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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至立春 一月青蕪 4266 字 6個月前

車窗,長長歎了口氣,靠在了旁邊弟弟的肩上。

何雪杉穿著黑色的大衣,長相秀氣精致,眼神紅腫,低頭道:“二姐,我想從美國回來,媽沒了,你和大姐,爸爸總該有人照顧你們。”

何雪言卻搖了頭道:“你如果喜歡那邊,可以不需要回來。”頓了頓,仰頭看他,伸手幫他把頭發撥弄整齊道:“大姐她沒事,我也沒事,我會照顧爸爸。你如果要回來,得確定是你真的喜歡這裡才回來,我們之間,這麼多年,不需要談照顧。我倒是希望你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

何雪杉自小和她交流的不多,他隻記得她很安靜,容貌最肖似年輕時候的母親,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

“我們是一家人,我不照顧你們,我去照顧誰?”何雪衫問起來。

他不過才23歲,已經讀到博士,人的感情表達卻是有些木納呆板,何雪言看著他答了話:“照顧你自己,一個人最重要,是先把自己照顧好。”

她說了肺腑之言,她想了很久,她周圍這些人磕磕絆絆,看似是老天不公,或者崎嶇坎坷的命運,大抵都是自己換來,怨不得誰。

若人人都先把自己管好,不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這世上的事豈不是一帆風順許多。

何雪言不再去和弟弟辯解太多,一路隨車到了靈堂,到處都是白色的花,挽聯如浪,俱是哭聲。

何雪言在那些晃來晃去的人影裡,在莊嚴肅穆的哀樂裡,在母親的靈柩前,看到了熟悉的人。

顏扉陪著社領導送挽聯,穿著一身黑色大衣,看起來有一些憔悴,有些清瘦。

社領導獻花,默哀,顏扉站在後排,隨著人群去和家屬握手。她本來不想來,奈何這是件多麼大的事,她不得不翻出自己唯一一件黑色大衣,收起妝容,隨人群來默哀。

那隊伍那樣長,顏扉看見何雪言一遍又一遍和人鞠躬,握手,社領導和那些官員圍著她,說著安慰客套的話,顏扉以為何雪言會躲在她姐姐後麵,然而事實是,她姐姐躲在了她後麵。

何雪言一身黑色套裝,十分鎮定的聽那些麵目模糊的領導訴說他們的安慰,似乎更需要被安慰的是那些各式各樣來訪的客人,他們哭的動情,互相之間回憶和逝者的藝術情誼,何雪言擁抱他們,給他們以安慰。

顏扉挪動步子,終是走到她麵前。

四目相對,顏扉吸了口氣,不知怎麼,鼻子一酸,落了淚。

何雪言瞧她的模樣,和她握了手,並禮節性上前去將她抱了抱。顏扉禮節性的說了那句節哀順變,何雪言答了好,頓了頓,在鬆開她的時候道:“你什麼時候走?”

顏扉掉眼淚道:“下月14。”

何雪言點了頭,淡淡答了話:“你等會先彆走,等我一下。”

顏扉腦子空空答應了,又側頭一直看她,但是後麵來獻花的人太多,她不得不先離開,退到後排,看著何雪言在堂前儘孝。

人群來來往往,聚聚散散,顏扉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她隻記得何雪言讓她等,她等到了後半夜,在茶水間快要睡著,終是看見何雪言推門進來。

外麵亂糟糟才謝幕,何雪言披著大衣,顏扉揉了眼睛從椅子上起來,何雪言瞧她模樣道:“你冷不冷?”

茶水間的暖氣還算好,顏扉搖搖頭:“你冷嗎?”

“有一點。”何雪言答話,眼眸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小女人,顏扉抿了嘴角,取下自己的圍巾過去給她圍上:“你還好嗎?”

