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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迦藍聞著他身上的酒意,吹燃火折子點亮燈籠,說道:“我這就回去。”

皇太極氣悶,彆過頭不自在地道:“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吧。”

布迦藍上下打量著他,眉心緊擰滿臉鬱色,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前朝他在熱火朝天準備稱帝,真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那就隻有海蘭珠假懷孕的事情讓他不高興了。

他純粹是活該,眼瞎靠下半身思考,不過布迦藍覺著,皇太極這種做法,是祖傳的半吊子深情。

比如努爾哈赤與袞代,阿巴亥之間的感情,看似深情卻不到位,就好比紈絝子弟的許諾,聽起來好聽,實際上就是致命的毒藥,能害死人。

布迦藍不想與他呆在一起,說道:“沒什麼好看的,也什麼都看不到,我還是回去了。”

皇太極平時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獨自來樓上呆上一陣。白日天氣晴好的時候,站在樓上幾乎能俯瞰整個盛京,看著眼前自己的江山,所有的不快都能煙消雲散。

此時聽到布迦藍居然說他的江山沒什麼可看之處,氣得冷哼一聲,“你那眼中隻有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能看得到什麼才怪。”

布迦藍也不生氣,問道:“那大汗看到了什麼?”

皇太極揮手一指,豪氣地道:“我看到了天下江山!”

布迦藍敷衍地應和:“是是是,那祝大汗早日奪得天下。”

皇太極誌在滿滿,昂首說道:“這天下遲早是我的,你且等著瞧!”

布迦藍想了想,好奇問道:“大汗又要出征了?”

皇太極拿出酒囊喝了一口,轉身看著眼前的風雪,說道:“仗不得不打,你問來做什麼,與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

布迦藍改用漢話說道:“比你的那些大臣們懂得多一點。”

皇太極頗為意外地看著她,他的那些臣子們,讀書識字的都沒幾個,更遑說漢話。

與漢人打交道越來越多,一應的文書交樓往來,隻得靠著啟心郎(注)在中間翻譯。

布迦藍繼續說道:“幾個格格也在學,她們已經認得很多字。”

皇太極見她揚起的眉,突然想起她說海蘭珠不識字也不識數的那句話,神色微微尷尬,隻覺著更憋悶了。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將酒囊遞給她,不自在地道:“這麼冷,喝一口暖暖身子。”

布迦藍才不要吃他的口水,拒絕道:“我不冷,不喝。”

皇太極斜了她一眼,收回酒囊,掏出袋鹿肉脯遞到布迦藍麵前。

她見是肉,女真人做各種肉脯的手藝還不錯,伸手拿了一片慢慢嚼起來。他又斜了她好幾眼,陰陽怪氣地道:“還以為你也不要吃呢。”

鹿肉鋪又香又甜,布迦藍不理會他的嘲諷,很快吃完一片,又朝他伸出手,問道:“大汗你怎麼也來了這裡?東宮那邊可是忙得很,海蘭珠病了,你怎麼不守著你心愛的女人,還是因為她騙了你,所以你惱羞成怒了?”

皇太極氣得將手中裝鹿肉鋪的袋子朝她砸去,布迦藍抄手接住,拿出一片又開始吃起來。

他怒極反笑:“都是你惹出的禍事,你還好意思在旁邊說風涼話。”

“哪次?”

皇太極不解看著她。

“哪次是我主動惹事的?”

皇太極又被噎住,乾脆轉開了話題,難得好脾氣勸道:“眼見就要過年,你的脾氣得收斂著些,彆總動不動與人動手。”

布迦藍不緊不慢地道:“收斂著些有什麼好處?”

皇太極愣了下,不悅地道:“哪能什麼事情都講好處。”

布迦藍耐心解釋道:“當然得有好處啊,比如說你的臣子們有功勞,你要賞賜他們高官厚祿,你心愛的女人取悅了你,你要賜給她們金銀珠寶。什麼好處都沒有,誰還要替你做事?”

皇太極覺著布迦藍的話很對,可又好似不對勁,他一時也說不清楚,便沒再多想,說道:“我向來賞罰分明。範章京也時時提醒我,不能讓臣子們寒了心,這次有功勞的人,全部都加官晉爵。”

範章京範文程這個名字,布迦藍聽過很多次,現在是皇太極最信任倚重的漢人官員,在心裡默默記下了他。

“後宮也一樣,有功勞的自然會有封號。”

布迦藍看了他一眼,嘲諷地道:“海蘭珠有什麼功勞?”

皇太極冷哼一聲,撇了她一眼,說道:“她聽話溫柔,噓寒問暖,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這些還不夠嗎,你做得到嗎?”

布迦藍哦了聲,“那你要封的人可多了,後宮的宮女們都得加封。”

皇太極揚手作勢揍她,手抬到一半醒過神,瞪著她道:“你先前所說的話不對,根本就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所說的是,不是每件事都得講好處,給了大好處涵蓋了其他的事情,不能按件去計算。

你偏偏說成隻要做事就要得到好處,再說,天下哪有這般道理?奴才伺候主子那是天經地義,向來規矩如此。女人就得伺候好男人,生兒育女,尊卑上下有序,不然就該亂套了。”

看來他腦子也不那麼蠢啊,估計是靠著下半身思考的時候不那麼靈感而已。

不過,布迦藍隻淡淡地道:“是嗎?”

