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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身邊。斥退守衛,她在炭盆邊隨意坐下,伸出手烤火,不鹹不淡地道:“王廷臣等已自儘,我敬佩他們為人,已經命人好生安葬。”

洪承疇臉色青紅轉換不停,神色悲涼,說道:“我知道。我之所以還活著,是想見見你們這些蠻夷,會怎麼屠殺我們的百姓,又是怎樣巧舌如簧,來辯解你們的無恥無義。”

布迦藍哦了聲,說道:“那倒沒有,城裡的百姓還活得好好的呢,不過還要清苦許久,至少得等到秋收以後,估計日子才會勉強好過點。你們在城裡麵呆得太久,百姓的糧食柴火都被你耗儘。百姓過得挺慘的,反正比從大明帶到大清的俘虜慘上十倍百倍。其實洪先生這句話也不對,屠殺你們的百姓這句話,該對你們的皇帝說,還有李自成與張獻忠他們說,甚至對洪先生的同仁們說。”

洪承疇神情痛苦,盯著地氈一言不發。

布迦藍不疾不徐說道:“我知道先生心中有溝壑,敢問先生一句,先生是忠於大明百姓,還是忠於大明皇帝?”

洪承疇說道:“忠於大明百姓又如何,忠於大明皇帝又如何?”

布迦藍說道:“這其中差彆大了,百姓管誰當皇帝呢,他們隻要能吃飽飯,穿暖衣,屋頂有瓦片遮身。你看李自成打著均田免糧的口號,到處都在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江山輪流轉,當年明太.祖好似也說過這樣的話,百姓可單純得很,誰說都信。

先生要是忠於百姓,不過是想讓他們活下去,天下太平,可為何又要鎮壓李自成?如果先生是要忠於大明皇帝,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先生輸了這一戰,我就是放先生回大明,先生也交待不過去。不過這一戰,說實在話,先生打得很好,隻是你們準備得太倉促,先生被趕鴨子上架,糧草不足,同仁也不齊心,先生就是腳力不好,看人家吳三桂跑得多快。”

帳篷裡逐漸暖起來,洪承疇的臉色卻始終不見好,神色痛楚,冷聲道:“你究竟意欲如何,不用在此挑撥離間。”

布迦藍活動了下腿,說道:“我哪有那閒工夫來挑撥離間。先生問我意欲如何,我隻是想告訴先生,我與先生所想也是一樣,天下太平,百姓能過上像人一樣的日子。”

洪承疇死死盯著她,悲憤地道:“說得好聽,我們的皇上照樣這般想,可有什麼用!”

布迦藍站起身,說道:“那先生就等著看吧,火盆留給先生,不過先生彆亂打翻了,打翻了帳篷燃燒起來,就不會再有,也沒有水來救火,反正帳篷單獨在外,燒掉也就燒掉吧。我準備先回盛京,先生可以跟我一起回去,看看盛京的漢人百姓,在盛京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洪承疇愣住,盯著布迦藍出去的身影,久久沒能說話。

其實布迦藍對於洪承疇降不降真無所謂,朝廷已有足夠多的漢人官員。她會尊重他的氣節與骨氣,他願意忠君就忠君,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不過他不是三歲小孩子,做出相應的選擇,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杏山等地的消息接連傳來,錦州等城已經全部攻破,隻可惜沒有俘虜住吳三桂,被他帶著兵逃掉了。

經過了多年的打仗,大清終於奪取了遼東到關外的通路。大明除了寧遠與山海關,防線已經大開,大清可以隨時打入關內。

布迦藍安排好幾城守衛,在離開盛京近大半年左右,班師回朝。

她帶著四格格與七格格,直接先回了城外的宅子。午後陽光正燦爛,遠遠地,就看見大門邊,一個小胖子探頭探腦朝前張望。見到人馬前來,他靈活地竄出來,揮舞著雙手大聲喊道:“額涅,四姐姐,七姐姐!”