何雪言搖搖頭:“不是很好。”她說了實話,人在給父母守靈的時候怎麼會好,她目光輕柔掃了顏扉的臉,這個等她到淩晨的女人多好看啊,眼神清亮像含了湖水,一晃就有水漬漫出來般,何雪言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伸手去摸她凍涼的臉頰,雙手捧她的臉,看見顏扉哭出來,她拿大拇指去給她抹眼淚,低聲道:“彆擔心,我沒事……”

何雪言把她摟過來,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終於在這個極為不恰當的時機,與她相擁在亂糟糟的茶水間,和顏扉小聲說話:“我沒事,真的。”頓了頓,她覺得自己比自己想象中堅強多了:“媽媽的去世,讓我想到了很多事。我突然明白……”

“你明白了什麼?”顏扉把她抱緊,她吸了鼻子,不讓自己哽的那麼厲害。

何雪言摸著她腦後的頭發,心中無來由一陣踏實道:“生活雖然很無趣,我也可能沒什麼大成就,至少,我可以陪著你。”她坦誠了自己的平庸,麵對了眼前短暫的災難,於是心也安寧起來。

☆、第 68 章

這可能是顏扉此生收到過最糟糕不過的告白, 前麵是靈堂, 還放著哀樂, 她的堅持到此為止, 又因為何雪言的擁抱,變得堅實而有了一些意義。顏扉叫她抱著, 腦子亂七八糟的,大腦還沒來及仔細分析這五味雜陳的感覺, 眼淚一晃就掉的停不下來。

她艱難的張嘴, 哭腔說出來:“何雪言, 你的意思是,你愛我嗎?”

她甚至都沒有用喜歡這樣的詞, 她隻是想確定, 是愛。

何雪言摟著她,點了頭,低聲道:“我愛你。”

顏扉流著淚, 似不相信般,吸吸鼻子道:“你確定嗎?”

何雪言把臉貼在她耳邊, 很溫暖的聲音淡淡開口道:“我不確定, 為什麼要說呢?”

顏扉的淚水晶瑩溫熱, 呼出氣息道:“我怕你又反悔。”

何雪言微微抿著嘴角笑了笑,抬了頭,給她擦眼淚,自己的淚水也流下來,模糊的視線道:“這次不會,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顏扉見她哭了,真是怕了,她這一生有很多弱點,最大的軟肋就是對眼前人太心軟,她的自在灑脫,她的放肆無束,到了何雪言跟前,總會套上一些柔軟的枷鎖,但她這樣心甘情願為她變得猶豫,變得不夠堅持,變得一朝被蛇咬卻好了傷疤忘了疼,為她仍隻有奮不顧身的往坑裡跳:“可以。”

何雪言與那小美人淚眼相對,也沒有無語凝噎,隻是輕輕笑了,繼續抱著她,在這樣分外淒涼的夜晚,仿若是人間隻剩了這一絲脈脈溫情。

……

靈堂的哀樂還在繼續,何雪言的守夜也在繼續,母親的黑白照片就在堂前,她的悲傷從未稀釋,但是她的喜悅也是真的。她從懷裡掏出一張母親舊時的照片,對顏扉說:“你看,她是不是很美?”

那是一張騎著自信車,回頭看人的照片,明眸皓齒,那張臉上張揚又明%e5%aa%9a的美。

顏扉看著她手心的照片,又看看她道:“你媽年輕的時候比你還好看。”

何雪言點了頭:“她是最好看的人。”

顏扉隻是淡淡笑了道:“那是你還沒見過我媽。”

何雪言一絲苦笑,歎了氣道:“我們是不是都沒遺傳好。”

顏扉搖搖頭,拉著她的手,溫柔道:“你的好看,和你媽媽不一樣。我也和我媽媽不一樣,我們都是不一樣,這樣才熱鬨。”

何雪言盯著自己手心的照片,想了想,淡淡道:“希望媽媽不要對我失望,我能夠愛她的給她的,已經是我能對她付出的全部了。”

她的眼淚滑出來,落在照片上,顏扉給她擦眼淚,淒苦一笑道:“如果你這樣孝順的,你媽還要對你失望。我這樣的,我媽不是要打死我嗎?”

