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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靈陰陽錄 半盞茗香 4222 字 5個月前

顧九回頭,也忍不住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結果後麵就是黑漆漆的夜色,什麼都看不到,他有點想問顧九回頭看什麼,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男人搓搓手背起的雞皮疙瘩,說:“這個我不知道,張啞子爹娘死得早,自從他爹娘死了後,他在村子裡跟個隱形人一樣,平常我們都不大能看到他。我最後一次見他,還是一個多月前,我在村口遇到張啞子背著包出去,就順嘴問了一句,平常他都不太搭理人的,沒想到那天還挺高興地回了我,說出去找活乾,年底回來娶媳婦兒。那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了。”

顧九點點頭,“張啞子有心儀的姑娘嗎?”

男人怪異地笑了笑,“應該有吧,不然也不會想著娶媳婦兒了,不過你也知道他長什麼樣,一般的姑娘壓根就看不上他。”

在身後一直沒動靜的張男鬼忽然憤怒地低吼了一聲,身上的陰氣迅速翻騰,情緒十分激動。

顧九沒再回頭,倒是已經坐在顧九後領上蕩著雙小短腿的小紙人抖抖鎖鏈,激動地咿呀著,嗬斥張啞子安靜一點。

現在這男鬼的身份已經確定了,他就是張啞子。方碧巧是湖上村村民,他是湖下村村民。兩個村子其實隔得不遠,一個在上遊,一個在下遊。

顧九道:“湖上村方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男人道:“方秀才家?他家閨女被鬼纏上那事兒吧,我當然知道了,小姑娘也可憐見的,眼看著都要成親了,被逼著不能嫁活人,隻能嫁死人,他們兩家還來過我們村幾次呢。”

現在可以確定地是,方、範兩家來湖下村打聽過男鬼的事,男鬼就是張啞子,但在湖下村人眼裡,張啞子一直在外麵乾活掙錢,還活著。在這樣的認知裡,方、範兩家自然打聽不到什麼。

顧九謝過男人,讓他轉告湖下村其他村民,張家的鬼已經被他們抓走了,以後可以安心生活。

之後兩人帶著張啞子離開湖下村,在臨近子時時,回到了方家。方家人都沒睡,包括範詠臻在內,都待在一起緊張地等他們回去。

張啞子一看到方碧巧,頓時又激動起來,尤其是看到坐在她旁邊的範詠臻,衝過去就對著方碧巧罵道:“方碧巧,你這個賤人!我早該殺了你的,像你這種壞心腸的女人,就不該活在世界上!”

翻騰的陰氣遮住張啞子大半的臉龐,隻時不時露出他帶血洞的額頭和一雙陰鷙的雙眼。

看到這熟悉的恐怖麵容,方碧巧嚇得大叫。

小紙人及時地扯著鎖鏈將張啞子拉回來,它氣呼呼地從顧九身上爬下去,跑到張啞子腳邊,對著張啞子一腳踹去,人小力量大,這一腳讓張啞子痛得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顧九衝方碧巧抱歉一笑,“不用怕,他被捆住,已經傷不了你了。”

方碧巧害怕地躲在自家父母身後,好半天才驚魂未定地點頭。

顧九將自己打聽來關於張啞子的事情說給方家人聽,問方碧巧之前是否去過湖下村。

方碧巧說:“我沒去過。”

方父也說,方家在湖下村沒有親戚也沒有需要走動的朋友,他們一家人都不曾去過湖下村。

方碧巧這邊問不出頭緒,就隻能問張啞子了。

張啞子一直用憤怒的眼神看著方碧巧,對於顧九的詢問不理不睬,充耳不聞。

顧九就隻能來硬的了,他迅速畫了張符,將其貼在張啞子後背上。這符是用來折磨魂魄的,不是什麼正派手段,隻是顧九他們遇到很多次張啞子這種閉口不言的情況,雇主又想要了解鬼怪作祟的原因,就需要借借力。

