歎了口氣：“可這樣便委屈了公主殿下了。”

淩錦韶搖頭道：“都是為了國家大義，犧牲我一人算什麼。隻望諸位大人能全了孤的顏麵。”

使臣們紛紛讚同。

淩錦韶起身走到了門口，程煜跟了上去。她停下腳步，顫聲道：“孤想一人散散心。”說罷大步離去，背影都有些踉蹌，仿佛是要逃跑似的。

淩錦韶離開眾人視線，便蹦蹦跳跳了起來。她心情愉悅地哼起了小曲兒，還出門在附近的街市上買了些小食回來。

等到了天黑，估摸著蕭羽讓已經離去了，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第61章 王爺愛心早點 十七，你給這裡留個廚房……

淩錦韶蹦跳著來到陸夜白麵前, 提著一隻油紙包道：“小白，我方才買了隻烤鴨。你以前不是最愛吃烤鴨的麼，給你的, 還熱乎著呢。”

陸夜白接了過來, 定定地瞧著她，良久嘴角微微浮起一絲笑意。

淩錦韶提著另一個油紙包進了屋放在桌上，這裡麵是糕點, 明早起來還能吃。待明日可以給花月和夏千凝嘗嘗。

她伸了個懶腰走向了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