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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靈陰陽錄 半盞茗香 4274 字 5個月前

活不願意離開的。隻是城裡百姓家裡無田無地,出事二十多天,青年一家最後的存糧在昨天晚上就吃完了,他們白天不敢出去,所以才選在晚上出來,撬周邊商鋪搜尋食物,剛剛他們撬的,就是一家米糧鋪。

後來不知道是誰,說出了第一個得這病的人是袁博這事,知道袁博這號人的聯想到他平日的無惡不作。然而帶來這場災難的袁博,明明也是得病之人,他卻還好好地待在郡守後院,並未如他們一樣被關在瘟疫街。

有人心中恐懼無處發泄,便轉換成怨氣,放出言論,說此事是因為袁博作惡太多,終於惹怒神明,故放出疫鬼,降下此災禍,隻要燒了袁博祭天,神明便會息怒收回疫鬼,他們的病情就會好轉。

絕望中人,當他們找不到任何出路與支撐時,便會將所有的希望放在莫須有的神明上。這個言論一出,幾乎得到了瘟疫街裡所有病人的讚同。城裡的官兵也有不少家人染病被關進去的,他們對此也是有恨的,私下裡討論,傳到另一個隔離之地,鬨得沸沸揚揚,每天都逼著官兵們將袁博交出來燒死。

青年哼一聲,忿忿不平:“官官相護,袁博是郡守的寶貝兒子,郡守怎麼可能同意,可憐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活該填命。”

顧九跟著他義憤填膺幾句,然後問:“那小寡婦家在哪,你知道嗎?”

青年說:“就在東邊,那裡有個挺大的湖,她生前就住那。”大家都知道小寡婦撞牆自儘,對於小寡婦的生前事也是打聽清楚的。

顧九說:“你們既然說有神明,怎麼就不懷疑這事兒是小寡婦死後變成厲鬼來複仇呢?”

“不能吧。”青年不太信地說,“也沒見城裡鬨鬼,且那小寡婦有個才兩歲的兒子呢,她就算化成鬼,總不能連她兒子也害吧?”

“她兒子染病了?”

青年憐憫歎道:“病了,他族裡人都不管他,是一個剛死了兒子的婦人可憐他,抱在身邊養著,如今也在瘟疫街裡。”

能問得都問到了,顧九拿出兩張祛穢符遞給青年,“這符裝好,可保你近幾天百邪不侵。”又遞給他幾張淨水符,“每日飲水前,將這符紙點燃溶入水中再飲用,以免病從口入。”

青年激動地接過符紙,“你們是大仙?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顧九笑笑,正想說他們就是尋常道人,後方忽然傳來車軲轆轉動的聲音。

離得近,顧九注意到青年臉色一變,幾人趕緊藏在陰影裡。

就見空蕩蕩的儘頭,出現了舉著火把的官兵,他們神情麻木,推著一輛又一輛的板車,板車上麵堆滿了屍體。

顧九愣怔道:“這是?”

青年悲傷道:“都是從瘟疫街拉出來的,帶去西邊統一焚燒。”

物傷其類,現在這樣的情況,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哪天就變成板車上的屍體之一。

顧九歎了歎,“我們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

匆匆安慰青年兩句,顧九和邵逸悄悄地跟上了車隊。

第86章

車隊,其實並不單隻是車隊。

除了人, 在車隊後麵, 還跟著一群又一群的鬼魂, 看著都是板車上屍體的主人。他們剛死, 魂智混沌, 茫然地飄在車隊後麵,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遵循著本能, 屍體在哪,他們便在哪。

車隊往西邊緩緩過去, 顧九和邵逸一路跟在後麵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城裡比較空曠的一個地方時, 忽然察覺到前方傳來的陣陣陰氣, 混雜著大量的怨氣,並且有一絲絲看著不明顯的戾氣升空,迅速被那虛影吸收。

當車隊停下,顧九看到眼前的場景時, 饒是他在這行裡算是見多識廣,但看著幾百個渾渾噩噩的鬼魂在夜色下擠在這不大的一塊地方, 一起飄飄蕩蕩的,還是覺得這場景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能看見, 那些拉車的官兵卻看不見。他們無知無覺地穿過那些鬼魂的魂體, 在鬼魂們幽幽的注視下, 將板車上的屍體倒下來, 淋上酒精,其中一人將火把一扔,堆成小山的屍體便燃燒起來,發出刺鼻的、令人覺得惡心的焦臭。

當屍體被燒得差不多後,官兵們拿起鋤頭、鐵鏟,把原本鋪上的地磚撬掉,就地挖坑,將被燒過的屍骨當場掩埋,再壘成一個小土包。

顧九放眼望去,像這樣的小土包,這附近有不少。

隨著屍體入土,一扇又一扇的鬼門出現在這裡,有些鬼魂渾渾噩噩的,受鬼門吸引,自發地走了進去,鬼門消失後,他便也消失了。而有的鬼魂見到鬼門,混沌的神智一點點地清醒,執念終於產生,無視鬼門,繼續留在了原地。

等這些官兵離開後,顧九和邵逸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鬼魂太多,陰怨之氣幾乎衝天而起。

顧九和邵逸拿出符紙,準備將這些鬼魂超度,然後再清理這裡的氣。不過還不待他們有什麼動作,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道念佛之聲。

兩人扭頭,就見一個渾身閃著耀眼白光的灰衣和尚從黑暗中走來。和尚看起來比顧九還小,十四五歲的樣子,他腳步徐徐,右掌立於%e8%83%b8`前,目光平和,目視前方。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名女鬼。

帶著女鬼的小和尚經過顧九兩人時,見兩人盯著他,些微頓了頓,然後微笑著衝他們點頭示意,便收回目光,將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此地的幾百名鬼魂身上,一聲聲念著佛經

顧九看出來,這小和尚是在超度這些鬼。隻是,顧九的視線從小和尚踩在地上的雙足上掃過,見其虛虛浮空,便看出這小和尚也是鬼。顧九轉了轉目光,對上側頭看過來的女鬼,女鬼瑟縮一下,往小和尚身邊靠近了一步。

以前顧九隻看到過黑的、紅的和閃著功德之光的魂體,還是頭一次看到發著白光的魂體,他看著認真念經的小和尚,小聲問邵逸:“師兄,這個小和尚怎麼回事?”