符紙貼在張啞子背上,帶來的痛楚不亞於被黑鞭纏住侵蝕的痛苦。開始張啞子痛得一邊叫,還一邊罵方碧巧。其實他看在場的所有人都帶著仇恨,但這些仇恨彙聚起來,卻隻衝方碧巧發泄,他好像認定了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方碧巧造成的。

張啞子雖成了鬼,生前到底是普通人,他隻堅持了不到半分鐘,就開始討饒。

顧九等了一會兒才撕掉他後背的符,搖了搖頭。罵得倒是挺慷慨激昂,但若他能再堅持久點顧九還高看他一眼。張啞子明顯就是那種欺軟怕硬的,所有的負麵情緒都隻敢衝著比他弱小的人發泄。

這種人不管做鬼還是做人,都讓人討厭,也讓人看不起啊。

張啞子虛弱地蜷縮在地上,身上的陰氣散亂不已,他猙獰醜陋的麵容也遮不住,完完全全地露了出來。

這是方碧巧第一次看到張啞子的全部容貌,她疑惑地看著他,終於想起了一點,“我……好像見過他。”

“在哪?”其他人都看向她。

方碧巧道:“在店鋪裡。”

方父是秀才,家底不薄,他在離村不遠的鎮上開了家米糧鋪,平日是由方母和方碧巧在打理,方碧巧平日不是在家裡,就是在鋪子裡,能見到張啞子的地方,肯定是在後者。

顧九踢了踢地上的張啞子,“還不快說。”

張啞子抬頭看了方碧巧一眼,怨憤地控訴:“我知道我不如你後頭勾搭的男人有錢,可你也不能如此戲耍我,你早與我說你不喜歡我了,我也不會在憤怒之下匆忙來找你,以至於我摔下山崖,最後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第70章

方碧巧是個很溫和的姑娘, 平常她和方母打理著米糧鋪, 對來往的客人都十分有禮,未開口便是三分笑。

這笑任誰來看也隻因為出於禮貌, 但落在張啞子眼裡,卻變了味兒。

此前顧九他們就打聽到, 張啞子家窮貌醜,三十一歲的人還是單身。他在村裡也是獨來獨往,沒有朋友,也不喜與人溝通,性子很悶, 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所以才得了個張啞子的歪稱。

當時告訴張啞子有關事情的那個男人, 說起張啞子時的神情, 十分的不以為然, 語氣也是調笑不屑、輕視鄙夷的。而說起開始鬨鬼那晚的情景, 被吵醒的村民,第一反應不是先了解情況再決定怎麼做, 而是準備直接開罵, 這些都說明張啞子在湖下村日常麵對的都是不太友好的環境。在湖下村, 沒人將他當回事,也沒人對他抱著善意。

在張啞子的理解裡, 沒有人會喜歡他, 誰看到他都是一臉嫌棄。唯有方碧巧, 她是這麼多年來, 除了自己的爹娘,第一個對他正眼相看的人,還是一名對他笑得那麼溫柔羞怯的女子。

顧九曾經看到一句話,大意是,“當ta對我笑了笑後,我就已經開始想我和ta的孩子叫什麼名字了”,隻不過說這種話的人本身很清醒,是一種自嘲式的玩笑。

而放在張啞子身上,他就是很認真的這麼想,認為方碧巧是喜歡他,不然她為什麼要對他笑呢?