布迦藍臉上浮現出笑容,騎馬到了福臨跟前,她翻身下馬,上下打量著他。這段時日,他除了長高,這身子幾乎圓了一圈,看來沒有少吃。

福臨仰慕地看著她,雙眼亮得出奇,習慣性撲了上來,撲到一半記起了什麼,緊急停下腳步,喃喃地道:“額涅真是威風啊!我好想額涅。”

布迦藍笑著道:“我可不信你,瞧你這圓滾滾的身子,肯定在撒謊。”

福臨笑嘻嘻地道:“我沒有撒謊,還想四姐姐與七姐姐,不信你問五姐姐。”

五格格站在國君福晉身邊,眼眶已經微微發紅,喚了聲額涅,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布迦藍忙說道:“你彆哭,我身上臟,等我洗乾淨了再陪你好好說話。”

四格格與七格格也笑著跑上前,跟著姐妹們見禮,互相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國君福晉不錯眼看著幾人,連聲道:“哎喲,都瘦了這麼多,這臉上粗糙得……,彆的事情都先放下,得好好洗一洗,再好好歇歇,熱水準備好沒有?茶飯呢?”

庭院裡春意已濃,新綠綻放枝頭,繁花似錦。布迦藍聽著國君福晉熟悉的嘮叨,總算忘記了前線的苦寒。

進屋洗漱出來,案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布迦藍與四格格七格格坐在一起用飯,福臨與五格格也挨著她們不肯走。她吩咐添了碗筷,乾脆讓他們也一起吃了個早晚飯。

吃完飯,四格格與七格格與五格格一起回院子去說話,福臨堅決不肯走,要留在布迦藍身邊。她才回來,也就隨了他,打算等到歇息好之後,再檢查他的功課。

國君福晉陪著她一起坐下來,關心地道:“你要不要先去睡一陣,我瞧著你瘦得眼睛都凹了進去,在戰場上這麼久,唉,可憐見的。”

布迦藍摟著福臨軟乎乎的小身子,笑著說道:“我沒事,平時已經習慣了。姑姑,這段時日你們可好?”

國君福晉臉色變了變,說道:“隻要皇上不來,我們就好得很。你不知道,皇上經常跑到宅子裡來,一個人住在前院,晚上喝多了酒就哭嚎,吵得所有人都睡不好覺。”

福臨點點頭,跟著道:“汗阿瑪喝完酒就犯糊塗,他還要跟我一起喝酒,酒苦得很,我才不愛喝。”

布迦藍神色淡下來,說道:“這還真夠長情的啊。”

國君福晉氣憤不已,說道:“他發瘋,拉著其他人也一起發瘋。海蘭珠死了一個月,要大祭祀,兩個月也要大祭祀,逢年過節都要大祭祀,照著這般下去,一年到頭都在祭祀,祭祀得城裡的豬都貴了一倍。好多人都心生不滿,怨聲載道。布木布泰,你現在回來了,定要好生攔著,再讓他這般下去,誰都受不了。”

滿人祭祀要用豬,海蘭珠的死,能為百姓增添點收益,算是她這輩子最大的貢獻了。

布迦藍被國君福晉的話逗得笑個不停,不過她沒有回答,她可沒打算攔住皇太極發瘋。

國君福晉依舊抱怨個不停,布迦藍隻安靜聽著,不大一會,蘇茉兒進門來稟報道:“皇上來了。”

布迦藍抬了抬眉,國君福晉臉色一沉,起身叫上福臨:“福臨你跟我回去讀書寫字,省得等會又吵著你無法脫身。”

福臨嘟著嘴,依依不舍離開布迦藍,跟著國君福晉出去了。很快皇太極走了進屋,站在布迦藍麵前,眉眼之間是揮不散的鬱色,說道:“你回來了。”

布迦藍震驚地看著皇太極,他渾身浮腫,要不是因為死人沒有這麼悲哀的表情,她幾乎以為,他是在水裡泡過一夜的屍體,膨脹得臉上的肌膚撐開發亮,身形快比以前寬了一倍。

皇太極拖著沉重的腿,挪到榻上做下,說道:“你這次立了大功,代替我在前線,打通了大明的錦寧防線,現在總算可以暫時安穩一段時日。不過,這次有功勞的該賞,違反規定的也該罰。聽說多鐸與濟爾哈朗他們在軍中飲酒,海蘭珠不在了,他們卻歡欣鼓舞慶賀,實在是可惡!”