皇太極愣住,努爾哈赤遺言傳位於多爾袞,他的汗位就得來得不那麼合規矩,不管是上下還是尊卑,都輪不到他。

他伸出手左右看了看,還是誰的拳頭硬,誰才能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布迦藍窸窸窣窣啃著鹿肉鋪,臉頰不時鼓起來,像是一隻鬆鼠般,難得眉眼溫婉。

皇太極仔細打量著她,肌膚白皙,雙眸尤為閃亮,他心底湧起異樣的情緒,片刻後,低聲說道:“等你生了兒子,我也提你的份位,封你做大福晉。”

布迦藍吃完了肉鋪,拿出帕子慢條斯理擦拭著手,說道:“還是先封顏紮氏吧,二阿哥五阿哥的生母大汗要討回來,給她加封嗎?”

顏紮氏生了皇太極的第四個兒子葉布舒,迄今沒名沒份。二阿哥五阿哥的生母葉赫那拉氏,與皇太極生母同樣來自葉赫部,兩人算是表兄妹,生了兒子之後,照樣被他轉手送給了彆人。

布迦藍的這句話幾乎像是一把刀,直接狠狠紮在了皇太極心口上。

可這些他又無法辯駁,深深吸了口氣,鬱悶地道:“又不是人人如此,你自然與她們不一樣,我待你難道還不夠好,你這般頂撞我,最後我都沒有與你計較。”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布迦藍很少罵粗話,她也不是什麼要求一生一世之人,隻是皇太極這句話,就是她臉皮再厚也說不出口。

實在是讓人倒儘胃口,布迦藍提起燈籠下樓,說道:“我回宮了,你慢慢賞你的天下。”

皇太極與布迦藍說了會話,她直來直往不會掩飾,他也跟著無所顧忌,隻感到莫名暢快,愉快地道:“我與你一起回去,這麼晚該也歇著了。”

布迦藍頭也不回地道:“大汗還是去看看那拉氏吧,貨真價實童叟無欺,都已經快生了,說不定還能給你生出個兒子來。”

皇太極臉色變了變,他不蠢,知道布迦藍不待見他。

冷著臉疾步跟上去,如陣風般越過布迦藍,擋在她的麵前,沉聲道:“既然你要耍小性子,以後就不要後悔,就是你哭著求我,我也不會寵幸你!”

布迦藍看著皇太極怒氣衝衝離開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

真是太過自信,又好不要臉

第十三章

皇太極說到做到,好幾天都沒有來次西宮。不過布迦藍倒遇到過他好幾次,每次他都彆開頭,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布迦藍在皇太極日常處理政事與歇息的大內宮闕外轉悠,可不是為了他,她想偶遇範文程。

滴水成冰的天氣,虧得他火氣那麼大。

不過布迦藍發現一件事,每遇到他一次,他的神色好似就得意了幾分,她也不知他在得意個什麼勁。

布迦藍沒有遇到範文程,反而遇到了一次豪格,他見到她時的神色很不好,盯著她看了許久,神色複雜,鄙夷中夾雜著恨意,令她有些莫名其妙。

照理說布迦藍與他八杆子打不著,她能想到的,也就是原本屬於鑲藍旗的那些死囚,現在到了她手中。

豪格殺了妻子獻%e5%aa%9a,領了鑲藍旗,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惦記著她手中的牛錄。不過她一點都不在意豪格的態度,隻要他敢動手,布迦藍也不會客氣。

雪後陽光燦爛,照在人身上雖沒有溫度,布迦藍還是很喜歡這種天氣。黃瓦綠簷如同一幅豔麗的畫,屋脊上的各種神獸好似在跳舞,給枯寂的冬季帶來了些許色彩。

她在大內宮闕外溜達著賞景,看著左右相對而立的兩座牌坊,覺著看得越來越覺得可笑。

牌坊一文一武,文官與武官分開進入。布迦藍仔細看著地麵,觀察武官進入的磚石,是不是要比文官進入的低上幾分。

因為,她實在想不到,還在掃盲階段的準大清,哪來那麼多文官。

不大一會,從牌坊裡走出兩個人,走在前麵的豪格背著手,神情倨傲,跟著他的冷僧機,正滿臉諂%e5%aa%9a,點頭哈腰跟他說著什麼。

冷僧機不經意抬起頭,看到麵前的布迦藍,臉色大變,嚇得渾身一哆嗦,嗷地一聲竄到了豪格身後。

豪格瞬間沉下了臉,不悅地瞪著布迦藍,轉身一把揪住冷僧機,譏笑道:“你怕個女人做什麼?”

布迦藍以前沒有仔細看過豪格,此刻眯縫著眼睛,十分不客氣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他五官生得與皇太極有兩分相似,眉眼粗曠,少了幾分秀氣,正不屑一顧地看著她,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布迦藍抬著下巴,淡淡地道:“我不可以到這裡來嗎?”

豪格的臉色更加難看,正要發狠,這時多爾袞從牌坊裡走了出來,遠遠看到布迦藍,眼神一亮,忙跑上前見禮:“嫂嫂。”

布迦藍朝著多爾袞微微頷首,他見旁邊的豪格神色不對勁,再一看冷僧機也在,眉頭微皺。

略一思索,上前拍著豪格的肩膀,笑著道:“你怎麼還在,外麵冷得很,眼見就要新年大典,你可彆跟範章京一樣生了病,到時候無法參加比試。”

豪格剜了布迦藍一眼,不發一言大步離開,冷僧機縮著脖子,跟在他身後小跑著飛快溜了。

多爾袞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會,收回目光,也沒多問,隻笑著道:“許久未曾見到嫂嫂,最近嫂嫂可好?”

布迦藍點點頭:“我很好。你說範章京病了?”

多爾袞好奇地道:“範章京偶感風寒,大汗允他在家中養病。嫂嫂與他很熟嗎?”

原來範文程生了病,早知道就乾脆上門拜訪得了。

布迦藍說道:“我與他不熟,不過以後就熟悉了。”

多爾袞愣了下,不明白布迦藍話裡的意