邵逸想了想,說:“很小的時候,我曾聽師父說過,有一種魂體很特殊,叫絕對的善念。”

“絕對的善念?”

邵逸道:“人有善惡之分,但人性是很複雜的東西,沒有絕對的善惡,善惡往往同生。而絕對的善念,便是徹底與惡念剝離,是非常純粹的善念所化。”

顧九懂了,“也就是說這個小和尚,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鬼魂。”

邵逸點頭,神情有點嚴肅:“既有絕對的善念,那麼便有絕對的惡念。善念我們看到了,惡念卻還不知在哪裡。”

顧九吃驚道:“這城裡的瘟疫,不會是那惡念搞的鬼吧?可上空那虛影,明明是戾氣。”

邵逸則道:“善念是絕對的善,但惡念卻又多種多樣:殺生、偷盜、邪%e6%b7%ab、惡口、妄語、兩舌、綺語、貪、嗔、邪見,乃十惡,都是惡念。”

“那這城裡的戾氣,是指十惡中的‘殺生’?”顧九問。

“不錯。”邵逸說,“善惡有來處,可以推測在小和尚死後,他的魂體一分為二,一份為善念,一份為惡念。善念來自於小和尚,所以它化為小和尚的模樣,那麼惡念也該是小和尚的樣子,善為白惡為黑。”

在顧九和邵逸討論結束後,絕對善念所化的小和尚也念完了經,他並沒有成功將那些鬼魂超度,但周圍飄蕩的陰怨之氣卻少了很多。

小和尚來到顧九二人麵前,笑著問:“兩位施主能看到我們?”

顧九看了一眼小和尚立於%e8%83%b8`前的右掌,說:“我們是道士。”

小和尚了然一笑,佛家人慈悲為懷的氣息撲麵而來,他念了聲佛,“此地不太平,兩位施主還是儘快離開為好。”

顧九道:“我們是特意為此地而來,事情未解決之前不會離開,倒是法師,來這裡多久了?”

小和尚笑起來很好看,細看卻又好像無悲無喜,他搖頭道:“貧僧也不知,睜眼便在此地,或可問問這位女施主?”

他身旁的女鬼看起來很膽小,被三雙眼睛外加一對貓眼看著,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叉手福禮,怯生生道:“法師來此地一月有餘。”

顧九看著女鬼:“你是誰?因何跟在法師身邊?”

女鬼低聲道:“我是上陽郡城廣萬氏,家住城東清泉湖……”④思④兔④網④

顧九聽著有點熟悉,忍不住打斷她:“你可是萬楚楚,生前有個兩歲的兒子?”

女鬼抬頭,“道長知道我?”

顧九點頭,就在剛才從那青年口中得知的。

女鬼麵色難堪,“……是了,那件事鬨得沸沸揚揚,城裡幾乎無人不知,道長們雖初來乍到,但特意因瘟疫而來,查證過程中知道此事也不稀奇。”

顧九摸摸鼻子,“對不起啊……你不要多想,你是受害者,錯不在你。”

女鬼目露驚訝地看著顧九,眸中淚光點點,似笑似哭地搖頭。

見她這樣,顧九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好繼續詢問還沒來得及問的問題:“法師是怎麼回事?這城裡瘟疫來得不正常,你可知道其中緣由?”

女鬼道:“我認識法師也不過一月有餘,生前、死後各自一半。我死後渾渾噩噩了幾日才想起生前事。城中百姓為何發病,我也不清楚。城裡亂起來後,我擔心兒子,便整日徘徊在瘟疫街,還是前幾日無意中與法師再次相見,才知道法師已經死了,但法師是怎麼死的,我是半點不知的,法師他也不記得我。”

顧九品了品女鬼最後一句話:“你與法師很熟?”

顧九和邵逸已經肯定城裡瘟疫這事的背後與小和尚有關,便十分想知道小和尚的生前事。

女鬼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說,她看了看小和尚,得到小和尚一個雖帶笑,卻平平淡淡、佛看眾生的眼神,最後她緩緩搖頭:“細究起來其實不太熟,但法師幫我多次。”

“多次?”生前短短半個月時間,是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彆人出手相助多次?

女鬼抿了抿唇,一副不太想說的樣子,顧九就知道自己好像又問到了對方的禁忌之處,便不再追問,轉而對邵逸道:“我們去袁家看看。”

小和尚既然幾次幫主女鬼,女鬼受袁博逼迫自儘,那小和尚與袁博應該也是有接觸的。女鬼不想說,那顧九覺得第一個發病的袁博應該也知道些什麼。

邵逸點頭表示可以。

袁家為郡守府,在城裡找找是可以找到,不過身邊有個現成的本地人,便問了女鬼。

女鬼聽到袁家這兩個字,眼中譏諷恨意一閃而過,後將郡守府的位置告訴了他們。

走之前,顧九問小和尚:“法師,你每晚都會來這裡?”

小和尚點頭:“不錯。”

“那除了這個時間,其他時候你會在哪?”

“清泉湖旁。”

顧九看了女鬼一眼,與這兩個魂體告辭。

小和尚單手執掌,站在原地麵帶慈悲微笑目送著他們,身上閃爍的白色光芒仿佛可以驅走一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