何雪言和她這樣煩人精在一起,無論如何也傷不起來,痛苦已經太多,生活已經一團糟糕,塵埃裡生出一朵小小花朵,未嘗不可。

她在這樣的夜晚,學會了與生活,與自己和解。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何家的喪事辦了幾日,何雪言是如何忙完的,她也不太記得,本以為是度日如年,真正麵對的時候,卻匆匆而去。

轉個頭的功夫,母親就在墓碑中,生活的路卻還要繼續。

她身上因為母親加注的種種光環,種種煩惱似也到了一個段落,又永恒無法驅除。何雪言終於學會不去那麼尖銳的反感這些事情的發生,甚至還懷念起母親活著時候,那些人跟她說,嗨,改日去府上拜訪大師。

府還在,斯人卻去了。

何雪言那日是大家一起送回家,王旭東開著車,白霖羽在副駕駛,顏扉將她摟在懷裡,她恍惚之間,覺得這些畫麵如此熟悉,又顯得分外寧靜。她的身體消瘦,連續的操勞已經疲憊,回家的時候,弟弟把父親也接回來了,她姐姐在門邊,門口的那一對小石獅子,仍舊是那樣蹲著。

她看過一種說法,每個人都像是可樂罐子口,繞著灌口邊沿爬行的螞蟻,一圈一圈,總是循環往複,以為人生的路很長,其實都是老路罷了。

她叫顏扉拉著,並不想鬆開她的手,然後就是累的睡了,在愛人懷裡,摟著她溫熱的身體,疲倦的閉上眼眸。

她睡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夢中的一切朦朦朧朧,等她醒了的時候,是不是意味著春雷破曉,驚蟄落雨,這個惱人的冬季,就要過去。

顏扉是哄著她睡著後,小心起來,去外麵看看

何家的四合院裡,雪言弟弟在照顧爸爸,何雪茗和白霖羽在廚房做飯,隻有王旭東鑽人家書房說是看書。

王旭東坐在何家的書房裡,看著那些堆滿的藝術品,皺著眉毛,回頭對顏扉悄聲道:“你說,這些東西按照老太太生前意願,都是留給雪言的,我拿幾幅畫,雪言不介意吧?”

顏扉擰他耳朵:“把你的爪子拿開,彆碰雪言的東西。”

王旭東哎呦叫疼道:“我是怕她鑒賞都鑒賞不過來,這都能開博物館了。”

顏扉哼道:“那也不行。你哪隻手拿,剁你哪隻手。”

王旭東怕疼,縮縮脖子道:“你這才和好,就開始護著女友的財產嗎?”

顏扉才道:“什麼什麼財產,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財迷心竅。這都是雪言媽媽的手稿,真跡,她珍惜呢。”

王旭東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開玩笑。”頓了頓,又很高興拿手肘撞撞他的小狐狸道:“行啊你,怎麼就哄的她回心轉意了。”

顏扉自己還納悶:“我沒哄,是她哄我。”

王旭東對這件事最滿意,摟著顏扉肩膀道:“不管你們誰哄誰,我都喜歡,這下你們誰也不走了,我還是最大贏家。你們都是我的老婆。”

顏扉微微皺著眉頭,罵了他:“臭不要臉你。”可想了想,又淡淡道:“可我和雪言商量了,雖然我們和好了,但香港的事,我也不能言而無信,我可能還是要去半年,起碼幫玉姐把工作團隊組建了再回來。”

王旭東揉著自己的頭發,怪她道:“你怎麼死腦筋啊,雪言媽媽剛去世,正是心理脆弱的時候,你怎麼能還是要走。萬一白霖羽和她又和好怎辦?”

顏扉立在那堆古香古色的書畫前,隻是歎息一聲道:“旭東,其實你是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