布迦藍微笑著說道:“我也喝酒了,比他們喝得還要多,皇上是不是連我也要一起罰?”

皇太極神色不悅,盯著布迦藍半晌,終是沒有提這件事,轉開話題說道:“我來還要與你商量件事,海蘭珠......”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才繼續說下去,“我現在年紀也大了,打算開始修陵墓。已經看好了地,打算修在在海蘭珠陵墓的旁邊,死之前,沒能見她最後一眼,以後我想多陪著她。你放心,我不與她合葬,就守著她就好,以後還是跟你,琪琪格合葬在一起。”

我去你大爺的!

布迦藍幾乎想大笑,太荒唐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皇太極既然活著生不如死,還是跟著海蘭珠一起死了吧。布迦藍覺著,這是她對他,最大的仁慈。

第六十二章 ·

皇太極說完了心心念念的陵墓之後, 實在是累得很,再也撐不住,就去了前院歇息。國君福晉領著福臨進屋, 緊張地道:“他來做什麼,他又要發什麼瘋?”

布迦藍將他要修建陵墓的事情說了, 國君福晉神色漸漸淡下來, 說道:“我不願意與他合葬, 看了忍了一輩子,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布木布泰,你呢?”

皇太極不但瘋, 還眼瞎。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以為自己若是不先提出與國君福晉,還有布迦藍合葬,她肯定會反對修陵墓。

布迦藍笑了笑,“我答應了皇上修陵墓之事,而且許諾他與海蘭珠合葬在一起。他們生同床,死同%e7%a9%b4,這才會讓後人傳頌他們的深情。”

國君福晉怔楞半晌,喃喃地道:“還真是深情啊, 如果八阿哥沒死,現在隻怕已經是太子了吧。”

布迦藍又笑了起來。史書上, 太子沒有登上大位的比比皆是。何況在大清這樣混亂的朝廷,立八阿哥為太子,皇太極就是在搞笑。

不過,也是該立太子了。

先立太子, 拿住儲君之位,再徐徐圖之。

布迦藍招來福臨, 撫摸著他胖乎乎的臉頰,笑%e5%90%9f%e5%90%9f地道:“福臨,最近讀了什麼書,學會了幾個大字,背給額涅聽,寫幾個大字給額涅看好不好?”

福臨瞬間僵住,大驚失色地盯著她,然後哭兮兮地道:“額涅,你才剛回來就要檢查我的功課,我天天都想著額涅,念著額涅……”

布迦藍笑容不變,非常好說話地道:“你不愛讀書也行,以後就去做個叫花子,去街頭討飯好不好?”

福臨委屈更濃了,抽噎著道:“好吧好吧,我這就去跟著先生讀書,我才不要做叫花子,額涅太凶了,一點都不好,還不如七姐姐好呢......”

國君福晉看著福臨圓滾滾的身子往外噠噠跑遠,笑得幾乎合不攏嘴,“還是你能管著他,哎喲這些日子,真是誰都拿他沒辦法。成天淘氣得很,鬼主意一個接一個,嘴巴又厲害,說也說不過他。隻要他安靜下來,我這心就提了上去,他肯定在悶聲使壞。”

布迦藍說道:“姑姑就是慣著他,舍不得動真格,揍他一頓就老實了。小孩子也會看菜下碟,知道在誰麵前能撒嬌,誰麵前糊弄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