單身三十一年居然有姑娘喜歡他了?張啞子陷入了這種隱秘興奮的情緒裡,偷偷地打聽方碧巧的事情,期間又來了米糧鋪幾次,每次方碧巧都對他笑,他便認為方碧巧果真是喜歡他的。

然後有一天,他剛到米糧鋪天就下雨了,他為了避雨,也為了多與方碧巧相處,留在店裡躲雨,方碧巧給他搬了凳子讓他坐,還給他倒了熱水。每一次他偷偷看向方碧巧的時候,對方都在偷偷看他,被他發現後還會羞怯一笑,走的時候,甚至還將她的手絹遞給了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張啞子當時拿著那手絹,認為是方碧巧給他的定情信物,張啞子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讓方碧巧等他,然後在方碧巧驚喜的眼神下,拿著手絹匆匆離開,回家就收拾了衣物,出去找活掙錢,準備年底迎娶方碧巧。

就在他辛辛苦苦給人乾活不久後,他請了一天假回去看方碧巧,那天下起了大雨,張啞子一身淋濕地來到米糧鋪,鋪子裡卻不見方碧巧,他從守著鋪子的小廝口中得知,方碧巧要成親了。

成親?!

張啞子震驚不已,滿心都是被欺騙、被背叛的憤怒。方碧巧不是給了自己定親信物與自己私定終生了嗎!怎麼可以和彆人成親!

憤怒之下的張啞子不顧越下越大的雨,匆忙地趕往湖上村的方家,但在經過一個山崖時,張啞子腳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這個山崖其實不高,一般摔下去都摔不死人,可張啞子就那麼倒黴,他落下時腦袋撞在一塊尖銳的石頭上,失血過多死在了這個讓他覺得荒謬的雨天裡。

張啞子醒來後,就發現自己死了,旁邊是他被山裡小動物啃得亂七八糟的屍體。死後的他,對方碧巧的執念更深,他毀掉了方碧巧即將到來的婚禮,然後在方碧巧恐懼地眼神中深情又大度原諒了方碧巧,隻要她嫁給他。然後他抓來十幾隻小山魅,開始籌備自己的婚禮。

“是你!”張啞子眼睛赤紅地看著方碧巧,“是你背叛了我,你言而無信,還害得我喪命,我隻是讓你履行與我的約定,這有什麼不對!”

方碧巧一臉不可思議與惡心,“我與你並沒有什麼約定,一切都是你自己令人惡心的妄想!”

那幾次的笑不用方碧巧解釋,大家都明白。至於那手絹,方碧巧說那也根本不是什麼手絹,隻是鋪子裡用來擦算盤的布,為了方便擦珠子方碧巧特意裁小的。之所以會給他布,是因為張啞子那天半邊脖子上都是黑灰。方碧巧多次看他也是因為那一片黑灰,至於什麼羞怯一笑、驚喜的眼神,更是張啞子自己亂遐想的。

當時方碧巧好心將布給張啞子,示意他擦擦那些黑灰,沒想到張啞子拿到布後不擦脖子,反而忽然對她說讓她等他,然後就在方碧巧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拿著那塊布跑了。

因為張啞子來過鋪子幾次,所以方碧巧對他有印象,在方碧巧眼裡,張啞子總是低著頭,不愛收拾,衣服和頭發總是亂糟糟的,行為也有點怪異,看著腦袋好像也不太正常。

方碧巧一直認為,一個人的好壞不是單憑外貌來決定的,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雖然張啞子其貌不揚,她也是以禮相待。萬沒想到這在平時再正常不過的一個行為,居然會給她招來這樣一個麻煩。

換做任何一個女子,被一個陌生男人當做遐想對象,都是件讓人感到不適的事情。之前方碧巧看張啞子的眼神是恐懼的,現在她不再恐懼,滿心滿眼都是對張啞子的厭惡。

這毫不遮掩的厭惡深深地刺痛了張啞子的心,他怒吼道:“你也一樣,你們都一樣,就因為我長得醜,你們都瞧不起我!”

方碧巧冷冷道:“不一樣,你原先長得是醜是好看,都與我無關。我瞧不起的,隻是你那顆醜陋的心,它也讓你本就不好看的麵容更加醜陋。”

“賤人!你這個以貌取人的賤人!”張啞子根本聽不懂方碧巧的話,他從地上爬起來,又想往方碧巧身邊衝,這回小紙人迅速將鏈子扯了回來,整個小人站到鏈子上壓住,張啞子就動不了了。

顧九看一眼再次被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