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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靈陰陽錄 半盞茗香 4262 字 5個月前

簽了鬼契,待奴家幫她的心願了了,自會離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願是什麼我暫且不問,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麼?”

蘭月原本還笑著,聞言麵色一點點冷下來,幽幽道:“奴家……在水裡飄了二十載,身上的血肉葬了魚腹,如今連屍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屍骨撈起來埋進土裡。”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你們不知道,水裡真的太冷了,耳邊隻有無儘的水聲,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真的太安靜,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蘭月漫無邊際地絮絮叨叨和嚶嚶哭泣,嫌棄道:“你生前做人也這般囉嗦?行了出去吧,你一隻鬼,也好意思和我們三個道士待一起。”

蘭月傾訴的欲望被打斷,擦著眼淚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準備離開時,方北冥叫住她:“你屍骨在哪?地址給我,我去給你撈上來。”

蘭月勾了勾嘴角:“道長真是個大好人,隻是奴家的屍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皺眉:“一點記憶都沒有嗎?”

蘭月摸了摸自己的臉,恍惚又柔弱地說:“奴家死了這麼多年,哪還記得那麼多,叫奴家想也太為難奴家了。”她回憶了一會兒,“奴家記得那裡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蘭月卻想不起來了。

方北冥就擺擺手,讓蘭月走。

等蘭月走後,顧九湊到方北冥身邊,“師父,真的要去幫她撈啊?”

方北冥順手摸了塊乾果丟進嘴裡,“你們發現沒有,蘭月情緒多變,不太穩定。”

顧九點頭,他也有這種感覺。

邵逸道:“通常這樣的鬼,都是厲鬼。”

方北冥歎道:“果然是水中厲鬼。既然叫我們遇上了,就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儘早把蘭月的屍骨找到,了了她的心願,早點把她送走。”

中午的時候,出門的王家夫婦回來了。

方北冥找到這對一直愁眉苦臉的夫婦,準備打聽一下王小蝶的事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王小蝶一個青春正好的姑娘想不開去投河。

第17章

打聽的時候,方北冥自然不能直接跟這老兩口說你女兒被鬼附身了,他將之前準備好的鎮宅符交給王大才,然後又拿出兩個平安符,在王大才疑惑的眼神中,說“王小蝶”邀他們留下喝杯喜酒,他彆的東西沒有,平安符倒是不缺,便拿一對給這對新人做賀禮。

王大才頓時露出不堪的神色。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與各路人都打過交道,套話的本事還可以,王大才露出這般表情,他順理成章地就要問一問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方北冥他們又不是本地人,於是不消一會兒,方北冥便將王小蝶的事情打聽出來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這個年紀的姑娘已經可以開始說親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鎮上有個雜貨鋪,家境也算不錯,他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原是打算招個上門女婿的。就在他給王小蝶尋找良婿時,他忽然發現王小蝶整個人都失魂落魄了起來,追問她又不說。王大才很擔心王小蝶,那幾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蹤,然後在某天晚上,王大才發現王小蝶偷偷出去,他一路跟著,最後看到王小蝶來到了村子外的河邊,縱身一躍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嚇沒了,跳下去將王小蝶救出來,然後王小蝶終於肯說了。原來她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那男人最開始也說要娶她,最後卻發現對方是成過親的,即使這樣,王小蝶還往後退了一步,說隻要對方履行承諾願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卻反悔了,傷心欲絕之下,王小蝶就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王大才氣憤之下去打聽那男的,才發現對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獨子郝元洲,家裡良田幾百畝,鎮上還有幾個鋪子,在這附近來說算是很有錢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對方怎樣。他忍氣吞聲地,勸王小蝶忘記對方,趁著她與對方的事沒有其他人知道,給她找個好男人嫁了好好過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點死掉,被救回來後一樣鬨著要嫁給對方,還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怎麼都勸說不聽,王大才怕女兒再尋死,隻得答應。

王大才氣憤道:“算那小子還有點良心,知道小蝶為他尋死,親自上門來說願意迎小蝶進門。”

隻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來後的王小蝶,本質上已經不是他的女兒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小蝶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卻半點沒考慮過將她養大的一對父母。

下午還在下雨,王大才夫婦出門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蘭月沒出去。顧九他們過去的時候,蘭月正在做針線活。

她穿著十幾年前的款式,雖然違和,卻並不醜,與現在人的穿著比,倒是彆有一種風情。見他們進來,蘭月便放下活計,顧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蘭月嬌笑道:“奴家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子,兩位小道長便罷了,道長一個男人也不請而入,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說說,王小蝶找你,要你幫她做什麼事?”

蘭月笑道:“當然是嫁給她的情郎。”

這個顧九他們明顯不信。

從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溫順,因家中也不缺錢,生活順風順水的,這樣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擊,且很多時候會在遭受打擊後,走向極端。她在生死線上徘徊一遭,與鬼簽鬼契,就為了嫁給欺騙過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沒半點恨麼?

顧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為什麼蘭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讓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顧九他們並沒有在蘭月那裡問出些什麼。傍晚時雨停了,方北冥帶著顧九他們踩著滿地的泥濘出了躺門。

他們來到村子外的河流邊,河水潺潺流動,因為雨才停,河水有點渾濁。他們沿著這條河兩邊來回走了挺長一段距離,並沒有什麼大垂柳。

顧九用木棍戳著鞋子上粘著的泥,“蘭月是不是在騙我們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時的地方確實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動的,屍骨隨水流,她跟著一塊過來,最後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們也沒問王小蝶是在哪裡跳的河,當時王小蝶失魂落魄,從家裡出來,哪還有心情特意挑選路線,她尋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來到河邊縱身一躍,且下了雨,蘭月的屍骨也不一定還待在原地,搜尋範圍還有點大。

找屍骨這事兒,顧九他們也沒有親自下水,晚上他們去了河邊,邵逸招來附近河段中一隻也是剛來不久的能力還弱的水鬼,命他幫忙找蘭月的屍骨。

他們待在岸上等了一會兒,就見水鬼冒了頭,指著一個地方,說屍骨在下麵。

三人中,顧九身上陰氣重,顧九就算會遊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計直接凍成冰塊。就邵逸不怕冷,他脫下衣服,隻穿著條褻褲就跳進了水裡,往那個地方潛去,不一會兒,邵逸手裡就提著一團東西浮出水麵。

邵逸上岸,將手裡的東西扔在岸邊。

破破爛爛的竹片間,卡著一具屍骨,上麵纏滿了烏黑的長發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豬籠?”

方北冥點頭。

顧九問:“什麼豬籠?”

邵逸道:“裝豬的籠子,有種存於宗族私下之間,懲罰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豬籠’。”

邵逸說起來頭頭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見過很多這種事,浸豬籠而死的冤鬼、厲鬼,也見過不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浸豬籠,顧九當然是知道的。聽說浸豬籠除了懲罰,還是對死者的一種詛咒,詛咒對方來世不得為人。在這個遍布鬼怪的世界,這種詛咒,很可能是帶著效力的。他低頭看著屍骨,屍骨正麵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著天空,讓人發涼。若這真是蘭月的屍骨,那麼蘭月的死法未免太過淒慘。

之後,他們將屍骨從竹片中取出來,在河水裡將水草、泥土洗乾淨,抖開一塊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們還沒進院子,就見坐在屋簷下的蘭月忽然起身,驚喜地迎上來。

“三郎,你回來了?”

蘭月癡癡地說著,見是顧九他們,頓時回神,失落的轉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為何還不歸家……”

顧九不由搖搖頭,知道蘭月應該是陷在回憶裡,把此時當過去,做著從前做過的事。她念著不歸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歸家,她記得的隻是當時等待時的迫切盼望、那種掛念。更可能三郎是誰,她都不知道了,隻空留一個名字。

做鬼就這樣,死的時間太久,記憶經不起時間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亂了。

不過顧九對蘭月同情歸同情,可沒忘記自己在對方眼裡是盤肉。

方北冥拍拍蘭月,將破布打開,“看一下,這可是你的屍骨?”

蘭月愣愣地與那屍骨對視,然後溫柔地將屍骨抱過去,指尖在屍骨的黑發上撫過,歡喜道:“找出來了……出來了,可以回家了。”

蘭月摟著屍骨進屋了,顧九他們也趕緊進屋,主要是顧九,鞋子都濕掉了,腳丫子跟冰塊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過河水了,這會兒回來衣服一脫,裡麵的褲子居然都快乾了,火氣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蘭月的屍骨找回來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裡,又是個大問題。蘭月不可能隨便找個地方埋,她還要找她的三郎,讓三郎給她埋。

蘭月清晰的記憶已經不多,顧九起先以為她的執念是讓屍骨入土,但現在發現可能她的執念是那個三郎,要讓三郎給她埋屍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誰?蘭月也說不清楚,她連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來了。

方北冥就問蘭月要了她屍骨上的頭發,與符紙一起點燃,然後將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動咒語,隻見小碗裡原本渾濁的井水,燃灰在內旋轉幾圈,然後緩緩向兩邊撥開,露出清澈的水麵。水麵漸漸模糊,緩慢地顯出一個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對著他們,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對方轉頭過來,麵目卻一團模糊。

顧九被嚇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裡的無麵男一樣。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顧九拍了拍被嚇到的小心臟,“師父,這個人的臉怎麼回事?”

方北冥頭疼地捏捏額角,“蘭月隻記得對方是三郎,卻連對方的臉都忘記了,這個法子找不到人,我們隻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顧九讚同:“若蘭月的屍骨不是中途卡在豬籠裡的,那麼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離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遠,那裡肯定有三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